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振宇楞了一下,幾秒種後一拍腦袋:“啊,元朗廣告啊……那什麽主任,我想起來了,還真有這事。嗯,它是這麽回事,當時吧……當時人家也沒跟我說死,隻是說那什麽,我就沒敢那什麽……嗬嗬嗬……”說完為自己的急智自豪了一下,幸虧沒露餡,不然提成就黃了。


    主任略帶欣賞地打量了一下盧振宇,笑道:“小夥子還挺低調的嘛!嗯,不錯,有兩把刷子,好好幹!對於真正能做出貢獻的人,社裏不會虧待的!”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對麵“采編部”的門,拍拍盧振宇肩膀,端著茶杯走了。


    周圍格子間裏,好幾個同事都抬起頭來,有的一邊打電話,一邊羨慕嫉妒恨地看著他,有個一臉圓滑的眼鏡,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陳遠平放下電話,繞過格子間走過來,上下打量著盧振宇,一臉不可思議地笑道:“行啊弟弟,你可以啊!你這不聲不響的,啥時候談的元朗廣告啊?看不出來啊!”


    對麵的眼鏡撂下電話,嘻嘻哈哈的,半開著玩笑:“老陳我跟你說,你這個徒弟厲害,扮豬吃老虎,比你都厲害,你信不信。”


    還有個一臉社會氣的四十多歲的老油子,也一仰臉笑道:“弟弟,你今年多大了?”


    盧振宇看他一臉褶子,估計按年齡都得喊他叔叔了。人家跟自己客氣,自己肯定得接著,就有些謙虛笑道:“我二十二,剛畢業,還得多拜托……”


    老油子露出戲虐的笑:“弟弟,你帶帶你老哥唄!你老哥不會拉業務。”


    房間裏頓時爆發一陣哄笑,一屋子人笑得前仰後合。


    盧振宇臉上掛不住了,紅一陣白一陣,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茬。


    這時候陳遠平也笑道:“好了老趙,人家剛來,別拿人開涮。這屋裏誰有你會拉業務。你再不會就沒人會了。你還讓別人幹活不。”


    說完,他把盧振宇拉到隔間裏坐下,拿出個文件夾放在桌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說:“弟弟,你以前幹過吧?說真的,學長我是有眼不識泰山,真沒發現你深藏不露。這樣,咱也別誰帶誰了,就一起跑,怎麽樣?……現在咱們手裏有這兩個大單子,一個是江南地產的整版廣告,一個是淮江藥業的半版廣告,都不小。真拿下了,咱這個月業績起碼得這個數。到時候咱倆對半劈,怎麽樣?”


    陳遠平伸手比劃了一下,盧振宇也沒看清是幾。其實看清了也沒用,他心裏明白,元朗廣告的單子根本不是自己憑本事拉來的,人家就是為了報恩,送給自己的。


    盧振宇臉上直冒虛汗,覺得還是趕緊說清楚的好,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彌補,越糊弄到最後越難看。


    但這事兒實在不好開口。他正琢磨著怎麽措辭呢,門開了,一個滿頭銀發的微胖老者走了進來,看氣度就不一般,襯衫西褲熨燙的筆挺,氣度不凡,老者四下看一圈,好像在找什麽人。


    屋裏人都很詫異,紛紛站起來,招呼道:


    “總編。”


    “總編好。”


    “總編,今天怎麽有空下基層?”


    “嗬嗬,總編下來看群眾了。”


    總編跟大家點頭笑笑,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一招手,剛才那個叫老趙的老油條立馬顛兒顛兒的跑過去,湊過頭笑道:“總編,什麽指示?”


    總編嗬嗬笑道:“小趙,你們這兒人員流動大,我腦子也記不住……有個新來的年輕同誌,姓盧的,這會兒在不在?”


    一屋子人都很意外,轉頭看著盧振宇。盧振宇也有些意外,難道是老爸那邊的關係招呼打過來了?這麽大的麵子,總編親自過來關照?


    老趙馬上貼到盧振宇身旁,一攬他的肩膀,拍了兩下,顯得關係很好的樣子,對總編笑道:“喏,就是這個弟弟。我正跟他交流怎麽跑業務呢。這小夥子可是人才,剛來就跑了個大業務。”


    總編嗬嗬笑著,走到盧振宇跟前,打量著他,笑道:“小盧啊,剛畢業?”


    “是,總編,”盧振宇趕緊說,“今年剛畢業,還什麽都不懂,正跟前輩們學習呢。”


    “嗬嗬,哪個學校畢業的?”


    “近江師大,中文係。”


    “中文係,嗬嗬,不錯,對口啊。”


    總編轉過臉去,對老趙說道:“小趙,等你們主任回來了,跟他說一聲,社裏有個人事變動,準備把小盧調到采編部,跟老張當見習記者。”


    “哎哎……哎?跟誰?跟老張?我了個去!”


    老趙明顯驚著了,一屋子人也都是很意外。


    總編也不怪老趙失態,他隻是指著盧振宇,手指頭上下點著,對老趙笑道:“先說好,不是我奪你們主任愛將啊,這個小盧,是張老師點名要的人。過去誰也不跟,就跟老張一個。”


    “哇……噻……”


    一屋子人盯著盧振宇,眼都直了,說不出的羨慕。


    盧振宇都有種感覺:有那麽誇張嗎?好像他們聽到的不是讓自己跟一個地級市晚報的記者,而是讓自己跟白岩鬆王誌安一樣。


    不過,他心裏也是一陣激動,本來進報社就指望著當記者的,誰知被弄到廣告部跑業務,正憋屈著呢,正好,老爸那邊的關係招呼打到了,這下好了,名正言順的當記者!


    盧振宇謙虛的說:“好的總編,我服從社裏安排,社裏分配我到哪裏,我就到哪裏。”


    總編親自帶著他來到采編部。一推門,裏麵也是一大片格子間,不過也跟廣告部一樣,大半都空著,大概都出去跑采訪了。但跟對門不一樣的是這邊沒人打電話,剩下幾個人都在盯著屏幕,劈裏啪啦敲鍵盤。


    終於有人看見總編,幾個人都抬頭打招呼,又是一片“總編、總編”的聲音。


    不過這邊的人明顯素質高得多,大都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打完招呼就接著忙自己的事了,沒有那種流裏流氣的諂媚之徒。


    盧振宇跟著總編往裏走,一邊心裏暗暗點頭:不錯,這才是適合我的地方。


    又推開一扇門,裏邊是一小間,煙霧繚繞。


    裏間也是格子間,但隻有三五個座位,明顯條件更好,桌子都很大,旁邊還有架子,擺著各種花草,還有帶紅木底座的靈璧石。


    靠牆擺著中式沙發,前邊擺著個小茶桌,上麵全套的茶具。


    最裏邊靠窗的隔間後麵,是一排帶鎖的玻璃櫃。櫃子裏放著一部相機,還有大大小小的幾個鏡頭。


    借著玻璃櫃的反射,隱約看到隔間裏麵坐著個禿頭,夾著煙,二郎腿一抖一抖的,正在打電話:“……對,有好的手串就給我留著……花梨紫檀都行,隻要東西對……蜜蠟我不玩。哎,你要是喜歡玩蜜蠟的話,我跟你說,你去找老謝,老謝玩蜜蠟玩得早……那當然了,他那都是好東西,哈哈哈……我跟你說,老謝玩手串還有個段子,你聽完都能笑死……”


    這時候,那人好像看見了總編,在隔間後麵揚了一下手,算是跟總編打了招呼,然後接著打電話:“……不跟你說段子了,我這來大領導了,我趕緊把正事兒說了……上次你不是說老錢進了塊牌子嗎?鬆下問童子,和田白的,籽料。對,沒錯,帶皮子的,巧工的那個,你知道他個龜孫跟我要多少錢不……”


    總編也不以為意,笑眯眯的在門口沙發上坐下,自己掏出煙來點上,抽了一口,對盧振宇說道:“看見了吧,這就是張老師,他親自帶你。”


    盧振宇誠惶誠恐地點點頭,心說,果然夠牛逼的,總編來了都不理。


    總編笑道:“張老師,張洪祥,張大記者,整個江北數一數二的大名記。你知道吧,江東省得過中國新聞獎的記者不多,張老師算一號。”


    接著他就看到隔間後邊,一顆禿頭歪頭夾著電話,兩隻手舉起來象征性的作了一下揖,意思是謝謝總編的誇獎。


    總編名義上是說給盧振宇聽,其實就是在恭維張記者,他對盧振宇笑道:“整個江北報紙界,有高級記者職稱的也就四個人。咱晚報裏就兩個,一個是我,一個是張大記者。咱集團副總,當年就是他帶出來的。”


    盧振宇這時候已經是百爪撓心了。他原來以為是自己老爸找關係的原因,現在看來,張大記者真這麽牛逼的話,那自己老爸絕對沒這麽大麵子。


    總編往張大記者那邊看了一眼,轉過臉,壓低聲音問盧振宇:“小盧啊……嗬嗬嗬,不知道你跟張老師……這個,怎麽稱呼?”


    盧振宇沒明白他啥意思:“怎麽稱呼?”


    總編笑道:“你們是親戚?”


    盧振宇更納悶了,撓撓頭:“應該……不是吧?我們家沒姓張的親戚。”


    “那張老師怎麽單單點你跟他實習?他可多少年沒收過徒弟了。”


    盧振宇心說,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哪。他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啊,隻有往張記者那邊看了一眼,苦笑一下,撓撓頭。


    張記者的電話打完了,站起身來,提著皮帶,一邊把花格子襯衫往褲子裏塞,一邊叼著煙,含糊地笑著:“了不得,總編大人駕臨視察,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一邊說著,一邊掃了一眼盧振宇,微微一笑,然後從櫃子裏拿出半塊普洱茶餅,對總編招呼道:“來來來,老石,讓你嚐嚐真正好東西……我丫頭孝敬我的,一零年的老班章,正經陳升號的,一點兒假也不帶。那誰……”


    張記者一邊撬茶餅,一邊衝盧振宇揚了揚下巴,一點不見外地命令道:“……小盧,上那邊燒水,把杯子茶壺都燙燙,我請石總編喝茶!”


    盧振宇這會兒已經呆若木雞了。


    他死死盯著張大記者,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這這這……這不就是那天在酒吧門口,讓自己胖揍了一頓的老sè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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