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盧振宇和包子,胡萌更加對報社有感情,她小時候放學就到報社來寫作業,等爸爸下班一起回家,在她的人生規劃中,長大了


    當記者是確定無疑的事情,事實上她也是這樣做的,大學讀的是新聞專業,大四實習就在晚報社,畢業之後轉正,正式成為一名江北報業集團旗下的記者,完成兒時的理想。


    但這一切隨著父親的落馬而中止,就算報業集團留人,胡萌也沒臉繼續在這兒工作下去,家也回不去了,胡國良被雙規,不知道關在什麽地方,楚文迪也被檢察院帶走,至今未歸,胡文博整天鬧著要爸爸媽媽,胡萌也管不住這個年幼的弟弟,好在楚文迪的母親年紀不大,五十來歲正當年,可以照顧外孫子,現在外婆一家人已經進駐錦官城,把保姆也遣散了,胡萌對這個城市已經沒有任何留戀。


    一輛藍色的老款福克斯從被北泰晚報社前經過,三個年輕人不約而同的注視著曾經工作成長過的單位,樓頂的旗杆上,紅旗獵獵飄揚,盧振宇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再見,猛踩油門,福克斯向城外駛去,導航指向高速入口。


    公家的哈弗h9已經歸還,五菱之光是老張的私戶,還留在近江,他們開著包子的車趕往省城,急著去查吳學峰被害的真相。


    最初的失落之後,取而代之的是天高任鳥飛的愉悅,三個年輕人還沒養成對“編製”的依賴心理,突然之間沒領導管了,完全自我放飛,想去哪就去哪,想幹啥就幹啥,光是想想就爽到不行,至於以後怎麽吃飯,這麽頭疼的事兒暫時不考慮。


    高速公路上,盧振宇聽著音樂,腦子裏卻在琢磨著將來要做點什麽,如果沒有經曆過那些海外的廝殺,他現在應該繼續謀求一份記者的工作,去門戶網站或者電視台,去北上廣深,兢兢業業的做起,他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他熱愛記者這個行當,但是比起調查罪惡來,他似乎更適合當一名“義務私家偵探”。


    耳畔傳來包子和胡萌的對話。


    “萌萌,心情怎麽樣?看你好像不太開心。”


    “沒事,就跟和渣男分手一樣,心裏痛一下,但是更多的是解脫。”


    “啊?你和渣男談過對象?”


    “沒有沒有,我就是打給比方。”


    “你倆別扯了,想想咱們下一步怎麽做,以什麽名義做。”盧振宇說道。


    包子說:“咱們就做新聞調查組,把你的公眾號做大,還愁沒飯吃麽。”


    胡萌說:“不可以的,私人不能發布新聞,我們隻能寫寫別的文章,美食啊,家裝啊,心靈雞湯啊,當然這不是我們的長項,我們擅長是是調查罪惡……”


    “那我們的公號就叫罪惡調查小組。”盧振宇靈機一動。


    “小組多沒氣勢,要叫局,神盾局那種局,罪惡調查局,你是局長,我們都是副局長。”


    “那張老師呢?”


    “張老師是老局長。”


    ……


    老局長張洪祥已經請了長假,早早趕到近江照顧他的蘭兒和小文,老張有慢性病,有醫生開的假條,他又是報社的元老,著名的刺頭,新來的領導也不敢拿他怎麽樣,隻能聽之任之。


    罪惡調查局正式成軍,調查的第一樁案子就是吳學峰被殺,他們是民間自發組織,當然不能和警方搶飯碗,能做的僅僅是配合警方調查,但是警方沒立案就談不上配合了。


    盧振宇找到張湘渝,問這個殺人案調查到什麽程度了,張隊在電話裏說:“哪有殺人案,吳學峰是自殺,已經鑒定了的。”


    “吳學峰不可能自殺,他的精神支柱是女兒,女兒還在醫院住著,他不會尋短見的,他還讓老婆給他帶臭豆腐和啤酒呢!這說明他依然對生活有信心啊!”盧振宇據理力爭,但張隊說我正開車呢,回頭再聊,就把電話掛了,隔半小時再打就打不通了。


    盧振宇又去精神病院找吳思思,希望吳思思作為當事人向警方坦承一切,但醫院拒絕一切探視,說你不是警察,又不是家人,按規定不許探視,好說歹說都不行。


    這事兒就透著蹊蹺了,盧振宇回去城中村想找李娥,發現他們家附近擺了個炸臭豆腐的攤子,攤主似曾相識,但從記憶庫裏找不出對應的人,唯一能對標的竟然是張湘渝。


    盧振宇來到攤子前,說給我來一份,攤主一口湖南口音,說我們這是正宗湖南火宮殿臭豆腐,他頭發亂蓬蓬,穿著老式87迷彩褲子和塑料拖鞋,怎麽看和張湘渝也掛不上鉤。


    但盧振宇相信自己的判斷,什麽都可以化妝,唯獨眼神裝不了,他故意為了一句:“我有一個姓張的群友,也是賣臭豆腐的,後來他退群了,不知道你認識這個人麽。”


    那人說:“好了好了,吃完趕緊走,不收你錢,別耽誤我工作。”


    盧振宇樂了,心中大定,警方安排張隊便衣保護李娥,同時禁止探視吳思思,說明對這個案子高度重視,一方麵是牽扯到命案,另一方麵是因為這是一樁數額巨大的走私案。


    可是作為罪調局,如何介入案件呢,盧振宇正愁找不到抓手呢,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過來,說話的竟然是吳思思。


    “我跑出來了,現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你,你要幫我!”吳思思是借的路人電話,她把自己的定位告訴盧振宇就掛了。


    盧振宇立刻驅車前往,在約定地點等了一會兒,吳思思才從藏身處跑出來,上車就嚷道鎖門,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


    “別怕,沒人能動你。”盧振宇安撫道,他身上帶了家夥,就算精神病院那幫一巴掌寬護心毛的護士們追出來也能對付。


    吳思思瑟瑟發抖,咬牙切齒,說我要報仇,我知道是誰殺的我爸爸。


    “不是定邦控股麽?”盧振宇有些納悶。


    “也是,也不是。”吳思思給盧振宇解釋道,“定邦控股不會去管這麽具體的業務,而且走私的規矩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既然貨沒到買家手上,那就還屬於賣家,因為賣家遠在境外,鞭長莫及,所以委托境內合作方幫著追蹤下落,也就是蔣大鑫他們,事實上蔣大鑫也多次試著找回鑽石,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業務畢竟太小,犯不上殺人,但境外那些走私犯為了追回贓物就什麽都幹得出來,我爸爸是被他們殺害的。”


    “這是你分析的?”


    “對。”


    “證據呢?”


    “暫時……沒有確鑿的證據,隻有推理。”


    “那計劃呢?”


    “我要去馬來西亞。”


    “去了又能怎麽樣?就憑你一個弱女子麽?”


    “不,因為我有身份。”吳思思狡黠一笑,拿出紅皮的馬來西亞護照,“我不是吳思思,我是江祖兒,我還有你這個保鏢。”


    “誰說我是你的保鏢。”


    “你會去的,你能去日本,能去台灣,能去印尼,能去法國和中東,為什麽不能去馬來西亞呢?”吳思思奔放狂野的目光讓盧振宇心裏咯噔一下,這個女孩對自己了解的太多了,甚至比爸媽知道的都多。


    “你是怎麽知道的?”他問。


    “vp。”吳思思答道,“我一直在試圖了解你,你不是一個普通的記者,你是正義的化身,當代的俠客,你難道會放棄這次機會?”


    盧振宇反問道:“你有詳實可行的計劃麽,你出過國麽,你會說馬來語麽,你想冒充江祖兒,恐怕連海關都過不去吧。”


    吳思思自信滿滿道:“江祖兒在努力模仿我的生活,但也把她的生活完全呈現給我,我從她那裏學會說馬來英語,也會一些羅惹式華語,至少過海關沒問題,至於到了馬來西亞之後,隻要我人出現,我相信他們自然會來找我,其實,他們到現在也沒完全搞明白,死了的是誰,住在精神病院的又是誰。”


    “然後報警麽?”盧振宇以譏諷的語氣問道,“你覺得大馬的警察和咱們近江的警察一樣敬業麽。”


    “不是還有你麽?”吳思思說,“你會幫我懲罰他們的。”


    “我打架還行,殺人可不行,我可不想在馬來西亞的監獄住下半輩子,我勸你還是報案吧。”盧振宇已經有些不耐煩,吳思思這女孩智商是高,但很多時候是紙上談兵,無法付諸於行動。


    “你往前開一段。”吳思思說,神色黯然,似乎在做什麽決定。


    前方是一條郊區的斷頭路,人跡罕至,吳思思忽然解開了衣服扣子,一對白兔呼之欲出,盧振宇趕緊扭過頭去不敢看,一顆心砰砰亂跳。


    “小盧哥,我什麽都沒有了,我能給你的隻有自己。”吳思思的聲音悲愴無比,“江祖兒的貪欲害了她,我的貪欲害了我爸,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可惜不能,唯一值錢的就是這個軀殼了,雖然我沒談過戀愛,什麽也不會,但我可以學,我也不粘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用擔心被你女朋友發現……”


    “別,我答應還不行麽。”盧振宇果然就吃這一套,依舊扭著頭不敢看這邊,吳思思慢條斯理的把扣子扣上,愁容中終於有一絲明媚:“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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