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金……”許常喉嚨幹澀,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看著溫鬱金在床邊坐著腰背挺直,麵色淡淡,許常看得仔細,試圖從溫鬱金臉上看出那麽一絲可以用來推翻他想法的痕跡。


    “是……生病了嗎?”許常剛問出口,就後悔了。怎麽能說“生病”這個詞,也許不是呢,就不能換一個詞,換一種說法嗎?


    而溫鬱金沒有回答。


    房間裏的氣氛凝滯下去,許常有些不知所措,腦子嗡嗡響,誰能告訴他要說點什麽,接下來要做什麽。


    怎麽辦,怎麽回事。


    許常捏著手裏的藥盒,茫然去望溫鬱金的背影。


    溫鬱金終於動了,他抿了抿嘴,從床邊坐起來,走到許常身前,彎下腰。許常抬頭看他,他卻躲避了視線,隻把許常手裏的藥拿到自己手裏,繞到身許常後,放進行李裏。


    “沒事。”


    他把藥放好,站起身來準備去洗漱。


    許常卻抓住他的衣擺:“怎麽,怎麽會沒事…………”溫鬱金低頭,看到許常抬著頭眼裏閃著淚光。


    “怎麽……鬱金也要吃藥?是怎麽了嗎?鬱金你不開心嗎?”許常說得顛三倒四,他好需要一個答案,是什麽答案都好。


    溫鬱金僵直著身體,站了一會。然後輕輕拍了拍許常抓著他衣擺的手,示意讓他鬆開。


    他沒有再看許常的臉,隻直視著前方:“先收拾東西吧,得回去了。”


    許常楞在原地,聽到衛生間落鎖的聲音才清醒一些。他站起來環顧房間,想著該做點什麽,又很茫然,看到散亂的行李,想著剛剛溫鬱金和他說要整理行李,終於有事做了,他又坐回地上,去一件件整理衣服。


    一開始都還還好,許常把衣服一件件放規整,把領帶卷成團,襯衣仔細折好,疊到一半,眼前突然有點模糊,眨一眨眼睛,就有眼淚落到他的手背和衣服上。


    許常看著眼淚泅濕衣服,深色的圓團,他趕緊抬手用手臂把自己的眼淚擦掉,大力地吸了吸鼻子,閉著眼睛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要忍住。


    可是越吸氣,越忍不住。好像空氣裏漂浮著都是催淚的分子,他閉著眼睛眼淚還是鑽出來。於是許常隻好一邊擦眼睛一邊疊衣服。


    溫鬱金洗漱好,一推開門就看到許常吸著鼻子一邊掉眼淚,一邊理行李,看著好不可憐。


    他走過去,用自己的雙手去抓許常的手,讓許常麵對他。剛剛哭得那麽可憐兮兮,結果確實努力憋住的結果。溫鬱金看著許常忍得漲紅的臉,用手指把沾在眼角的頭發撇開,又扯了紙給許常擦了擦鼻子。


    許常想要開口,卻打出了哭嗝。溫鬱金歎了口氣,把許常摟緊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沒事的,我沒事的。”


    這句話好像戳中了許常一直隱忍的開關,他漸漸哭得大聲,一邊哭一邊抱緊溫鬱金:“鬱金鬱金,對不起,對不起。”他哭得越發大聲,話語斷斷續續,快湊不成句子。


    “對不起…………我…………”他好像都不會說話了,隻反反複複的道歉,溫鬱金卻好像聽懂了他平白無故的道歉,把他抱得更緊。


    他一定很痛苦,他那麽的痛苦我為什麽沒能發現,那麽痛苦那麽痛苦,都要吃藥了,我怎麽能沒發現呢。


    “常常,許常,沒關係的,沒事的,我沒事的。”溫鬱金不厭其煩地和許常說著,許常卻越發覺得痛苦愧疚,但也冷靜一些。


    他慢慢收了哭聲,悶悶地說:“鬱金,你一定很難受對不對,你那麽痛苦,我都沒發現,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幫你的,我會幫你的,我會保護你的。”


    溫鬱金想,痛苦是什麽呢?他好似霧裏看花,不太明白。


    但被許常知道他在吃藥治療這件事,又讓他覺得不是很愉快,甚至有些惱火。是叫惱火嗎?溫鬱金又疑惑著。許常抱著他說對不起的時候,他的內心也生出茫然,胸口悶著一股衝動,快要破土而出。


    不要哭了。


    我怎麽又讓他哭了,我總是讓他哭。


    溫鬱金把許常流的眼淚擦幹淨,和他一起把行李收好。又一隻手牽著許常一隻手拖著行李去一樓退房,溫鬱金問許常要不要吃點東西在走,許常在想事情沒有回他。


    他又問一遍,還是沒有回答。


    溫鬱金隻好鬆開拉著行李的手,扶著許常的肩膀讓他麵對自己。


    “常常,要吃點東西再回去嗎?”


    許常這才反應過來,他點點頭說:“啊,嗯,去吃點東西吧,吃了你也好吃藥。”


    許常兀自往飯廳走,卻沒看到聽著他說完後半句話,嘴角下沉的溫鬱金。


    開車上路的時候許常一直在看溫鬱金,猶豫了很久說:“鬱金,要不咱們坐高鐵回去吧?”


    溫鬱金看他一眼,表示不解。


    “我,我看你挺累的,我們就坐高鐵回去吧。車請人開回來就行了,我還沒做過高鐵呢。”他刻意的提高音量好像很興奮的樣子,擠出一個笑臉對著溫鬱金。


    溫鬱金沒回他,繃著嘴角隻沉默地開著車,他的胸悶好像越發嚴重,上一秒鍾他竟然很想大吼。


    溫鬱金不說話,許常也不知該說什麽,他手裏拿著手機,想著做點什麽做點什麽。


    他突然想到了溫鬱金的朋友,應該能問出些什麽吧,於是許常開了手機給朋友發了信息。


    發完信息之後他又不知道說些什麽了,一路上許常都在想鬱金是真的生病了是什麽程度有哪些症狀,除了西酞普蘭就沒有吃其他藥了嗎?


    現在他們兩個都是病人,好慘哦。那他們以後也算是病友嗎?等鬱金難受的時候我就陪著他,聽他說話好了,如果鬱金哭了,鬱金會哭嗎?如果他哭了,那我要給他好好擦眼淚啊。


    一路上,溫鬱金也在偷偷看著許常,他看著許常變來變去的表情,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剛到車庫停了車,溫鬱金就收到了朋友的信息,上麵和他說:「你家許常問我你的情況了,他是不是知道了?」「手機上不好說,你們改天抽個時間來我這裏一趟,好好聊聊。」


    溫鬱金聽到自己心髒聲,一聲重過一聲,他給朋友回了消息,下了車,把行李抬下來。


    許常給他幫忙,進了家門,又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似乎想說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看我。


    別用這種眼神。


    “對了,鬱金,我——”


    崩的一聲,溫鬱金一直從臨市繃緊的弦好像終於被許常明顯小心的眼神隔斷了,他控製不住自己,略微大聲說了一句:“我沒事!”


    許常被嚇到,溫鬱金從沒有過這種語氣。他想都沒想,嘴裏一塊就像給他道歉:“對不起,我……”


    “別給我道歉。”溫鬱金語氣又“正常了”,語調卻有些低,他沒再看許常,拎著行李直接上樓了。


    許常看著他的背影,這樣的背影他看過好多遍,昨晚在沙灘上發生的一切好像已經很遠,到了家裏,一切又開始重新歸位。


    許常站在客廳裏,捏著手機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他隻是想告訴溫鬱金自己找到了新工作,自己能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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