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振宇對震驚的眼神已經習慣,他也不擔心什麽,現實和小說不一樣,不會有人吃飽了撐的和自己過不去,找有關部門舉報說發現了具有金剛不壞之軀的人,況且政府也沒有哪個部門管這個啊。


    老兩口確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離開夜市那種環境,老頭看起來氣質儒雅,和退休中學教師差不多,和賣唱歌手絲毫也聯係不上,他人挺忠厚,沒有亂問什麽,隻是不住嘴的表示感謝,感慨道:“來就來,還買什麽東西,你倆口子怎麽沒一起來啊”


    盧振宇一愣,隨即想到老頭床頭櫃上插著的一束鮮花,還有牆角放著的兩袋營養品,心中犯起了嘀咕,問道:“我們兩口子?還有誰來看過你們?是不是我們報社的同事?”


    他想,有可能是廣告部的某個女同事,那天在夜市上坐在一桌吃飯來著,賣唱老夫婦就在旁邊,可能看到了,誤認為我們是一對兒?


    “對對,”大媽點頭說道,“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可能也是少數民族的,就是那天帶著幾個新疆朋友見義勇為的,最後還把你扶走的那位,她說她也是晚報的……”


    盧振宇一陣暈菜,那不是文訥嗎?她啥時候也成晚報的了?她爹是晚報的還差不多。


    “哦,是她啊!”盧振宇道,“她也來看你們了?”


    “來了!唉,小夥子你可真有福氣,你女朋友除了人美,心更美,當時我們讓救護車拉來,處理了一下,護士就來讓我們交押金,不然不讓住……當時我們老頭還沒醒呢,這可怎麽辦啊,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好說歹說,人家緩了一晚上……誰知第二天上午,人家小姑娘就來了,悄不吭聲的把押金住院費啥的幫我們全交了,還買了花,買了一大堆東西,臨了還塞給我們五千塊錢,還說不夠再給她打電話……”


    老頭也說道:“這兩年我們在外麵走南闖北的,哪天不受氣,哪天不受欺負,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好的人……一個女孩子,路見不平,仗義出手,關鍵人家還幫人幫到底,第二天還能想著我們沒錢交住院費,還來給我們送錢來……”


    大媽也跟著讚不絕口:“小夥子,你也是剛出院吧?唉,剛出院馬上就也來看我們了……你們小兩口真有福氣,都是又勇敢又仁義,換一個人都配不上……唉,要是我們家那丫頭……我們家那丫頭……”


    說著,大媽想起了他們失蹤的女兒,忍不住抹眼淚了,老頭眼圈也紅了。


    盧振宇跟著勸了幾句,也不敢把手機上查到的消息告訴他們,他實在不忍心斷了老兩口心中那份希望。


    “對了,”大媽擦掉眼淚,望著盧振宇,“小夥子,她說我們可以去北泰晚報求助試試,唉,我們早就到公安局報過案,人家也就是登記一下,根本不上心……她說這種情況,借助媒體就很管用了。對了,她說讓我們找采編部的張……張什麽來著?我忘了,當時我還用紙寫下來的……”


    說著,在口袋裏翻找著。


    盧振宇脫口而出:“張洪祥!”


    “對對對!”大媽趕緊說道,“張洪祥,張老師!你女朋友說,張老師在報社裏說話最管用!找他就行!”


    盧振宇心說你們女兒的屍體可能已經被發現了,找誰都沒用了,所以隻是點點頭,敷衍著:“對,這倒也是個辦法。”


    又陪他們聊了一會兒,老夫婦這會兒滿腦子想的都是通過報社找女兒,所以聊的都是他們女兒的事情,盧振宇聽著,心中也是越來越難受。


    臨走的時候,大媽拉著他的手,一定要送他下樓。


    出了電梯,盧振宇突然問道:“對了大媽,你說她給你們留電話號碼了?是多少號來著?”


    “怎麽?”大媽很奇怪,“你們小兩口,還不知道對方電話號碼?”


    盧振宇撓撓頭,感覺臉上有點燙,這都冒充人家小文男朋友半天了,再冒充下去,就有損人家小文的清譽了。


    人家小文事情辦得那麽漂亮,看來這丫頭不光有錢,還就像大媽說的一樣,人美,心更美,這麽好的女孩,自己也是不敢奢望的。


    盧振宇有點窘地說道:“阿姨,那什麽……其實,她不是我女朋友……”


    “啊?!”大媽睜大了眼,一臉的失望。


    “說實話,我也是被她從夜市上送到醫院的,她也幫我交了押金住院費,然後還帶著東西來看我……我想至少得請人家吃頓飯吧?但是……嗯,我還沒有她的手機號。”


    “沒事沒事!阿姨有!”大媽恍然大悟,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小夥子你記一下!沒關係,大膽追!這麽好的姑娘,隻有你配得上!”


    盧振宇捏著文訥的電話號碼從醫院出來,掏出手機,心跳竟然有點加速……媽的,居然緊張了。


    這個女孩至今為止隻和她有過兩麵之緣,而且第一麵還不能算,因為從頭到尾她都是爛醉如泥,對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盧振宇仔細回憶了一下“第二麵”,也就是文訥和自己在病房相處的那一會兒,感覺這女孩挺豁達的,至少不討厭自己。


    不過,她自稱“拉拉”,到底是幾個意思?盧振宇感覺文訥不是拉拉,應該是個直女,那這樣就有問題了,她是不是借此委婉的表達“你就別有啥想法了”的意思?還是單純調皮,拿自己開涮?


    “管他的!”盧振宇怒了,他發現自己竟然突然變得這麽婆婆媽媽,“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吃個飯而已,表示一下感謝,難道還真準備追她不成?這種白富美就算追到手了,我個窮屌絲養得起嗎?”


    他抄起手機,按照號碼撥了過去。片刻後,文訥接電話了:


    “您好,哪位?”


    電話那頭很安靜,好像旁邊還有人在輕輕彈著吉他。


    盧振宇深吸一口氣,說道:“小文,你好,我是盧振宇。”


    “誰?”


    “盧振宇,你不記得了嗎?就是那天……”


    “哦,我想起來了,”文訥笑道,“原來是盧叔叔啊。”


    盧振宇嚇了一跳,心說這丫頭怎麽喊我叔叔?難道……難道把我當成陸傲天他爹了嗎?


    文訥在那頭開心得不得了,笑得咯咯的:“嗬嗬嗬……盧叔叔,你的傷怎麽樣了?”


    盧振宇一愣,原來她知道我是誰啊,這丫頭瘋了麽?


    “不是,小文,你為什麽……”


    文訥憋著笑低聲道:“你不是我爸的小老弟嗎?那我不喊你叔叔,還喊你伯伯呀?”


    盧振宇心中瀑布汗,趕緊說道:“咱別開玩笑了,你也知道你爸那個人,我也是被迫的……咱倆單論,咱倆單論……”


    文訥好容易收住笑聲,盧振宇趁機趕緊說,自己已經出院了,很感謝她,救了自己,又幫自己墊付了醫藥費,想問一下墊付了多少錢?這錢不能讓她出,自己必須還,雲雲。


    文訥笑道:“哎呀,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婆婆媽媽,墊付了多少錢,我也不記得了,我不是說了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江湖相見,自當杯酒言歡,這才幾天,你就來找我還錢,煞不煞風景啊。”


    盧振宇還想說什麽,文訥似乎猜透了他的心事一般,笑道:“這樣吧,你來找我,要麽還錢,要麽杯酒言歡,你挑一樣吧……還錢的話,還完錢咱們就誰也不認識誰。杯酒言歡的話,錢的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好了。”


    盧振宇正中下懷,心中狂喜:老天,這女孩太善解人意了!


    他忍著胸中狂跳,硬著頭皮,腆著臉說道:“那什麽……你非這樣的話……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那,我們就杯酒言歡吧。”


    文訥笑道:“那麽,盧兄,今天晚上方便嗎?”


    盧振宇趕緊說:“是我謝你,你方便我就方便。喜歡吃什麽?你隨便挑地方。”


    “那好,晚上六點,石龍東路歌行燈日料店,到了地方再給我打電話。”


    “ok,一定準時到。”


    掛了電話,盧振宇立馬搜索歌行燈日料店,一搜嚇了一跳,人均消費350-400!


    這丫頭可真會挑地方!


    不過,此刻盧振宇對這幾個錢已經麻木了,畢竟人家救了自己,花再多錢請人家吃飯,難道不都是應該的嗎?


    盧振宇百無聊賴地消磨了一下午,還不到六點,他就打了一輛出租,來到了歌行燈日料店。這家日料店在湖邊,依山傍水,景sè極佳,據說是江北市唯一一家稱得上“正宗”的日料店,而且價格不菲,這從門口停車場停著的一大溜豪車就看得出來。


    他倒是沒看到文訥的紅sè牧馬人,好容易等到了六點二十五,又給文訥打了電話,文訥對他說:“你進去到前台,報你的名字,然後拿上給你的東西,到馬路對麵。”


    盧振宇心想,吃個飯怎麽還整得跟交贖金似的,但他也越發有興趣了,當即進到日料店前台,對鞠躬微笑的和服妹子報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和服妹子從身後拎出了兩個大紙袋,微笑著對他說,請不要打翻,裏麵除了食物,還有清酒。


    盧振宇拎著紙袋,看上麵印著手寫體的詩:


    國比中原國,人同上古人。


    衣冠唐製度,禮樂漢君臣。


    銀甕儲清酒,金刀膾素鱗。


    年年二三月,桃李自陽春。


    字跡古樸俊雅,很有味道。


    盧振宇心想,還有酒水,果然是要“杯酒言歡”了……而且還是打包的……


    難道小文打算請自己到她家去“杯酒言歡”嗎?


    他沒敢往下細想,趕緊掏出手機:“掃碼支付可以吧?”


    和服妹子一躬身,笑容可掬:“不用,先生,這都是記在古小姐賬上的,您直接帶走就可以了。”


    盧振宇心想,說好了我請客,這丫頭到底幾個意思?


    他提著兩隻大紙袋來到路對麵,又給文訥打了電話,文訥問道:“你已經到飯店路對麵了嗎?”


    “就在對麵。”


    “看到遊船碼頭了嗎?”


    “我就站在碼頭上呢。”


    “好,看到你了。”


    馬路對麵是一片湖水,盧振宇站在遊船碼頭的木頭棧橋邊,望著一碧萬頃的湖麵,夕陽下無數金鱗躍動,陣陣涼風迎麵吹來,帶著大麵積水域特有的清新水氣,還有潮濕泥土和蘆花的芬芳,一時間心曠神怡。


    盧振宇轉過臉來,隔著綠化帶,馬路上一輛輛豪車呼嘯而過,他望著馬路兩邊的方向,猜測著文訥會從哪邊過來。


    就聽得背後有個聲音傳來:“盧兄!”


    盧振宇轉過身來,驚訝地看到垂柳和蘆花蕩中,劃出一條小船,文訥正一下一下劃著槳,披著一頭烏發,一襲白衣白裙,正是在近江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一身衣服。


    此刻,文訥宛如一個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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