“你到底什麽立場?”關宏峰壓低聲音,沉著質問著。


    關宏宇盯著他,並不回答。


    關宏峰懊惱道:“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清你,感覺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弟弟了。”


    關宏宇臉上顯出疑問的神色。


    關宏峰壓低聲音道:“你明明跟幺雞認識,而且還知道幺雞跟吳征也認識,為什麽卻對我隻字不提?”


    關宏宇摸不著頭腦:“認識,那也要看看認識到什麽程度啊。我跟樓下賣煙的也認識,這還要特別提出跟你說麽?”


    關宏峰用力擺手:“樓下賣煙的會給你介紹煙絲的特點和區別麽?你聽了毒販模棱兩可的幾句交代,就能判斷出藏毒的位置,不是常與他們接觸,這些經驗從哪來的?你到底還有多少……”他的話頭刹住。關宏宇瞪大眼睛想要辯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良久,關宏峰一字一頓地說:“告訴我,你也參與過運毒嗎?”


    關宏宇先是大驚,難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說到底,你還是不信任我!”


    關宏峰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


    關宏宇見他半點不為所動,也急了:“物流公司不好做,想輕鬆點兒,就必須打點這些人。所以我知道幺雞,也認識吳征……公司是和吳征有生意來往,他收了破爛找我運,我不能把人推出去吧?但我不知道運的是什麽,我做的是物流,不是安檢。”


    關宏峰道:“那你是怎麽會知道那兒有毒品?你為什麽對這個東西這麽了解?”


    關宏宇激動地站起來,剛要大聲說話,隨後意識到什麽,趕忙壓低聲音:“誰家倉庫在哪兒,基本是全津港市物流行業公開的信息,我不光知道他們有幾個貨倉,還知道固定的運送時間。所以看了線索之後,我才會聯想到那裏。是,我在社會上混,但沒像你想得那麽不堪!反倒是你,沒想到你作為一個警察還這麽黑!”


    關宏峰愣了愣:“什麽意思?”


    關宏宇針鋒相對:“我問你,昨晚如果周舒桐真的發生意外怎麽辦?”


    關宏峰頓了一下:“我不接受這個如果。”


    “不接受?”關宏宇想起什麽,脫口而出,“那伍玲玲呢?”


    關宏峰顯然沒想到關宏宇會提起這個。他的臉色略微發白,又馬上鎮定下來,鄭重地說:“作為警察,為了維護法紀與正義,必須做好奉獻,甚至犧牲的準備和覺悟。我們是老百姓安全的最後一道防線,隻有我們堅定、無畏,才能保護百姓的安全,所以我們叫人民警察。而且,當時我一方麵是遵照與劉長永的約定,另一方麵,我相信周巡和支隊布控和圍捕的能力。”


    關宏宇沒想到迎來這麽長一段反擊,頓時語塞。


    關宏峰繼續緩緩地說:“這就是事事都先考慮自己的你為什麽當不了警察。你說伍玲玲?我可以告訴你,那天,我希望死的是我。我不光準備好了赴死,也不怕大義滅親,所以最好你對我不要有隱瞞,我現在幫你調查真相,但如果我發現你真的犯罪,就算你是我弟弟,我也會親手把你送進去。”


    關宏宇聽完,眼神裏閃過一絲不安,甚至惶恐。


    突然,外麵響起了響亮的敲門聲。關氏兄弟同一時間收聲,警覺地看向門的方向。


    關宏峰稍顯鎮定,他朝關宏宇壓低手示意別慌。關宏宇緩緩向後退,藏進廚房外的小陽台。


    關宏峰調整了一下情緒,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周巡,他對關宏峰點點頭,隨後大喇喇地走進屋。電視的聲音很響,他一邊進來一邊調侃:“老關,耳聾目盲,邁入老年了啊?”他隨手關掉了電視,然後坐在了沙發上。


    關宏峰狐疑地走過來,皺眉:“你怎麽來了?”


    周巡道:“齊衛東屍檢報告中,他指甲裏dna的信息你看了麽?”


    關宏峰反問:“什麽報告?”


    周巡道:“技術隊把dna放到係統內做了比對,得出結果是關宏宇的。老關,他還在津港。”他說話間緊緊盯著關宏峰,似乎要從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中挖出什麽大秘密來。


    關宏峰平靜地道:“那不是他的dna。那晚,高亞楠約在了音素酒吧聊宏宇的事兒,結果碰到了齊衛東,跟他打起來的人是我。”


    周巡看了他一會兒,問:“那當時你為什麽不說?”


    關宏峰冷冷道:“因為我不想告訴你,我和亞楠見麵的事兒。我這個支隊的顧問,畢竟身份特殊。亞楠與宏宇的關係,你也知道。我和她之間雖然聊的是我弟,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但畢竟是敏感時期,說出來徒增大家煩惱,而且你不會相信,多說無益。”


    周巡盯著關宏峰看了一會兒,隨後起身四處溜達,語氣輕鬆地道:“得,我還以為關宏宇良心發現,準備回來坦白呢。”


    關宏峰稍稍鬆了口氣:“少來。我弟弟是清白的。”


    周巡指著桌上兩人份的飯菜:“我看你是執念太重,所以飲食沒節製。竟然吃這麽多,不怕中年肥?”回到明朝當王爺小說


    關宏峰語氣也輕鬆了一些:“我留著喂虎子的。”


    周巡還在廚房裏東拽拽,西看看:“虎子夥食夠好的……你上次那個茶葉不錯,著急走也沒喝成,再給我來點兒唄。”周巡無意識地慢慢走向關宏宇所在的小陽台。


    關宏宇躲在牆後,聽著周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目露凶光,右手亮出一把折刀。


    客廳裏,關宏峰有些緊張:“茶葉我來找,你別給我翻亂了。”


    周巡笑眯眯地又溜達回來:“看,執念太重,人也婆婆媽媽的。”


    劉長永和周舒桐兩人各自打著傘,走出小區門口。


    劉長永看似麵無表情,但不時在偷眼觀察周舒桐的反應。周舒桐則滿腹心思,低頭不語。兩人走出小區後直奔停靠在路邊的警車,但劉長永半路一拐彎,向他們剛才在窗口看到的廢棄工地走了過去。


    周舒桐有點出神,直走到警車旁,才發現劉長永沒往這邊走。她緊走幾步,跟了過去。劉長永走到工地邊,周舒桐才趕了上來,問道:“劉……你幹嗎去?”


    工地中間停的那輛深紅色的寶馬650i,劉長永看著車,又看了看泥濘、坑窪不平的地麵,踩著一片泥濘走了過去。周舒桐穿著運動鞋,看了看泥濘的地麵,小心翼翼地深一腳淺一腳跟著劉長永,速度則明顯慢很多。


    劉長永從車子的斜後方走近,才發現左後車玻璃碎了,他一皺眉,加快腳步,從破碎的車窗框望向車內,倒抽了口涼氣。周舒桐也跟了過來,她看了眼車裏,同樣一臉震驚。兩人呆在原地。


    半小時後,紅色寶馬周圍已經站滿了穿著雨衣趕到現場的刑偵人員。從破碎的後車窗框望進去,能看見後座上保持著坐姿的一男一女兩具屍體,後座周圍和車玻璃上全是噴濺的血跡。高亞楠帶著助理法醫正在拍照。


    法醫隊小徐從遠處蹚著泥水走過來。“高姐,這種地麵……”他說著指了一下遠處工地邊緣的擔架車,“車推不過來。您看能不能裝裹屍袋裏抬過去?”


    高亞楠看了眼車裏,搖頭:“還不行。屍體明顯被移動過,現在抬走的話,會破壞現場。”


    距離現場十多米開外的路邊,劉長永打著傘站在警車旁,正指揮刑警在附近拉警戒線。不遠處,周舒桐和關宏峰一人打了一把傘站在周巡的兩側,周巡拽了拽雨衣的帽簷兒,扭頭看向關宏峰。


    周巡打趣問:“現場這德行,你也沒招了吧?”翻譯官小說


    關宏峰不動聲色,盯著現場的方向,搖搖頭:“車內還是會留下一些痕跡……先等亞楠和技術隊那邊忙活完吧。”


    周舒桐沒看關宏峰,往周巡身邊靠了一步:“周隊……這麽大的雨,現場周圍的絕大部分痕跡是不是都會被衝掉啊?”


    關宏峰稍微欠了欠身,瞄了眼周舒桐。


    周巡如夢初醒,扭頭看周舒桐:“哎對!你和老劉來這兒幹嗎?”他眼睛大而有神,探詢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簡直讓人無所遁形。


    關宏峰也扭頭看了眼周舒桐,周舒桐被問了個措手不及,看看周巡和關宏峰,支吾著:“就是……正好……今天……”


    周巡看她吞吞吐吐,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扭頭看關宏峰,發現關宏峰正回身望著發生滅門案的曙光四號院4號樓。


    周巡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看4號樓,歎了口氣:“這地兒風水不好吧。”


    案發現場附近的路邊,停著一輛本田商務車,車裏三男一女,其中那個女的脖子上掛著《津港頭條》記者的胸牌。其中一個男人拿著單反,看上去像個攝影師,正對那女記者說話:“哎,董涵,消息準麽?”


    董涵拿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正是案發現場那輛寶馬車,照片拍的是車尾部,董涵放大照片,顯示出車牌號碼:“小羅給我發了張照片,我找交管局的姐們兒查了。車主是李地參,死的是一男一女,有什麽聯想沒?”


    旁邊的男記者了然地笑了:“淫少李啊……近來他不正跟網上那個常艾艾打得火熱麽?那女的是常艾艾?勁爆啊!”


    董涵笑了笑,把脖子上掛的胸牌摘下來,拿了把雨傘,拎起挎包,下了車。


    小高等人正在把車右後門車窗碎裂位置地麵的泥往袋子裏鏟,趙茜在用一個小型手提吸塵器吸車內腳墊上的碎玻璃。高亞楠跪在車後座上,倒著從車裏鑽出來,從旁邊的助理法醫手裏接過雨傘,回頭看了一眼周巡等人。


    高亞楠拿下口罩。“一男一女,被同一利器戳刺致死。凶器自男性死者左後腦枕骨刺入,穿過枕骨,刺入腦幹。女的挨了兩下,第一下劃破了左側的頸動脈……”她一邊說,一邊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造成了車內大範圍的血跡噴濺。第二下自顱頂骨、顳骨和蝶骨的交匯接縫位置刺入,是致命一擊。”她說著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兩人的死亡時間基本相同,都是在淩晨一點到兩點之間。遇害後,兩具屍體都被重新安置過。”


    封鎖線的邊緣位置上,董涵打著傘若無其事地一路溜達。隻見兩名刑警一前一後正進現場,走在前麵的回頭喊:“小鮑,趕緊的……幹嗎呢!”


    小鮑慢慢跟在後麵:“哎,來了!”前麵那個警察急匆匆穿過了警戒線。


    董涵看了一眼落在後麵的那個警察,快步上前:“哎,鮑哥!”她一邊說,一邊從手提包裏掏出了一摞物證袋。小鮑一回頭,不認識董涵,愣了一下。


    董涵揚了揚物證袋:“技術隊呢?他們要的這個……”


    小鮑往現場方向看了一眼,但大雨裏也看不真切,隻得道:“都在現場那邊呢。”


    警車旁邊,劉長永往董涵的方向瞥了一眼,他觀察著董涵的打扮,琢磨了一下,打著傘往這邊走來。


    董涵忙上前一步,把傘打到小鮑頭頂:“鮑哥,你稍微遮著點。”


    劉長永正要開口喊,剛才車裏和董涵說話的三人黨斜刺著跑來。他們舉起攝像機和話筒,把劉長永圍住了。


    男記者:“哎同誌您好!我們是《津港頭條》的記者。請問這裏發生了什麽案件?”


    劉長永被攔了個措手不及:“哎,我們正在工作,你們不能靠近現場的!”


    男記者:“請問是有人被殺麽?半年前,旁邊的曙光四號院剛……”


    他們在這兒胡攪蠻纏,遠處,董涵已經打著傘,跟著小鮑混進了現場。


    關宏峰墊著袖子拉開前車門,收起雨傘,遞給旁邊的刑警,然後脫下一隻沾滿泥的鞋,把鞋套套在襪子上,才把腳邁進車裏,又脫下另一隻鞋,套上了鞋套。進車之後,他在駕駛席上側身半跪,看了眼後座。


    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並排坐在後座上。女的穿著一條短裙,衣著整齊,男的隻著內褲,渾身赤·裸。關宏峰探了探身,注意到在車後座到後車窗的空當裏,整齊擺放著一摞疊好的衣服。他又低頭看後座地麵,發現有一雙高爾夫球鞋,整齊地放在腳墊上。


    車外的右側,董涵隔著車頂偷偷觀察另一側的周巡等人,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車內的關宏峰和兩具屍體身上,誰都沒有注意她。她先是從後車窗望進去,看見後座的兩具屍體後,眼睛一亮,忙拿出手機拍照,而且拍完後直接點了發送,看著屏幕上的“已發送”提示,董涵舒出口氣。


    這時,她才注意到車前排座的關宏峰,一驚,手裏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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