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霍神父說道:“孝明早就留下遺言,如果他離開人世的話,希望能回到從小生長的地方,和小美埋葬在一起,他甚至考慮到自己可能不會全屍,說假如無法留下遺體或者骨灰,就把他的衣冠和小美合葬。”


    盧振宇欽佩不已,霍神父真是一個值得托付的虔誠之人,“小美的家人同意麽?”文訥也被殺手的愛情感動了,很是擔心唐尼老師的遺願無法完成。


    “小美是父母最小的孩子,他們已經魂歸天國,小美的長姊和兄長沒有意見,阿門,願天主保佑他們。”霍神父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老嬤嬤的咖啡終於煮好,顫巍巍的端過來,霍神父和她說了兩句閩南話,打她去了,然後招呼客人喝咖啡,這是台灣產的咖啡豆磨成的上好咖啡,香濃幼滑,就像台灣的的風光。


    “明天,我打算親自送孝明去澎湖,與小美合葬,不知二位可否有空同去。”霍神父道。


    盧振宇自然滿口答應,他來台灣不是旅遊的,這才是主要工作,順便他提出想看一下王孝明寫給霍神父的信。


    霍神父讓義工李先生從櫃子裏拿出一遝捆紮起來的信件和明信片,雖然十多年前電郵就已經普及,但是王孝明更習慣用紙筆來表達感情,盧振宇留意到那些明信片來自於不同的國家和地區,隨意抽出一張,是從布達佩斯寄出的,字跡已經泛黃,看郵戳,日期是2oo5年的某天。


    盧振宇打開一封信,信的內容很簡短,隻有問候和祝福,連落款都是用的化名,符合一個冷峻殺手的作風,但對於記者來說,沒太多能拿來做文章的內容。


    “可以聊聊王孝明的懺悔麽,比如他殺了第一個人之後說了什麽。”盧振宇提出這個請求霍神父很禮貌地回絕了,教友的懺悔是說給上帝聽的,連警察都無權打聽,何況是一個記者。


    看來沒戲,盧振宇又聊了些祖國統一的話題,李先生說不早了,霍神父年齡大了,需要休息,於是客人起身告辭,李先生送他們回去,相約明天去澎湖安葬王孝明。


    時間尚早,回去休息太可惜,文訥和盧振宇趁著好不容易的二人世界時間,又逛了夜市,品嚐了很多台灣美食,很多攤鋪可以使用支付寶,除了繁體字招牌太多之外,和在祖國南方城市的感覺差別不大。


    兩人逛到盡興,老張打來電話催促才回去休息,晚上盧振宇和老張住一屋,自然沒有任何溜出去的機會,年輕人挨著枕頭就睡著,呼呼一覺到天明。


    早上,問題來了,文訥不知道是受了風寒還是吃了不衛生的東西,身體不適,上吐下瀉,無法陪同盧振宇去澎湖了,老張要陪著女兒,胡萌跟著去顯然不合適,包子倒是合適,但看他的意思更希望留下來陪著胡萌。


    “還是我一個人去比較好。”盧振宇說。


    早上九點,盧振宇自己打了輛的士前往仁愛總會,每隔一段時間會信息回來,說自己在總會門前遇到霍神父的車了,現在一起前往機場,到了機場又信息,說馬上就要登機了,是一架螺旋槳小飛機,還從沒坐過這麽小的飛機呢。


    自從盧振宇上了飛機改成飛行模式後,就再也沒有了音訊。


    胡萌給小盧老師打電話信息,全都沒有回音,打過去顯示對方已關機,按理幾個小時過去了,早該抵達澎湖馬公機場了,於是又給義工李先生打,同樣顯示關機。


    事情大條了,眾人的第一反應是飛機失事,但是新聞裏並無當天飛機墜海的消息,張洪祥意識到事情不妙,留下胡萌照看文訥,帶著包子前往仁愛總會打探消息。


    傍晚,張洪祥回來了,文訥的身體也恢複了一些,臉色依舊難看,問爸爸:“找到麽?”


    張洪祥搖搖頭:“我去了仁愛總會,人家說霍神父去年就仙逝了,他們也不認識姓李的義工。”


    文訥愕然,難道昨晚上見到的霍神父是鬼魂不成,絕對沒這種可能性,她穩定心神,詢問細節,張洪祥說的仁愛總會確實就是自己昨天去的地方,坐落位置建築造型都一樣,地方不會錯,那錯的隻能是人。


    “我還去了鬆山機場查問航班,去澎湖的飛機一切正常,但鬆山沒有螺旋槳小型飛機起飛,也沒有盧振宇這個旅客。”張洪祥繼續道。


    “我想再去一次仁愛總會,有蹊蹺。”文訥強撐著站起來,搖搖欲墜,但是為了盧兄的安危,她咬牙挺住,堅持要親自前往。


    張洪祥拗不過女兒,隻好打車帶她前往,包子和胡萌也隨行壯膽,大家來到仁愛總會的時候,這裏已經閉門,確實是昨天來過的地方,大鐵門鎖的死死的,窗戶裏沒有燈光,一片黑暗,更沒有霍神父和老嬤嬤。


    文訥四下看了一圈,說:“報警吧。”


    包子用穀歌地圖就近找了個派出所,四人前去報警,台灣的警察很和氣,先是一個穿製服的巡佐接待他們,聽說是6客被綁,於是轉交給另一個負責惡性案件的刑事警察。


    刑警聽文訥敘述完基本經過,皺眉道:“仁愛總會的信眾基本上以六十歲以上的外省人為主,平素活動不多,也就是周日做一做彌撒,偶爾做個洗禮,我不知道有姓霍的神父,但可以確定的是仁愛會晚上不住人,也沒人值夜。”


    警察接著說:“至於你說的王孝明,我知道這個人,先是被判死刑,後來越獄逃亡,但是在民國一百年的時候,該犯在台南與警方駁火,早就被擊斃了。”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活見鬼了吧。


    “至於你們的朋友失蹤一事,我建議你們回去等一等,或者直接回大6,如果他不願意出現,就不會出現了。”刑警轉著筆,神態篤定,似乎認定這是個無稽之談。


    “你什麽意思!”一向溫和的胡萌拍案而起,“小盧老師不會故意留在台灣的!”


    “我隻是分析有這種可能性。”刑警不為所動,“這種事情我見的多啦。”


    看來報案沒用,台灣警察不靠譜,張洪祥一跺腳:“咱們走。”


    出了派出所,再看台灣的夜景,竟然如此陌生和冷漠,盧振宇失蹤了,偌大一個城市,竟然沒人能幫他們。


    “再去仁愛總會。”文訥做出決定,一行人來到仁愛總會,從前門繞到後門,台北的治安良好,教會更是竊賊止步的場所,所以基本上沒有電子圍欄,紅外報警之類的安防設施,後門隻裝著最簡單的老式彈子鎖,包子用一張信用卡就撬開了,若在平時大家肯定要調侃一番,但是大敵當前,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一臉嚴肅。


    後門無聲打開,包子拿著手機照明在前麵探路,總會裏沒人,四下黑洞洞靜悄悄,在文訥的指引下,四人來到昨晚的休息室,室內陳設未變,牆角擺著一張輪椅,摸摸上麵,沒有灰塵,文訥又讓老張陪著他四下看了看,說:“可以了,咱們走吧。”


    回到外麵,文訥才說出自己的判斷。


    “有人冒充霍神父,引誘我們來台灣,為的就是唐尼留下的財產,李先生先接管了骨灰盒,肯定檢查過,沒現假牙,才約我們二次見麵,仁愛總會是一個政治背景偏藍的教會組織,信眾以老年為主,晚上沒人值班,所以李先生約我們夜裏來,這樣不會穿幫,霍神父是假的,老嬤嬤也是假的,我剛才看了一下,教會裏根本沒有煮咖啡的地方,昨晚上我們喝的咖啡,應該是從附近的星巴克買來的,至於那些唐尼從世界各地寄來的信和明信片,是真的偽造品,我昨晚注意到了,每一封信和的字跡不同,落款也不同,我還幫他解釋,認為是殺手為了躲避追蹤,刻意使用化名,變換筆跡,其實這根本就不是王孝明寫的,當然,王孝明也不會像警察說的那樣在2o11年的駁火中死掉,他一直逍遙法外……”


    “那麽小盧老師被他們弄到哪裏去了?”胡萌忍不住打斷,她不關心案情推理分析,隻關心盧振宇的安危。


    “盧兄身上沒帶著假牙,手機裏也沒存私鑰前半段,他們得不到私鑰是不會撕票的,咱們等電話就是。”文訥說的輕鬆,其實心裏七上八下的,盧振宇這貨皮糙肉厚不假,但也不是不死之身,台灣悍匪凶猛,也許綁架者就是唐尼供職的pcs公司,落到他們手裏,就算交出贖金也難以保全性命。


    “動用一切力量,營救小盧!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台灣就沒有法製了麽。”老張拿出手機,開始找關係。


    文訥也給李晗打電話,看她能不能幫上忙。


    胡萌則給老爸胡國良打了個電話,事情是台辦牽的線,現在人丟了,台辦得負責任。


    胡國良聽說盧振宇失蹤,也很震驚,也不管時間有多晚,找到台辦負責同誌了解情況,這一了解,心裏拔涼拔涼的,這個仁愛總會確實存在,也確實是支持祖國統一的,但是和江北市台辦並無往來,他們隻是打電話來自我介紹,台辦也沒有去主動核實。


    看來是綁匪無疑了。


    台北街頭,下起了毛毛細雨,焦灼萬分的四個人站在公車站台下避雨,忽然文訥手機響了,是o886開頭的台灣號碼打來的,她趕緊接了:“盧振宇在哪裏!”


    可是電話並不是綁匪打來的,而是台灣刑警,他說有路人撿到了王孝明的骨灰盒送到派出所,警方這才意識到那幾個6客的天馬行空並非杜撰,而是真實的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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