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月明星稀。


    盛夏的微風輕輕拂過,帶動樹葉傳來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空氣帶著若隱若現梔子花的香氣。


    孔渝趴在房間的陽台上,抬起頭靜靜看著天上的月亮。


    月光皎潔流輝,傾瀉而下給予這世界夜晚難得的銀色的寧靜。


    孔渝腳下小狸花正開心的轉著自己的尾巴玩,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惹得孔渝羨慕不已,若是他像小狸花一樣容易滿足就好了。


    可惜啊!人心總是溝壑難填。


    孔渝對著小狸花擺~弄著自己上的狗尾巴草,果然頭腦簡單的小狸花立刻就朝著狗尾巴草撲過來,棕色的杏眼也隨著狗尾巴草轉來轉去。孔渝故意逗著小狸花,每當小狸花要撲到狗尾巴草的時候,就壞心眼的往上提一提。


    惹得小狸花喵喵直叫。


    夜已經深了。


    但是孔渝卻毫無睡意,他也不知道為何,隻想在這陽台多待一會。


    哢嚓——隔壁房間陽台門被推開了。


    江秩出現在另一邊的陽台上,他們兩個的房間本就是臨著的,陽台也是相鄰的,最近處相隔不過半米。


    江秩看似隻是隨意的瞅瞅坐在另一邊陽台的孔渝,又很快收回視線,他若無其事的道:“怎麽了?這麽晚還不睡覺?”


    孔渝隻抬眼看了看江秩,又繼續逗著小狸花,聲音悶悶道:“睡不著。”


    江秩沉默一會兒後道:“為什麽?”。


    孔渝猶豫半晌抬頭看向江秩低聲道:“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那些話?”江秩為什麽要和他說那些話,為什麽要讓自己那樣做?


    江秩沒有說話,他深邃的眸子盯著孔渝,歎了口氣後才徐徐道:“小渝,你知道嗎?有時候你真的很口是心非。”


    孔渝:“?!!”


    孔渝有點委屈道:“你幹嘛上來就說我口是心非?”


    江秩笑了笑,招了招示意孔渝走近一些。


    孔渝老不高興地走了過去。


    江秩伸了伸,揉了揉孔渝的頭,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看著孔渝的眼神甚至比今夜的月光還溫柔。


    他雙眼注視著孔渝,聲音淡淡的卻能聽到一絲笑聲道:“我為什麽要說那些?嗯?因為我怕某個小烏龜什麽事情都往龜殼裏麵藏,然後龜殼越背越重,最後重的走不動路,隻能在原地著急得哭。”


    孔渝不笨,一下子就聽出江秩在打他,孔渝拉下臉道:“我才不是小烏龜。”


    江秩立刻道:“我也沒有說你是。”


    孔渝剛想反駁。


    江秩卻用雙將孔渝的頭扳了起來,兩人的雙目對視,夜風拂過兩人的發絲,天鵝絨銀藍的夜空如同幕布,江秩雙眼宛若溫暖的海洋:“小渝,你可以試著把自己所有的想法說出來,你不用什麽事情都一個人背負,你不用把什麽都憋在自己的心裏。”


    因為一個人承受這些會很累。


    孔渝一愣,然後淡淡笑了笑道:“可是我可以和誰說呢?又有誰會在乎呢?”在這裏,有誰會在乎他是如何想的,他是否開心呢。


    “每一個關心你的人都在乎。”江秩看著孔渝,他仿佛從孔渝的瞳孔看下夜幕滿天星子的倒影,他用他一貫淡淡的聲音道:“你可以和我說,我在乎。”


    孔渝一愣,然後雙唇忍不住的彎起。


    江秩看著孔渝的雙眼,他的雙眼有著期許,他對孔渝柔聲說道:“小渝,你的餘生還很長,我希望你不要留遺憾,想要的東西就坦誠的去追。想說的話就勇敢去說,你不需要有太多的無所謂的顧忌。”


    想要的東西就坦誠的去追,不要留有遺憾嗎?


    孔渝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他一直都告訴自己很多想要的東西是不能去奢求的,因為得不到會很失望,很多話也不必去說,因為說出來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從他小時候就是這樣,他不能問為什麽別人有爸爸,他沒有。他也不能問為什麽別人有小汽車玩具,他沒有。他不能告訴哥哥院子裏的小朋友都不愛和他玩,他也不能告訴媽媽,他的老師並不喜歡他。


    這些他都不能說。


    因為他們都有太多太多遠遠比他這些小事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們一家的生計,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都比這些來得重要。


    漸漸的,孔渝也就習慣將什麽事都放在心裏,什麽話也都放在心裏,他用毫不在乎的外表來騙過他人,也騙過自己。


    現在江秩讓他將想說的話說出來,他竟然微微有些愣。


    他已經太久沒有試著對自己坦陳了,那些不在乎的話自己告訴自己多了,也就真的當真了。


    江秩仿佛看透了他的心道:“小渝為什麽不去試一試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試一試最起碼不再有遺憾。”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孔渝道:“你不是說我是那種沒有辦法平淡度過此生的人嗎?是的我確實是。就像你能夠看懂我一般,我也能看懂你。小渝你比任何人都在乎,你隻是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去在乎。”


    “如果你是真的不在乎,那麽我不會去強求你做什麽。但是,小渝,你在乎——”他的指認真撫摸過孔渝的眉眼,低聲笑了一聲鄭重道:“所以小渝,不要讓自己留有遺憾,也不要再這樣委屈自己。”


    第二天的清晨,早早的江秩就敲開了孔渝房間的門。


    昨晚孔渝靠在陽台上和江秩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他清楚的記得最後他靠在陽台睡著了。


    醒來時他已經睡在自己溫暖的被窩裏。


    由於孔渝十分肯定睡著了的他是不會夢遊的,所以他幾乎可以肯定是江秩將他抱回房間。


    想到這,孔渝便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泛紅,熱氣直往臉頰上躥。


    江秩見他這樣忍不住道:“昨天沒見你不好意思,今天到不好意思起來了。”


    孔渝立刻回嘴道:“要不是你拉著我聊天我才不會睡著呢。”


    江秩無奈搖頭道:“對對!你說的都對。”


    江秩今天穿的很正式,難得的穿了一身正裝,西裝革履,上隻住著一個木製上麵鑲嵌著金屬鷹的拐杖,頗有幾分帥氣。


    眼前這個人仿佛與孔渝第一次見他的樣子重合了,就好像什麽都沒變過。


    很快孔渝回過神來道:“穿這麽正式,要去哪裏嗎?”


    江秩點點頭道:“對,跟我去一個地方。”


    “我?”孔渝疑惑的指了指自己道:“我嗎?”


    江秩反問道:“這裏除了你還有別人嗎?”他上下挑剔的看了看孔渝的睡衣道:“還不快點把衣服給換掉。”


    “啊?”孔渝還想問什麽,但見江秩已經有些不耐煩,沒有廢話,把衣服給換了。


    他和江秩出門時,已經有輛車等在門口了,看樣子江秩早就打算好了,甚至連車都已經叫好了。


    等到了目的地,孔渝這才發現江秩把他帶到s市的綜合大學s大來了。s大是s市知名大學,在全國也是頂尖的存在,但是由於地處於城市的的另一邊,所以孔渝幾乎沒有去過。


    說起來,這還是孔渝第一次踏進s大,孔渝滿臉疑惑地看向江秩,江秩把他帶到這裏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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