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許常向下墜,砸到水裏,濺起了好大的水花。水迅速灌進耳朵裏,一切聲音又被阻隔。


    他甚至在水裏沒有掙紮,隻是閉著雙眼,嘴角鼻孔偶爾溢出一串氣泡。水將他托起來,他便沒有沉下去,卻也沒有漂出水麵。


    許常展開一隻手往上伸,像是等人來救他出去。陽光透過水麵折射到他臉上,他好像感受到那一點點溫度,身體的窒息感與無力感卻越來越強。


    我要死了。


    許常這麽想著,最後一絲氧氣被身體消耗殆盡時,他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發現房間一片黑暗,拿過手機看時間才3點,許常喘了口氣,用手臂遮住眼睛開始回想夢裏的一切。


    應該是中午的時候,一兩點,陽光特別好。找到水麵上,波光粼粼。他跳進水裏,嘭的一聲,水花濺起,然後他讓自己停在水裏,放任死亡慢慢到來。


    許常在床上翻了個身,側著身體把自己蜷起來,他久違的做這樣的夢。


    這幾個月溫鬱金帶著他每天跑步鍛煉,因為晨跑之後許常老是要睡上一會,溫鬱金看他做在辦公桌前困困頓頓的,於是改成了夜跑。一開始許常有點不願意,他想上一天班了,累都快累死,怎麽還要去跑步,更何況他的上班簡單太多,溫鬱金肯定比他更累,怎麽還要陪著他跑步。


    溫鬱金則說沒事,於是兩人下班回到家吃過晚飯之後,九點便雷打不動地去跑步。跑了一段時間,許常睡眠明顯好了很多,整個人也看著精神了很多。又過了三四個月,他甚至可以從12點一覺睡到第二天7點。


    這段時間許常的情緒也好了一些,哭得次數減少一些,胃口也好一些。藥物的副作用還有一些,但已經不再像他一開始吃那樣反應劇烈。


    那自己為什麽突然做這樣的夢。


    許常想起來了,好像是前幾天,他跟著溫鬱金去他公司上班,幹了幾個月的會議記錄整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心裏也覺得這個活根本不至於單獨安排一個人來做。


    這工作清閑得不行,他心裏一清二楚溫鬱金是為什麽要讓他來做這個。無非是讓他多接觸接觸人,見見陽光,稍微動動腦子。


    就算這樣,許常心裏還是存著一絲自我欺騙的僥幸。


    也許鬱金他們公司就缺我那麽一個人專門來做這個呢,肯定是我做得特別好,才讓我來幹這份工作的。就是這樣,僥幸壓過了許常內心清醒的認知,他抱著這樣的想法,在每天做到辦公桌前都要這麽說服自己幾遍,才能坐得穩一些。


    那天快到中午,許常有些犯困,溫鬱金看他盯著電腦看了一上午,就讓他去休息間睡個午覺。


    許常點點頭說:“嗯……好。”就自己去睡了,真的好困,他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睡了不止多久,他突然驚醒了,許常想起下午有個會要開,他得跟著去做會議記錄。


    他一下子清醒,心頭一涼,想著完蛋了怎麽辦,我竟然睡過頭了,怎麽完全沒想起來。許常趕緊穿好衣服,抓了抓頭發,又把電腦拿在手裏,快步走去會議室。


    剛到門口,會議已經開始了。


    許常把手提電腦抱在懷裏,透過沒灌進的門的門縫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是每周的例行會議,就這樣我怎麽能忘記。許常挫敗不已,手上使力抓著電腦,邊角硌到他掌心發疼。


    在門外站了一會,他慢慢回去辦公室了。許常看著桌上的文件,按亮電腦準備繼續睡覺前的工作,手放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之後就再也提不起力氣做下去。


    之後他查了,才知道現在會議記錄直接語音錄入了,基本不會出錯,之後整理一下就好,是十分十分輕鬆又小的一項工作,基本每個文職都會。許常看著自己桌上擺放的文件,不知是什麽想法。


    夜跑的時候,許常盯著在他前麵幾步距離的溫鬱金的背影,突然很想哭,忍不住那種。他不想被察覺,便讓溫鬱金先跑,他自己慢慢來,今天累了不想跑那麽多。


    溫鬱金沒多想,稍微加快了步伐,離他遠一些,卻一直能讓許常看見。


    許常拚命忍著,大口大口的呼氣吸氣呼氣,但還是有幾滴眼淚跑出來,許常抬手擦掉,慢慢跑完。


    溫鬱金在終點等著他,許常低著頭走過去。溫鬱金好像感覺到許常心情不好,捏捏他的手心,牽著他的手回家去了。


    臨睡的時候,溫鬱金有些遲疑地說:“……要我陪你嗎?”


    許常搖搖頭,低聲說不用了。


    “或者你來我房間睡?”溫鬱金又問一遍。


    許常還是拒絕,然後回了自己房間,溫鬱金站在緊閉的房門前,抿抿嘴,神色有些沉。


    他還牢記著朋友告訴他的要自己觀察許常的情緒情況,感覺他情緒低落盡量陪陪他開導他轉移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次他感覺到了,他也想陪著他,可許常拒絕了他。


    許常回了房間,掏出手機開始找以前他的本職工作招聘廣告。


    他想,自己應該要做自己能做的事。


    翻了幾家,要求他都還算附和,但他又想我在家待了這麽久,麵試的時候問到要怎麽回答。我這麽久沒有學習相關知識,我去上班真的能跟上同事的節奏?一個個問題向許常砸來,讓他抗拒,讓他想逃,於是他關上手機,閉上眼睛睡覺。


    之後的幾天他都還勉強提起力氣去上班,睡得也還行。


    但今晚卻做了這樣的夢,這樣的夢以前他也做,在夢裏經曆死亡,雖然會讓他害怕,卻也讓他的抑鬱情緒發泄一些,但那都是在他真的十分糟糕的時候才做得夢。


    他已經自己不會在做這樣的夢。


    許常感覺自己情緒好像又開始要往下掉得更厲害,他想阻止卻無能為力。許常窩在被窩裏歎了一口氣,眼睛幹幹的,還好,這次總算沒哭了。


    好像得到一點點安慰,許常刷了會手機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早上溫鬱金來找他起床,又和他說今天不去上班,去找朋友聊聊。


    許常想著這也不是每個月的複診時間,怎麽突然今天要去。


    溫鬱金和他說:“他想和你聊一聊,順便我們今晚有個聚會,想讓你和我一起去。”


    許常有些忐忑:“什麽,什麽聚會?”


    溫鬱金站在原地想了想:“隻是我當年留學時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聚會而已。”


    他又問一遍許常:“要和我一起嗎?”


    許常不知道這麽回答,感覺自己最近幾天心情不好,精神肯定也不好,去了會不會給溫鬱金丟臉,要聊什麽呢,好像也沒什麽好聊的。


    溫鬱金見許常不回答,走到床邊,蹲下/身和坐在床上的許常平視。


    “能和我去嗎?”


    作者有話說:和朋友見麵是溫鬱金幫許常約的,今天本來隻有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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