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振宇那還敢在賓館房間待下去,趁著方啟雯洗澡溜之大吉,直接打車回家,準備好好問問老爸老媽,這到底是咋回事,介紹的到底是什麽人。


    進家之後,正準備開口問呢,就看氣氛不對,老爸老媽神情古怪,互相看著,似乎都有什麽難言之隱。


    磨嘰了半天,老爸招招手:“盧瑟,你過來,坐這,我和你談談。”


    然後老媽歎了口氣,轉身進屋了。


    盧振宇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老爸點了一支煙,很嚴肅地說道:“盧瑟,我們也知道你長大了,需要一個女朋友了,所以呢,才給你介紹的這個女孩子……”


    “爸,我正要問你呢,那個……”


    “別說話,聽我說完,”老爸很嚴肅地打斷他,夾著煙,繼續斟酌著措辭說道,“但是呢,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你知道在哪裏麽?”


    “不是,爸,你聽我說……”


    老爸提高了音量,聲色俱厲:“人能夠控製自己的本能,和……和欲望,而動物不能!這就是人和動物的區別!什麽叫長大成人?就是不光生理上成年了,心理上也要成年才行!不然就不能稱作一個社會人,隻能叫做自然人!”


    “爸!”盧振宇忍不住了,大聲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麽啊?我就想問你,那個啟雯,到底是誰介紹的?有沒有更詳細的資料?”


    一直躲在房內偷聽的老媽忍不住了,推門出來,痛心疾首地說道,“盧瑟啊,你還要詳細資料,你還打算對人家怎麽樣啊?讓你去相親,你就好好跟人家聊不就行了?能成不能成的看緣分,不能強求的啊!你非說要看照片,非要跟人家回賓館,還說什麽采訪需要,人家看著介紹人的麵子也不好跟你翻臉,就讓你去了,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一進屋就對人家……就對人家……唉!人家舅舅可是我多少年的老領導啊!這可怎麽辦,今後哪還有臉見人家!”


    盧振宇完全懵逼了,劇情反轉得太快,他已經跟不上節奏了。


    老爸老媽劈頭蓋臉一通痛罵,他好半天才聽明白,原來就在他還沒回來的時候,啟雯那邊的介紹人、也就是老媽的那個老領導就打電話來告狀了,人家也沒說什麽難聽話,就是很委婉地勸老媽,說你這個兒子確實該好好管教一下了,不然今後非出大事不可。


    老媽嚇了一跳,心說好好的相親,怎麽還出大事了?人家說,你們家盧瑟看上我們小雯了,本來挺好的,我們小雯也沒說拒絕,但你們家盧瑟說采訪需要,需要看什麽照片,非要到我們小雯賓館房間去,我們小雯看你們家盧瑟挺老實的,又想這是工作需要,就沒多想,沒想到進了房間之後,你們家盧瑟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們小雯反複暗示,你們盧瑟都賴著不走,最後,竟然跪在地上表白……說好聽的是表白,說難聽的,就是提出了非分的要求……


    盧振宇聽著這一套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說辭,幾乎被氣暈了,那個“小雯”的動作那麽快,發現自己識破圈套了,居然搶先一步,惡人先告狀,搞得自己有口難辯。


    “爸!媽!”盧振宇怒道,“他這麽說,我就問你們,信不信吧!”


    老爸老媽對視一眼,似乎也有點猶豫,老媽歎道:“開始,我也是不信的,但後來吧,想到我們以前對你也管得嚴了些,你沒怎麽談過戀愛,好容易見到一個中意的女孩子,一時失控,也是保不齊的……”


    “我靠!”盧振宇在屋裏狂躁的轉圈,拚命提醒自己冷靜冷靜,然後強忍怒火,問道,“那個啟雯,她舅舅現在到底是幹什麽的?”


    老爸警惕地問道:“你想幹什麽?”


    盧振宇耐著性子,一番解釋,把今晚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給父母聽,但老爸老媽不但不信,反而更加痛心疾首起來,也難怪,兩邊的說辭對比起來,怎麽看都是盧振宇的說辭顯得更不真實。


    “鎮定,淡定,篤定!”盧振宇不停的告誡著自己,同時分析著情況,到底是誰要害我?五千萬的競爭者?感覺不對啊,他們也沒必要用色誘這招啊,就算自己上鉤了,又能怎麽著?用抓嫖的名義敲詐威脅?關鍵是從這裏得不到什麽啊,而且他們怎麽會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女孩?看啟雯那副樣子,那套家庭出身說辭,還放把小提琴裝腔作勢,完全就是照著文訥的模板複刻出來的啊!幕後主使必定是個非常了解文訥的人,同時還得知道自己也喜歡文訥,關鍵是,還不希望自己和文訥在一起!


    這樣一拚湊,盧振宇心中“咯噔”一下,幕後主使呼之欲出……


    他深吸一口氣,針對性的問老媽:“媽,你的那個老同事是烏克蘭人嗎?”


    老媽一愣,沒聽明白:“你說什麽?什麽烏克蘭人?”


    盧振宇說道:“你的老領導不是啟雯的舅舅嗎?啟雯說她爸是滿族人,姓愛新覺羅,她媽媽是烏克蘭人,她舅舅是他媽媽的兄弟,那自然也是烏克蘭人了。”


    老媽答道:“什麽烏克蘭人,人家老王正兒八經的中國人好吧?南泰人,早年是我們廠的財務科長,後來他下海單幹,這幾年都不大在江北了,主要在近江那邊,和烏克蘭扯不上關係的。”


    老爸似乎覺察到什麽,沉吟片刻道:“盧瑟,爸爸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你應該不會說謊,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個叫啟雯的女孩可能真的有問題,我也想了,你現在跟你師父搞那個暗訪,倒是可能會得罪一些人。”


    老媽撇嘴正要說什麽,老爸沉聲道:“你先別說話,讓盧瑟慢慢分析。”


    盧振宇道:“查這個不難,這個老王的公司叫什麽名字?”


    老媽想了半天說:“好像叫南泰安居裝潢公司,還是叫南泰安居建築公司來著,反正有個安居。”


    盧振宇記得張洪祥曾經說過想查企業信息,就上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係統,於是回自己房間打開電腦上網查找,這家公司名叫“南泰縣安居建築安裝公司”,法人代表王大陸,投資人有六個,都是自然人,沒有認識的名字。


    再搜索和這家公司有關的網頁,相關信息也不太多,基本上以廣告和招聘信息為主,能夠了解到公司業務範圍主要是承接各種大型的室內裝修,生意做的不錯,在近江業務開展廣泛,線索到這裏似乎查不下去了,但是盧振宇忽然在招聘信息的公司介紹裏看到南泰安居公司承接過的一些大型項目裏看到了熟悉的字眼:古蘭丹姆飯店近江總店!


    果然,幕後真凶就是老張的前妻,文訥的媽媽,自己未來的丈母娘,那位長得像赫本的高冷塔吉克資深美女,古蘭丹姆。


    證據鏈已經很清晰,古蘭丹姆和那位所謂的“舅舅”,也就是介紹人王大陸,有生意上的往來,是他們的甲方,古總安排王大陸給前同事的兒子介紹個對象,暗中卻使了陰招,企圖用一個山寨文訥來誘使自己犯錯誤,即便不成功也盡力的栽贓誣陷,大潑汙水,來個黃泥掉在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


    想到這裏,他後怕不已,得虧自己機警,真著了道,和文訥可就真沒戲了,吃了這麽一個啞巴虧,他還又沒地方講理去,鬱悶不已,盯著屏幕發呆。


    “怎麽樣盧瑟,查出什麽了麽?”老爸端著茶杯在背後關切的問道。


    盧振宇沒法把推理出的答案告訴老爸,隻能含糊其辭道:“可能是被打擊的套路貸人員利用朋友關係設的一個局……”他覺得這種說辭哄不了老爸呢,沒想到老爸卻嚴肅的點點頭:“很有這個可能,你太年輕脾氣躁,又跟著那麽一個犀利的師父,幹的又是得罪人的活兒,被打擊報複的可能性極大。”


    老媽在外麵詢問:“什麽打擊報複?不會吧,盧瑟才是實習生,誰打擊報複他啊。”


    老爸生氣的回道:“你懂什麽,社會複雜,陰暗麵多了,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單位那個小誰麽,二十八歲就副科級,那真是少年得誌,後來被人檢舉有作風問題,過了十年正科也沒混上,一輩子都耽誤了。”


    經過這麽一折騰,父母總算是相信兒子是冤枉的了,開始痛斥王大陸的卑劣行徑,盧振宇說也不能怨這個姓王的,他很可能是被人脅迫,或者是好心辦壞事,被利用了。


    有了家人的理解支持,盧振宇信心滿滿,他說明天就得回近江,最近暗訪工作很緊張,要不是相這個親,根本不會請假回來的,老媽唉聲歎氣,依依不舍,老爸在一旁勸說,說兒子好不容易進了正式單位,又跟了有本事的師父,現在正是事業打基礎的關鍵時刻,當爹媽的得支持他,兒子,你明天就回去吧,不用擔心家裏。


    盧振宇看著父母,心想可憐天下父母心,世上每一對父母都是打心眼裏為自己孩子著想的,古蘭丹姆為文訥著想,自然一心想讓她嫁個有錢人,一輩子錦衣玉食,自己父母當然也為自己著想,一心想讓自己進個“正式單位”,捧個體麵的鐵飯碗,找個體麵的對象,一輩子安全穩定。


    父母們的想法未必真的對孩子好,但起碼他們打心眼裏是這麽認為的,為了自己孩子能“好”,他們也是什麽事情都願意做的……


    盧振宇心中湧過一陣暖流,他看著家中九十年代的過時裝修,逼仄的兩室一廳住房,還有父母身上樸素的衣服,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努力把這件案子拿下,拿到一千萬,為家裏買套大房子,讓父母過上體麵富足的好日子。


    然後,開始正式追求文訥。


    ……


    第二天上午,盧振宇辭別父母,坐高鐵回到了近江,重新投入到了火熱的工作和生活中。


    回到近江後第一件事,就是再給文訥打電話,沒想到依然是“不在服務區”。


    盧振宇這就有點擔心了,上次沒信號,可能是到山裏玩了,這次還是沒信號,就有點嚇人了,想到她家鄉所處的位置,當地日益嚴峻的反-恐局勢,再加上這麽久都沒有手機信號,盧振宇感到一絲恐懼,立刻上網搜,但果然沒有一絲一毫相關的新聞。


    這就更嚇人了,難道真出什麽大事了嗎?盧振宇想了一下,給老同學打電話,那個同學是漢族人,但家是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駐紮在南疆,距離小文家鄉不遠,在東部大城市上完學就不願回去了,現在正在近江玩命遞簡曆呢。


    盧振宇給他打了個電話,那同學說沒聽家裏說有什麽事啊,信號也沒斷啊,我昨晚上還跟家裏打電話來著,要不你等一下,我再試試,待會兒告訴你啊。


    盧振宇說謝謝,過了一會兒,同學回電話了,說我剛才往家裏打電話試過了,有信號啊,而且你說的那個塔吉克自治縣,家裏人也說那兒沒出什麽事啊。


    盧振宇稍微放下了點心,道了謝,想了想,又給張洪祥打電話,老張接電話的時候聲音還帶著沒收住的笑聲,背景音裏還有女子的說笑聲,聽聲音應該就是那個央視主持人江雪晴。


    老張看來是跟江雪晴合作的不亦樂乎啊,早把閨女忘九霄雲外去了,盧振宇把情況跟他說了一下,說你有古阿姨的電話號碼嗎,要不打一下試試看有信號嗎。


    張洪祥說我找她媽問問,過了片刻——也就是片刻,張洪祥再次打電話過來,告訴盧振宇,沒事,別瞎想,她媽媽帶她到塔吉克斯坦走親戚去了,小文手機沒辦國際漫遊,當然不在服務區了。


    盧振宇這才長出一口氣,一顆心放回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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