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訥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旁邊的李晗和盧振宇問道:“有動靜嗎?”


    文訥皺著眉頭,搖搖頭,然後轉臉問租倉庫的漢子:“師傅,你平時有沒有到這兒來過?”


    那漢子誠惶誠恐,趕緊撇清:“不知道,沒來過,都租給人家了,我來幹啥?先說好啊,我隻管租倉庫,人家租過去幹啥,這個我真不知道,不過合同上都寫明了,不得用於違法用途。”


    文訥知道他怕真出啥事擔責任,畢竟是警察把他約來的,李晗也明白,安慰了他兩句,讓他別害怕,有啥說啥,沒他的事,但他的腦袋還是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真不知道。”


    李晗走到門前,趴在門縫上大聲喊道:“喂!有人嗎?我們是警察!”


    喊了半天,又趴在門縫上仔細聽,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難怪,萬一裏麵真挖了地窖的話,根本聽不見。


    盧振宇和文訥都主張立即把鎖砸開,但是李晗考慮的更加周全,她怕萬一砸開不是的,那就打草驚蛇了。


    文訥抬腕看了一眼腕表,已經六點多了,天色漸晚,要按她的脾氣,早就把鎖砸開了,但對麵是薩摩姐,不能不給薩摩姐點麵子。


    那個租倉庫的漢子忍不住說話了:“要不然找人技術開鎖也行啊,你們公安局不都有備案的鎖匠嗎?”


    一句話提醒了李晗,她打了一通電話,過一會兒,一輛電動車的燈光由遠及近,停在這裏,一個小老頭提著個工具箱下來,自我介紹說是北岸分局派來的鎖匠。


    這時候天色已晚,能見度不高,幾個人都掏出手機照著,小老頭看了一下掛鎖,說這是葉片鎖,不太好開,技術開鎖不傷鎖芯的話,至少收費五百。


    盧振宇和文訥一聽五百,都覺得這肯定是獅子大開口,正準備砍價呢,李晗說五百就五百,你開吧,回頭給我開張發票。


    盧振宇和文訥對視一眼,心理都有些嘀咕,晗姐不是跟著我們幹私活的嗎?怎麽還能報銷?


    ……


    借著手機電筒的光,小老頭先往鎖眼裏噴了一些東西,然後拿出工具箱裏的一套東西,左試右試,左投右投,鼓搗了好一陣,又用小錘輕輕敲了幾下,一轉,鎖開了。


    三個年輕人一片歡呼,紛紛讚歎老師傅的手藝。


    大門拉開,裏麵黑古隆冬的,一股黴味兒撲麵而來。


    盧振宇抖開甩棍,一馬當先走了進去,後麵兩個女生用手機幫他照亮,裏麵貌似不小,堆了很多雜物,但是沒有一絲聲音,盧振宇心中一沉:那些女生不在這裏。


    倉庫裏亮了,原來是那個租倉庫的師傅開了燈,倉庫裏頓時一切一目了然,三人大失所望,不但沒有被囚禁的女生,連個隔間或者地下室的入口都沒有。


    但三個人立刻就對倉庫裏的雜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為這裏麵堆著好幾張鐵架子床,還有很多工具,有台鉗,有電焊工具,有噴槍,有電鋸,還有幾個大塑料桶,應該都是油漆、膠水、塗料之類的。


    地上還有成捆的鋼筋和不鏽鋼管,另外還有金屬加工的半成品,看樣子應該是鐵籠子、防盜網之類的,還有一堆白鐵的方形套筒,不知是幹什麽的。


    乍一看,這就是個金屬加工作坊。


    三個人都明白了,這裏雖然不是囚禁女生的魔窟,但卻是一處為魔窟加工設備的工作間,順帶起到隱秘收貨地的作用,肯定有很多東西是在網上買的,比如鐵架子床,但是總不能讓人直接送到魔窟裏吧?租下這麽一個倉庫,連加工東西帶收貨,一舉兩得。


    “師傅,謝謝你們了。”李晗把租倉庫的師傅和開鎖師傅都打發走了,並囑咐租倉庫的人見到黃禕什麽都不要說。


    “明白明白,”租倉庫的人點頭如搗蒜,“牽扯案件,我懂的這裏邊的厲害。”


    把外人打發走,倉庫裏就剩下三個探案小組的成員了,他們在倉庫裏仔細搜尋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的機關、密道。


    “這堆玩意兒幹啥的?”盧振宇用腳點了一下那堆白鐵方形套筒,還有下麵的一堆小零件。


    文訥過來看了一下,說道:“這些連在一起,應該就是通風管道,下麵的小件是輕鋼龍骨,做吊頂用的,安裝暖通設備的時候用得很多。”


    李晗奇道:“你怎麽懂得?”


    文訥笑道:“我媽飯店裝修的時候,可沒少讓我在那盯著。”


    架子床,鐵籠子,通風管道,這說明什麽,傻子都明白了。


    盧振宇又發現牆根堆著好多大口袋,解開發現裏麵全是白色粉末狀的東西,不像是麵粉,文訥過來看了下,確定不是石膏粉就是生石灰,估計也是裝修剩下的。


    盧振宇靈光一現:“也許是除濕用的,地下室肯定很潮濕。”


    “有道理!”


    ……


    對倉庫徹底檢查完畢,又拍了一大堆照片後,三個人小心退出來,把大鎖又原樣鎖好,開車離開。


    回去的車上,盧振宇接到了薇薇安的電話,薇薇安在香港找了最專業的私家偵探,查到了黃宗盛,也就是黃禕早年在香港的經曆。


    黃禕確實不是香港人,他原本就是大陸人,青年時期從內地考入香港演藝學院音樂學院就讀,畢業後以優異的成績被一所中學聘為音樂教師,並因此成功留在了香港,取得了身份。


    當了幾年中學音樂老師後,黃禕和一位女學生發生了戀情,那位女高中生是個富家女,而此時的黃禕雖然貧窮,但是長得非常帥,才華橫溢,本來就是很多女學生暗戀的對象,他毫不費力的就俘獲了那位大小姐的芳心,而且把女生的肚子搞大了。


    就在黃老師眼看就要逆襲白富美的時候,富家女的家裏出手了,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總之最後黃老師被搞得狼狽不堪,學校的工作丟了,女生的家裏仍然不肯罷休,非要找律師告他,讓他進監獄不可,最後黃老師使勁渾身解數找人說和,大概意思是說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我進監獄無所謂,你們家丟得起這個人麽?


    最後黃老師總算是沒吃官司,但是女生家裏還是有些手段的,黃禕被整的在香港待不下去,索性出去闖蕩,這些年去過很多地方,東南亞、拉美都混過,後來發了一筆小財,這才回的國內,到近江開了時代黑膠唱片行,而且自己改名叫黃宗盛。


    謝過了薇薇安,盧振宇又用電話把情況告訴李晗,李晗聽了沒多說啥,不過聽語氣似乎很受打擊。


    ……


    第二天,李晗拿來了一個汽車追蹤器,盧振宇趁沒人注意,偷偷吸附在奧德賽的車底。


    有了高科技,盧振宇和文訥頓時覺得解放了,也不用像做賊一樣一整天一整天的窩在車裏了,他們把速騰還回去,又租了一輛長城哈佛,停在黑膠唱片行附近的一個貓咪咖啡館門口,啥時候奧德賽動了,他們一眼就知道,奧德賽不動的時候,兩人就泡在咖啡館裏,聊天,上網,擼貓,這日子比前幾天簡直是在天堂裏了。


    這麽監視了兩天,發現一個問題,奧德賽基本上哪兒也不去了,連北岸區也沒去過一次,都是整天停在唱片行門口,而且這兩天黃宗盛也老實得很,整天在店裏看店,最多抱著吉他來一段自彈自唱,讓那些慕名而來的小女生們花癡不已。


    就連晚上,黃宗盛也隻是去酒吧街坐坐,而且也不太晚,十點十一點的樣子就回家,盧振宇和文訥還以為他到酒吧是搜尋獵物呢,連著跟蹤兩天,發現不對頭,黃宗盛情緒似乎不太好,隻是在酒吧裏一個人喝悶酒,不太主動跟美女搭訕,更別提什麽下藥、撿屍了。


    “他似乎有什麽心事。”兩人都得出同樣的結論。


    當晚黃宗盛又去了酒吧,今晚他的情緒不錯,看來心情恢複了一些,又開始主動跟美女搭訕了。


    “今晚看來有戲,”文訥貼著盧振宇耳朵悄悄說道,“咱們得盯緊了,就算他上廁所,你都得跟著。”


    果然,過了一會兒,黃宗盛起身往後麵走去,盧振宇跟文訥點點頭,也起身跟了過去。


    在廁所裏,黃宗盛並沒有大小便,隻是站在鏡子前抽煙,好像在想什麽心事,盧振宇裝作喝多了的樣子,趴在水池邊用涼水洗臉,洗完臉黃宗盛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盧振宇心說我總不能也點根煙站在旁邊等著吧?


    盧振宇扯了張紙擦擦水,打開一個隔間,蹲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煙味兒依然很濃,盧振宇估計他還在這裏,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小子明顯隻是來抽煙、想事兒的,並沒有什麽行動,還是回到座位上等吧。


    他衝了一下水,出來一看,大吃一驚,黃宗盛已經不在這裏了,在這裏抽煙的是另外一個人。


    盧振宇心說不好,趕緊衝出去,剛回到酒吧,老遠就看到黃宗盛坐在小文旁邊,就坐在自己原來的位子上,正跟小文聊得火熱。


    盧振宇心中不是滋味兒,這老小子不會又盯上小文了吧?


    文訥已經看見他了,隻是瞥了他一眼,也沒敢使什麽眼色,但是那一瞥目光中的含義很清楚:你在旁邊躲著,別過來。


    盧振宇知道,小文以前是時代黑膠的常客,想必跟黃老板很熟,黃宗盛大概隻是看到熟人,過來聊兩句,應該不至於把小文當成目標了吧?


    盧振宇坐在暗處,提心吊膽的觀察了一晚上,最後黃宗盛好像要送小文,小文婉拒了,說咱兩個都喝了不少,各自找代駕回去吧,說完這句話,還朝盧振宇的方向眨眨眼睛。


    盧振宇聽到“代駕”兩個字,腦中一下子豁然開朗,明白小文的意思了,他起身不動聲色地出了酒吧,正好發現隔壁酒吧門口,自己原來幹代駕時候的一個熟人正在那裏攬生意。


    盧振宇跑過去打招呼,那夥計也很意外,說盧振宇這段時間你跑哪去了,也沒見到你,盧振宇說來不及解釋了,江湖救急,幫個忙,把你胸前的代駕牌子借我用一下,說著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塞給他。


    那夥計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不過既然有好處,又是熟人,自然能幫就幫,把代駕牌子摘下來給盧振宇了,盧振宇道過謝,帶上牌子,等在酒吧門口。


    過了一會兒,黃宗盛攬著文訥出來了,看樣子還是很想和文訥發生點什麽的,但是文訥招手叫過盧振宇:“師傅,麻煩你把這位先生送回家吧,謝謝。”


    盧振宇立刻拿出以前做黑代駕的架勢,連哄帶拉的,把黃宗盛從小文身邊拉開,扶著他上了車,黃宗盛上車後還探出頭去,醉醺醺地跟文訥招手:“那就說好了啊小文,你隨時過來好了!”


    盧振宇從後視鏡裏看到,文訥又找了個代駕走了。


    “師傅,青藤soho。”


    看著旁邊一身酒氣的黃宗盛,盧振宇就有氣,想治治他,於是惡向膽邊生,猛踩油門,這一路開得極其生猛,壓雙黃線之類的事情沒少幹,估計第二天老黃的本子能讓扣一大半。


    靠著黃宗盛的這輛車,盧振宇順利的開進了青藤soho,停在了地下停車場。


    “師傅,多少錢?”黃宗盛這才迷迷糊糊地問道。


    “一百!”盧振宇獅子大開口,不宰白不宰。


    黃宗盛點點頭,一百貴了點,不過也並不離譜,平時這個鍾點十公裏內也要六七十的,他今天心情好,勾搭到了一個絕佳的獵物,也不在乎這三五十塊的。


    黃宗盛抽出一張百元大鈔甩過去,然後下車按電梯,盧振宇裝模作樣地往外走,但是躲在一輛大suv後麵,等到電梯關上門,他立刻跑過去,看電梯門口的數字一層一層往上亮,最後在十八層停了下來。


    盧振宇立刻按了第二部電梯,第二部電梯正好也在十八層,但是兩部電梯都不往下走,似乎十八層有人正在搬東西還是什麽的,把兩部電梯都占著了。


    盧振宇暗罵了一聲,這種人素質最差了,他正猶豫著還要不要上去看看,上去估計也看不到什麽,不知道黃宗盛在十八層的哪一戶,就算知道又怎麽樣,總不能破門而入吧?但是好不容易有個機會進來,就這麽走了也不甘心。


    過了一會兒,第二部電梯總算往下走了,很快,電梯門開了,一個女子從裏麵出來,這女子身材很火辣,穿一身夜跑的裝束,紮個馬尾辮,戴著棒球帽,大晚上的還戴著個大墨鏡。


    那女子看了一眼盧振宇,似乎有點吃驚,但還是低頭快步走出了電梯,盧振宇沒多注意,進去按了十八層的按鈕,隨著電梯不斷上升,他猛然有種感覺:這女子貌似有些眼熟啊!


    電梯到了十八層,盧振宇來到走廊上,大吃一驚:正對著電梯門的1804防盜門敞著,黃宗盛斜靠著坐在地上,臉上一大塊淤青,鼻子流著鼻血,似乎被人打了!


    黃宗盛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拿著手機正在報警,突然看到盧振宇,吃了一驚:“啊,是你?”


    盧振宇心說壞了,黃宗盛認出我來了。


    黃宗盛扶著牆,搖搖晃晃站起來,質問道:“你不是代駕麽?你尾隨我上樓想幹什麽?你和那個賊是不是一夥兒的?你別亂來啊,我已經報警了!”


    盧振宇此刻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心想這真是黃泥掉到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好在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不如扭頭就跑……不妥,電梯裏的監控已經把我拍下來了,酒吧門口也有監控,也把我拍下來了,現在一跑,回頭警察非把我當成嫌疑人逮起來不可!


    就在盧振宇心急火燎的時候,身後電梯門開了,一個悅耳的女聲笑道:“小盧,你來了?等一下我開門,把那幅畫拿給你,還進來坐坐吧?……哎呀,黃老師,你怎麽了?”


    盧振宇轉臉一看,楞了,這不是路老師麽?對了,剛才從電梯裏出去的女子就是她!


    黃宗盛此刻也是一頭霧水,他說我剛才正要進家門,屋裏突然竄出一個小偷來,一下就把我打倒在地,然後坐電梯跑了。


    路老師趕緊問報警了麽?那小偷長什麽樣?


    黃宗盛說已經報過了,那小偷是個小個子,不到一米七的樣子,穿一身勞保大褂子,頭上套著黑絲襪,根本看不清長相,不過身手真不錯,我是練過跆拳道的,在人家手下連一招都沒過去,就讓放倒了。


    盧振宇敏銳地捕捉到了:黃宗盛還練過!


    然後黃宗盛問路老師,這個小夥子你認識嗎?路老師介紹說,這是我學生,經常在我畫廊裏幫忙的,今晚我把他叫過來拿一幅畫的。


    盧振宇完全蒙了,他沒想到路老師居然和黃宗盛是鄰居,這什麽情況?


    路石銘跟盧振宇使了個眼色:“小盧你先回去吧,今天不拿畫了,我在這陪黃老師等警察來。”


    盧振宇再懵也明白,路老師這是專門跑上來給自己解圍的,他連忙答應了,坐電梯遁逃了。


    剛出了青藤soho,就看到路邊一輛長城哈弗鳴了一下笛,車窗降下來,文訥急切地看著他,盧振宇跑過去,拉開車門上車,文訥轉動方向盤,趕緊離開這裏。


    盧振宇還沒來得及說情況呢,文訥先興奮地說道:“盧兄,你知道麽,我跟黃宗盛說跟家裏吵架被趕出來了,然後你知道他說什麽?”


    盧振宇一愣,猜道:“他不會邀請你去他家住吧?”


    文訥臉一紅,嗔道:“還不至於!……不過也差不多,黃宗盛邀請我去他店裏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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