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示君眼睫一顫,他困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似乎是在想著怎麽開口。許庭深不看他,冷著臉準備送客。


    “庭深。”邱示君顫著嗓子喊他,許庭深的心仿佛被狠狠地紮了一刀,他沒有回頭。


    “我....我來給你這個。”許庭深終於回過頭,他斜著眼看邱示君。邱示君的手臂有些抬不起來,許是剛才受了傷,他還有些疼。


    他的雙手在身上緊張地拍了拍,雙手掌心在褲縫上蹭了蹭,才拉開外套拉鏈,從內側袋裏掏出一張卡。


    “這裏有一百五十萬,你先拿著。我那首歌賣的錢.....拿去急救公司用了,我隻能先還你這麽多.......剩下的,我會盡快還的.......對不起。”邱示君拿著卡的手都在抖,他原本根本沒有這麽瘦,原先看上去很健康。


    現在.......他就剩下一副骨頭吊著他這口氣。眼下是大片的青黑,這是長期失眠的結果。手指旁邊又長了些倒刺,那是因為焦慮自己咬出來的。


    他的指甲又翹了起來,有些甚至斷裂了一半。那隻拿著卡的手抖得厲害。


    許庭深在那一瞬間幾乎是溺亡而死。他那麽珍視的人,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對不起,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我很快就會湊齊.......”邱示君反複道歉,他微微躬著身,像在鞠躬。他見許庭深不伸手,又不敢去拉他,於是拿著卡手足無措,眼睛匆匆忙忙地轉了圈,最後放到門卡機上。


    “你拿回去。”許庭深的聲音很僵硬,像是壞了發條的玩具,喉底發出的聲音很難聽。


    邱示君人一晃,腳步頓住。他回過身說:“這是.....”


    “我說了你拿回去!”許庭深失控了,他低喝了一聲,整個人因為發怒而顫抖。他吞咽下去的是他活生生的一顆心。


    邱示君驚駭,他很慢地眨了眨眼,大腦開始延遲。


    “.......你走吧。”許庭深閉了閉眼,他一瞬間筋疲力竭,心力交瘁。他回身把那張卡拿起來,又遞給邱示君。


    “錢不用還了。也別來找我。”


    邱示君垂眸盯著那張銀行卡。天花板上嵌著一排白色的燈,此時照在上麵,顯得慘白。


    “這是我問你借的,我必須還給你。”邱示君往後退了一步,連手指頭都沒動。


    許庭深看著邱示君的臉,這張明顯與從前大相徑庭的臉。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直衝腦門,逼出了他的殘忍。


    “你要覺得還我錢,你就能心安理得。不可能的,我們已經連朋友都不是了。”


    邱示君的表情是一點一點石化的。許庭深甚至能夠非常清楚地看見他麵部肌肉的走向。那張臉上都沒有幾兩肉的臉逐漸難堪,逐漸受傷。


    許庭深轉過身就摔了門。


    許庭深抬手把臉埋在手裏,他不斷地做著深呼吸,肩膀不停地顫動。下一秒他掄起一拳就往牆上砸,那悶聲打得他的心四分五裂。


    他一步一步拖著腳走到窗戶旁,他撩起窗簾,眼光投了出去。


    邱示君的腿似乎有些一瘸一拐,他一隻手提著腿,才艱難地走著。他沒有開車來,一個人在黑暗中走得很慢,突然,他停住了腳步,許庭深急急忙忙地把簾子放下。


    許庭深心裏的血泛濫成災,他的臉色絕對不亞於邱示君,他剛才說得每一個字都先在自己的心上切了一刀。


    如果邱示君疼了十分,他就疼了二十分,三十分。


    他在心裏掙紮了幾番,最終還是把電話打給了王老師。


    “王老師,我想問問您,邱示君......現在的心理狀況到了什麽地步?”


    “許總啊,樣品我明天讓小單給你送來啊。”許庭深捏著眉心聽著電話,他一夜未眠,疲態盡顯。


    “好,辛苦了。”許庭深掛了電話,就趴在桌上,他把臉埋在臂彎裏一動不動。


    “許總,許總。”辦公室的門被敲開了,許庭深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喊他,他惺忪地睜開眼,眼裏紅血絲可怖。


    “許總,鑫投的小單來了。”


    “......哦好。”許庭深用指腹按了按眉心,聲音還有些沙。


    “讓他進來吧。”


    “許哥。”單淼敲了敲門,許庭深站在落地窗前,聞聲他回過頭對著單淼牽了牽嘴角。


    “來啦,坐。”


    單淼一眼就看到了許庭深身上的疲態,他拉開包,先把幾樣東西拿出來。


    “許哥,這個蒸汽眼罩敷著很舒服。我看您好像挺累的,您可以試試。”


    許庭深一怔,他接過去小聲地說了聲謝謝。單淼又把其他的東西一一給他解釋——有眼藥水、維生素片和泡好的參茶。東西全都是新的,連包裝都沒有拆。單淼說他前段時間去日本玩了,就當小禮物。


    許庭深心裏一暖,單淼笑得很甜,一對酒窩就凹了下去。他捏了捏包的拉鏈,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辛苦你跑一趟了。”許庭深和單淼一聊工作又是好幾個小時,這回他把單淼送到門口。單淼突然說:“許哥,那天說要帶你去好吃的,你什麽時候空啊?”


    許庭深都忘了這回事。他麵露抱歉,但又想到單淼給自己帶的禮物,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也吞下去了。


    “這個月我都挺忙的,要不下個月月頭吧,我請你。”許庭深看了眼日程表,給單淼指了個日子。單淼滿口答應。


    “那許哥我先走啦。”


    “好,路上小心。”許庭深把他送到公司樓下,單淼和他相攜著走。


    “唉喲!”


    “對不起,對不起。”單淼被人撞了一下,他踉蹌了兩步,許庭深扶住他,單淼穩了穩重心開口說:“沒事......”卻見許庭深扶著自己的手僵住了。


    邱示君就站在他眼前,他還是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樣子和昨天比更憔悴了。他的腿腳似乎還是不太好,右腿仍然有點拐。


    邱示君看了看許庭深,又看了眼他搭著單淼的那隻手。他低下頭匆匆往前走,他擦過許庭深的肩,沒和他說話。


    許庭深的一隻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許哥拜拜。”單淼揮了揮手,許庭深仿佛在看他又好像沒有。他的目光遲滯,遠遠地盯著某個身影看。


    “來啦,坐吧。”林昊轉了轉手上的戒指,他慵懶地掀了掀眼皮,態度冷淡。


    邱示君的右腿還有些腫脹疼痛,他拉開椅子困難地入座。林昊把目光投到邱示君臉上,他突然嗤笑一聲說:“喲,怎麽這麽落魄相了?小邱?”


    邱示君這些時日來受的奚落、辱罵不勝其數。他都麻木了。他木著臉一言不發。林昊撥了撥指甲,不懷好意地打量邱示君,不屑地說:“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馬路邊要飯的看上去都比你體麵。”


    “歌我帶來了,怎麽分成?”邱示君打斷林昊的話,他冷冷地剮了一眼林昊,這個眼神,讓林昊不爽。


    “當然是我八,你二了。”林昊吹了吹指甲,邱示君的手一緊,他咬牙切齒道:“林昊,你欺人太甚了吧?”


    “你他媽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和我談條件?!”林昊的臉變得凶狠,他猛拍了一下桌子,越過班長桌子把邱示君拉近了。


    “我現在肯收你的歌,都是積德了。佛祖保佑我啊,邱示君!”林昊露出陰險的笑,他拍了拍邱示君的臉嘲諷道:“本來看你還有點皮相,現在這副死人臉,我也看不上了。”


    邱示君反手扣住林昊的手,他剛準備招呼,林昊陰陽怪氣地說:“你想想清楚再動手!”


    邱示君怒瞪著雙眼,手不由自主地抖,他的牙齒把嘴唇都快咬破了,這一拳最終沒有落下去。


    林昊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領,然後把合同推了推說:“這樣吧,給你三,也算是我菩薩心腸了。”


    “以後,你來寫,冠我的名字。你邱示君,在樂壇永久消失。“


    邱示君從大樓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一瘸一拐地扶著牆走,剛走到門口,有個男人喊住了他。


    “邱先生。”邱示君抬眼看去,發現這人有些麵熟。邱示君眯著眼睛想了想,才想起來他是許庭深的助理。


    “您好,我是許總的助理,上次我們見過麵的。”


    邱示君一聽到許庭深這個名字心就慌張,他抿了抿嘴唇猶豫地說:“找我有事嗎?”


    助理將車門打開,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您的腿受傷了,去醫院看一看吧。”


    邱示君一怔,接著轉頭就走。他拚命加快腳步,手扶著牆企圖走得再快些,可是這便加劇了痛苦。他忍不住呻吟一聲,腿都快抽筋了。


    “上車。”許庭深不知什麽時候竄出來的,他強勢地抓住邱示君的手腕,彎腰把他一把抱起,也不管他的掙紮,緊緊地抱著他鑽入後座。


    “開車。”許庭深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邱示君一上車就被抱到許庭深的右邊坐著。


    “...去哪裏?”邱示君扭頭問許庭深,許庭深壓根不看他。


    車子很快開到一家隱蔽性極強的私人診所。許庭深又繞到另外一邊,拉開車門不由分說就將邱示君背了起來。


    “許庭深!”邱示君扯著沙啞的聲音喊,許庭深咬著牙把他背進屋子,此時,醫生已經在等。


    “張醫生,麻煩你了。”許庭深把邱示君在沙發上放下,然後他連看都不看徑直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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