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近江第一殯儀館有走失屍體的傳統,盧振宇不由得興趣大增,文訥和李晗也躍躍欲試,三人心有靈犀,已經決定插手此事,將這兩起自然事件查個水落石出。


    盧振宇問道:“十年前這個案子怎麽處理的?找回來麽?”


    工作人員搖搖頭:“丟了就丟了,到現在也沒有下落。”


    “那家屬不追究責任麽?”盧振宇繼續追問。


    “沒家屬,是個孤寡老人,所以……”工作人員沒說下去,可以想象火葬場方麵敷衍了事,不了了之,但不是每個員工都缺乏責任心,隻想著掩蓋事實。


    “能把你師父的聯係方式告訴我們麽?”李晗出馬了,“你放心,我們不是正式立案,就算想立也過了追訴期了,我們隻是好奇而已。”


    工作人員說沒問題,隻要你們別去找我們主任就行,那樣我以後可就有小鞋穿了。


    盧振宇知道殯儀館的職工都是民政局的在編人員,鐵飯碗牢固的很,而且薪資遠高於平均社會水平,畢竟這裏的工作比較特殊,他當即答應,附和李晗,說這隻是民間私下調查,不會涉及官方。


    在殯儀館的工作告一段落,盧振宇駕車送吳學峰和李娥回家,這兩口子住在城鄉結合部的村子,在這租了一間房子,月租金隻需要三百元,可以省下不少錢支付女兒的學費,出於禮貌,吳學峰邀請客人上來喝杯茶,三個年輕人走到門口就聞到一股撲麵而來的黴味,吳家太窮了,一張折疊小飯桌上擺著辣醬瓶子和吃剩的三個饅頭,看來因為喪女之痛,兩人昨天基本沒吃飯。


    “家裏亂,也沒地方做,真是不好意思。”吳學峰一邊表示歉意,一邊收拾桌子,李娥則拿出女兒中學時期的獎狀給大家看:“思思從小爭氣,學習好,全市第三名的成績考上大學的,我和她爸爸就等著她畢業之後享福呢……”


    吳思思是寒門出來的女大學生,她為何尋短見自殺,亦或是他殺,目前還沒有定論,但是從她的家庭條件來看,應該不會是仇殺和經濟糾紛之類。


    “聽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盧振宇早就聽出兩人的普通話帶著江北味道,可能是自己的老鄉。


    吳學峰點了一支煙,將來曆娓娓道來,他們兩口子都是江北化機廠的下崗職工,吳思思上小學的時候單位就破產了,廠區連宿舍一起拆遷,本來說原拆原建的,但是到現在還是荒地,賠償款也一直沒拿到,兩口子又沒有一技之長,隻能幹些低層次的工作,在家鄉抹不開麵子,放不下尊嚴,於是跟著上大學的女兒到近江來謀生,老吳晚上看夜,白天偶爾會去撿垃圾,李娥幹的是家政,其實就是保姆。


    “思思知道家裏的情況,所以學習很努力,一心想讓我們過上好日子,可是突然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李娥拿出一個相框擦拭著,眼淚又啪啪落下,相框裏一家三口笑的陽光燦爛。


    盧振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忙道:“我們的報導出來之後,6續有民眾捐了十二萬五千八百元錢,麻煩把銀行卡號給我一下,我轉給你們。”


    吳學峰卻搖搖頭:“不,我家思思又沒死,不需要捐款,我謝謝大家了,但是確實不需要捐款,我們兩口子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麻煩盧記者幫著把錢退回去吧。”


    這話說的有骨氣,盧振宇不由得肅然起敬。


    時候差不多了,三人告辭離開,出租村裏道路狹窄沒法停車,他們的車都停在村外,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天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村子的半空中電線密密麻麻,電線杆上貼滿野廣告,遠處一個倒背著手的中年男人路過亮著粉紅色燈光的店鋪,和門口的女子確認了一下眼神就走了進去,女人隨後進門將卷簾門半拉下來。


    “和江北的出租村如出一轍。”盧振宇歎道,這裏流動人口密集,多從事體力型和特殊行業,泥沙俱下,父母住在這種地方,吳思思的自尊心恐怕會受到很大的傷害。


    “看那邊!”突然文訥喊了一聲,盧振宇和李晗聞聲看去,卻什麽也沒現。


    “電線杆後麵,穿白衣服的,吳思思又出現了……”文訥的聲音有些顫抖。


    盧振宇拔腿衝過去,拐角處空空如也,毫無蹤跡。


    天空中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緊跟著是沉悶的雷聲,文訥堅信自己沒看錯,確定是吳思思,三人都覺得毛骨悚然。


    回到車旁,被關在車裏的賽虎躁動不安,一見李晗就叫個不停。


    ……


    第二天,神雕俠侶再度出動,這次是去江東大學調查吳思思的背景,江東大學是211,985雙料大學,全省排名第一的名牌大學,畢業生不愁找不到工作,吳思思是學電子工程的理科女生,恐龍一般稀有的動物,走訪了她的老師和同班同學,大家對吳思思的印象不深,這個女生比較低調,學習很刻苦,生活方麵相對樸素,但也沒到貧困的程度,大學提供勤工儉學的機會,比如在食堂打工,在圖書館幫忙,都能獲得一些補貼,但吳思思並不像其他農村來的同學那樣努力爭取這種機會,而且根據她在食堂用餐的記錄來看,消費屬於中等水平,每頓飯都保證有肉類蔬菜和碳水化合物。


    江大的女生宿舍條件很好,一間宿舍住四個人,室內有洗手間,吳思思的宿舍裏其他三個女生分別來自外語學院、文學院和音樂學院,和吳思思格格不入,她們對於吳思思的失蹤無動於衷,也不清楚她的私生活,甚至連有沒有男朋友都不知道。盧振宇讓文訥取了幾件吳思思的私人物品就離開了。


    在教師辦公室,負責吳思思班級的輔導員告訴記者,院係對於吳思思同學遭遇不幸非常同情,已經組織了捐款,他絮絮叨叨講了一些關於吳思思的事情,說這個女生比較內向,別人都找對象花前月下,她就喜歡三件事,上網,看書,學英語。


    在出事之前,吳思思的情緒很穩定,沒有任何反常的跡象,沒在外麵兼職工作,也沒借什麽校園高利貸,事實上在趙大頭被通緝之後,校園貸在近江就銷聲匿跡了,吳思思是大四的本科生,並沒有幹爹導師之類的邪惡人物存在,更不存在失戀的情況,總之她沒有自殺的理由,也缺乏被他殺的可能性,這女孩子從來不去風月場所,非常本分自愛,穿衣服都相對保守,是那種半透明的存在。


    “我們班裏就這麽一個女生,現在吳思思離開了,就成了徹底的羅漢班了。”輔導員扶了扶眼鏡歎息道,眼中盡是惋惜。


    “但是吳思思好像又複活了。”盧振宇說道,同時注意著輔導員的表情。


    輔導員的反應很符合一個知識分子應有的態度,他有些迷惑,但堅決認為不會有鬼魂的出現,因為前天校方的人也在場,親眼看到吳思思確實成了一具冰冷的沒有呼吸和血色的屍體,這絕對不會錯。


    “謝謝了,如果有進一步消息,或者想到了什麽線索,請及時聯係我們。”盧振宇留下了自己的名片,輔導員看了看,驚喜道:“原來你就是平頭哥啊,幸會幸會,放心,想到什麽我一定通知你。”


    從辦公室出來之後,文訥說盧兄啊,輔導員肯定不知情,因為他說想到什麽通知你,而不是有進一步消息,因為他根本就認為吳思思沒複活。


    “到底是生是死,通過技術手段可以查清楚。”盧振宇揚了揚手中的a4紙,這是他從校方檔案裏拿到的吳思思的個人郵箱、手機號、qq號以及銀行卡信息等,當今社會李誰也離不開這些,大學生更是習慣使用支付寶和微信支付,離開身份證火車票汽車票都買不到,除非她真的是鬼魂,否則離了這些幾乎無法生存。


    調查這些內容就得動用警方力量了,吳學峰已經報案,派出所隻能按照查失蹤人口的方式去查,手機定位,調取監控這些辦法都用過,一無所獲,警力有限,這又不是什麽影響惡劣的案件,所以也就暫時擱置下來。


    ……


    盧振宇和文訥決定從另一個角度入手,調查殯儀館走屍事件,他們前去尋訪已經退休的前民政局下屬殯儀館老師傅老閻。


    民政局宿舍樓是一棟六十年代建的四層紅磚樓,整棟樓還剩下不到五家住戶,其他鄰居都買了新的商品房搬走了,閻師傅住一樓,他在家等待記者的來訪。


    盧振宇和文訥拎著水果上門了,進門就看見一隻黑貓瞪著黃色的眼睛看著他倆,然後無聲的溜走了,這應該是閻師傅養的寵物。


    道明來意後,閻師傅請他們坐下,開始講述過去的故事。


    “我是陰曆七月十五生的,一輩子和這些東西打交道。”閻師傅坐在躺椅裏,垂著尿袋子,他退休八年了,今年六十八歲,身體不大好,老伴去世多年,兒女在外地工作,家裏就兩隻貓陪著他。


    說話間,一隻白貓爬到閻師傅腿上,喵了一聲。


    “十年前,也是這個季節,我值夜班。”閻師傅蒼老的聲音將兩位青年男女帶回到很久以前……


    那天有雨,白天6續有遺體送來,其中一具是個孀居的中老年婦女,突心髒病去世,她沒有親戚,是鄰居打了電話,殯儀館派車拉來的,離奇的是跟著車前來的還有兩隻貓,是死者養了多年的老貓,它們一直蹲在屍體旁不願離開,工作人員沒辦法,隻好將貓一起拉來,但是貓不能進停屍房,就放在院子裏,丟了兩根火腿腸,殯儀館裏有老鼠,收留這兩隻貓也能起到作用。


    到了深夜,老閻起來上廁所,忽然聽到淒厲的貓叫,於是走到停屍房查看,正看到白天送來的女屍直挺挺站在院子裏,當場就把他嚇暈了,醒來後現屍體和貓都不見了。


    “後來呢?”文訥撫摸著皮膚上的雞皮疙瘩問道。


    “民不舉官不究的,殯儀館丟了屍體畢竟不是好事,就瞞下來了,反正也沒人給死者開追悼會搞什麽瞻仰遺容,就這麽過去了。”老閻撫摸著白貓的皮毛,蒼老的手上遍布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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