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陌流蘇沒有動,刀疤男強行將他拉到貨堆前,陌流蘇扛著麻袋,站在門口沒有出去。


    刀疤男喊道:“站在那裏幹什麽?還想不想賺錢了?”


    陌流蘇放下麻袋,指著外麵的大雨說道:“外麵下這麽大的雨,我們扛的都是糧食,如果被雨淋到了根本就沒辦法吃了。”


    陌流蘇的話逗的刀疤男哈哈大笑,問道:“那你想怎麽樣?”


    陌流蘇說道:“等雨停了在搬不好麽?”


    刀疤男用淩厲的目光看向陌流蘇,隨後一腳就把陌流蘇踹到雨中。


    大雨落在陌流蘇身上,很快就打濕了他的衣服,陌流蘇趴在地上,半天都緩不過來,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


    刀疤男嘲諷的說道:“你以為你是誰?真把自己當成有錢人家的少爺不成?”


    陌流蘇說道:“這不是少爺不少爺的問題,發黴的糧食賣給百姓,百姓會生病的。”


    刀疤男又說道:“嗬嗬,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吃不上飯?現在這個時候,誰還會管你食物是不是發黴的,他們隻會在乎自己吃不吃得飽。沿街的乞丐都會吃路邊的泔水來填飽肚子。”


    “糧食總共就這麽點兒,還要發往各地,多耽擱一會兒就會有多少人餓死你知道麽?你現在還跟我矯情生不生病的問題?生死麵前誰還在乎會不會生病。你要是不想幹立馬滾蛋,沒人求著你。”


    刀疤男說完,一甩手就走進了倉庫,陌流蘇獨自坐在雨中,來往的工人都習以為常,並沒有被下雨影響。


    他站起身子,扛起剛才的麻袋走向碼頭。刀疤男說的沒錯,這個年代很多人會因為吃不上飯而餓死,隻要能填飽肚子,誰還會管食物是不是發黴的。


    即便是自己餓到份上,恐怕也會跟乞丐一樣對著泔水下手。


    雨水浸濕粗衣,通過麻袋與受傷的身體摩擦,那種疼痛沒體會過的人不清楚。


    汗水與雨水結合,夾雜著陌流蘇的淚水,這世上恐怕沒有誰比自己還要沒用。


    大雨並沒有停止的跡象,道路也變得泥濘不堪,這對陌流蘇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晚上領取工錢的時候,加上昨天的帳剛好兩個銅板,陌流蘇拿著錢,滿心歡喜的回家,路邊的一個身影讓他怔住。


    淩天站在雨中看著陌流蘇,渾身濕透,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下。


    陌流蘇突然緊張了起來,身體顫抖著,就像害怕被家長訓斥的孩子一般。


    他拖著沉重的雙腿,慢慢靠近淩天。


    淩天麵無表情,陌流蘇根本看不出他現在想的是什麽,說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你怎麽會在這裏?”聲音從淩天口中傳出,沒有一絲溫度。


    陌流蘇解釋道:“子陽,不是你想的那樣,今天酒館沒有那麽忙,我就想著來這裏,能多賺一點也好。”


    淩天拉著陌流蘇,一邊走一邊說道:“帶我去那個酒館。”


    身體的酸痛再加上被淩天拉著,讓陌流蘇的腿突然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淩天突然爆發,憤怒的喊道:“你為什麽要騙我?如果不是我賣畫碰巧看到你,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陌流蘇伸手拉了一下淩天,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知道我不應該騙你,我隻是不想讓你擔心而已。”


    淩天蹲下身,抱著陌流蘇有些哽咽的說道:“什麽叫做不想讓我擔心,看看你自己的樣子,你根本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為什麽還要在這裏逞強。你到底要把自己逼到什麽地步?你到底想讓我多難受?”


    陌流蘇的肩上突然有股溫熱,小的時候娘就告訴過自己“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在實打實的困難麵前,即便是男人,也有撐不下去的時候。


    陌流蘇就是淩天的軟肋,看著心愛的人受苦,他的心跟刀絞一樣痛,搖搖晃晃的陌流蘇,被推到在雨中的陌流蘇,站起來繼續堅持的陌流蘇都在他眼中。


    無數次他都想衝過去拉著陌流蘇回家,可是當時有那麽多人在場,他不能那麽做。直到現在,身邊的人都走了,他才有勇氣把心裏的苦都說出來。


    陌流蘇抱著淩天說道:“不用擔心我,這裏賺錢多又穩定,大不了我答應你,以後不勉強自己就好了。”


    淩天轉過身,默默地背起陌流蘇往家走,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到家之後,渾身濕透的二人著實嚇到孟文瑤,她沒有多問,直接去煮了兩碗薑湯。


    淩天背著陌流蘇直接回房間,脫掉濕透的衣服,淩天才看到陌流蘇後背的擦傷,下雨的緣故,讓原本的傷口泡到發白。


    陌流蘇坐在床邊,小心的抬動著肩膀,淩天拿出藥酒,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陌流蘇身上的傷口,就像小時候的陌流蘇一樣。


    摩擦產生的傷口又細又密,藥酒碰觸到身體產生的疼痛讓陌流蘇全身發抖。


    淩天情不自禁,在沒有受傷的地方輕輕一吻,眼淚又控製不住的往下流。


    這個男人到底承受了多少?心中的痛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此時的淩天多希望陌流蘇滿身傷痕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在這個瘦弱的男人身上。


    淩天幫他上完藥,又細心的幫他換好衣服,說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陌流蘇轉過身說道:“我一個人去就可以,萱嬸生病,家裏不能沒有男人,更何況三年一度的科舉要到了,這個時候你更不能出任何問題。”


    “那你也不要去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堆銅板。


    陌流蘇當時就看蒙了,指著這些錢,顫抖著雙手問道:“這些錢是…從哪來的?”


    淩天把錢都放在陌流蘇手上說道:“這些錢都是賣畫的錢,還記得我中舉時,來買我字畫的孫老板麽?我把畫都賣給他了。”


    “你賣了多少?”


    “全部。”


    聽到淩天說賣掉全部字畫,陌流蘇的眼睛差點沒飛出去,淩天趕忙說道:“你先別生氣,先聽我說完。”


    陌流蘇沒有說話,靜靜地聽淩天解釋。


    “這些字畫雖然都是我的心血,可畢竟是死物,以後我還可以在畫。當初孫老板來收字畫的時候說一幅畫給十個銅板,現在我主動去賣給他,雖然沒有那個時候值錢,但好歹也是五個銅板一副。”


    “但是你也不能全賣了啊!好歹要留點兒啊!”陌流蘇埋怨的說道。


    淩天輕輕抱住陌流蘇說道:“如果早知道你會做這種工作,我根本就不可能把那些字畫留到今天。對我來說,你比任何字畫要重要。”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陌流蘇趕緊推開淩天,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孟文瑤端著兩碗薑湯進來,淩天接過薑湯,並囑咐她早些休息,孟文瑤溫柔的笑了笑,轉身就出去了。


    喝過薑湯之後,方才體內的寒氣一掃而空,陌流蘇因為後背有傷,隻好趴著睡覺,淩天也學小時候的陌流蘇,一晚上都躲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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