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聖盾牌!”


    賀容立刻發動了技能。何向陽第一時間趕到了那對母子身前,用大劍指向對麵。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回答他的是藤壺巨人震天的怒吼,從那黑洞洞的豁口裏鑽出了一條條水蛇。水蛇虯曲纏繞著掉到了地上,向何向陽發起了攻擊。


    “紅蓮炎矢!”


    邱叔用火燒掉了水蛇。但是藤壺巨人依然保持著攻擊姿態,它不斷發出恐怖的咆哮聲,引來村外越來越多的魔物。它們紛紛聚集到它身邊,密密麻麻的藤壺像潮水一般覆上了它的身體,讓它從原先的兩米多高變為了高達六米的龐然大物。


    孩子被這一幕嚇得大哭起來,南易讓村民趕緊去一邊的屋子裏避難。克勞斯村長也見到了這一幕,他滿懷悲痛地向魔物伸出了幹枯的手。


    “我親愛的孩子……你還認得我嗎……”


    “小心!!”


    賀容在老人家的頭頂張開了防護罩,同一時間藤壺形成的長鞭也重重擊打在那層保護網上。


    事已至此,這頭魔物已經是徹底要與他們所有人為敵了。


    懷著從未有過的憋屈心情,何向陽一刀砍在巨人的膝蓋上,將它硬生生逼退了一步。“不要對自己人動手啊!!”他大吼著。然而那魔物依然一刻不停地發動著進攻。它渾身上下的多個部位都幻化出了武器:長鞭、鐮刀、巨斧,而且可大可小,伸縮自如,靈活又凶厲地攻向了小隊眾人。


    南易用槍挑住了那條長鞭,同時發動雷斬將鞭子從魔怪的身上扯了下來。那條鞭子就此潰散成了零零碎碎的藤壺,然而藤壺落地後卻仿佛擁有自我意識,又迅速湧回了本體。邱叔那邊也遇到了相同問題,這怪的渾身上下似乎都是由藤壺組成的,即使用各種方法將它擊碎,它也能立馬重組,看上去與先前別無二致。


    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邱叔不由咂舌。這怪似乎可以無限再生,但是他們的mp和精力是有限的,藥物的補給也會跟不上,這樣下去遲早會撐不住。


    站在眾人之後給他們加血的賀容此時用掉了身上的最後一瓶回藍藥。他望著隊友奮力抵擋的背影,偷偷啟用了手鏡裏的【真實之鏡】。


    隻見在【真實之鏡】中,藤壺怪滿身黑氣,像是由一大團黑暗凝成的移動堡壘。所以無論如何攻擊那團黑氣都無濟於事。賀容按下內心的焦躁,凝神仔細觀察,忽然在那片沉鬱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抹血紅色的影子,宛如搏動的心髒般時隱時現。


    “攻擊它的胸口!那裏有可能是它的核心!!”


    賀容大喊著。其他人聞言一愣,迅速反應了過來。


    南易幾步衝向了敵人,手舉長槍刺向它的胸膛,怪物揮動巨斧劈砍他的脖子。在刺耳的鐵器碰撞聲中,何向陽用大劍格擋住了這致命一擊,與此同時邱叔使用風刃暫時拘禁了怪物的軀體,使它發狂般大吼起來。


    “位置再朝右下一點!大概還差二十公分!!”


    賀容指揮道。南易朝著他所說的位置把長槍狠狠捅了進去。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怪物滿身的藤壺劇烈開合起來,它們像是被滾燙的沸水燒融一般,從怪物的身上剝落而下。藤壺怪就在這樣的蛻變中四分五裂,不斷縮小,最後徹底瓦解,化為了一堆骨灰似的砂礫。


    包圍村子的大霧緩緩消散了。陽光重新回歸了這片盛滿悲傷的山穀。村外魔物們的身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一場叫人午夜驚回的噩夢。但是誰都無法由衷地感到高興,窒息般的沉默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


    而在那堆怪物化為的砂礫中央,有一枚皮開肉綻的石榴。它已經被南易的長槍徹底捅穿,裏頭晶瑩剔透的果瓤碎了一地。如同那首祭奠上的歌謠所唱,像一顆善良的心般對人敞開。裏麵無數的紅寶石向四周無聲滾落,仿佛數也數不盡的、血紅色的淚滴。


    南易向克勞斯村長借來了紙筆,將發生在狄格特村的悲劇一五一十記錄了下來,飛鴿傳書給了在山穀外替他們看管馬車的士兵。那士兵立刻將這一情況快馬加鞭匯報給了當地領主,使得救援隊在一天之後就趕到了村子。


    這裏已經不適宜人繼續居住了。


    在回信中,領主希望村長克勞斯能帶領村子裏剩餘的人暫時搬到山穀外的小鎮上。他向南易保證自己一定會妥善安置這些難民。而且由於勇者和騎士團的介入,近日也會加大力度打擊那些窮凶極惡的人販子,但願此舉能告慰那些為守護家園無辜慘死的村民。


    賀容他們原本還想陪著村民們一同離開山穀。但是克勞斯村長拒絕了。


    “孩子們,你們還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請不要在我們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了。”


    老人諄諄說道。


    “隻要一日不消滅魔王,這片大地上悲哀的亡靈們就一日得不到解放。請快一些拯救他們吧。他們已經吃了太多的苦,是時候回到女神身邊去了。”


    克勞斯村長帶著所有村民站在村口送別勇者一行人。朱莉和朵麗姐妹倆這兩天一直在四處幫著村民們收拾行李,安撫大家的不安情緒。現在她們分站在村長左右,朝賀容他們揮著手。


    “謝謝你們!”


    姐妹倆大聲喊。


    “謝謝你們送我們回家!”


    “謝謝你們讓我們想起自己應該做的事!”


    謝謝!!


    女孩們的衣裙隨風飛揚,腿上的刺青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來,可是她們誰都沒有對此在意,兩個人的眼裏都流露著堅定的光芒。


    這個世界是如此殘酷,卻也如此美麗。在淚水幹涸之後,有的人會被擊倒,但有的人會選擇咬牙站起來,邁向未知的明天。明天,或許會是另一道難關,也或許會出現雨後彩虹。但是人隻有奮力用自己的雙腳走下去,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未來。


    ***


    極北,冰封之穀,霜血高地。


    旅途進行到這裏,怪的等級已經都在60級以上了。四人在冰天雪地裏一邊前進一邊打怪吃經驗,爭取把等級提升到65左右。畢竟他們馬上就要麵對這個副本的最終boss了。


    在紮心刺骨的寒風之中,盡管一直活動身體,但何向陽還是感覺自己要被凍成狗了,他狠狠打了個噴嚏。


    “我的媽呀,這也忒冷了吧!?”


    在他的背後邱叔不由笑道。


    “小何你是南邊的吧,那確實撐不住,在我們北方這可真不算回事兒。”


    何向陽吸著鼻涕。


    “你、你是東北老鐵嘛?!”


    “也不算,就是小時候在那兒呆過一段日子。”


    “怪不得,”南易笑道,“你的視頻都很有意思,我和幾個朋友都很愛看。”


    “過獎過獎,就給大夥兒看個樂嗬唄。”


    “所以你什麽時候更新?”


    “……好好打怪,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


    賀容忍不住笑出了聲,邱叔回過頭。


    “小賀啊,我跟你玩了那麽多局,都還不知道你是哪裏人。”


    “我嗎,”賀容頓了頓,這問題可真是太犀利了,在這個副本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我可能離你們都比較遠……”


    “在國外嗎?”


    賀容猶豫著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何向陽恍然大悟般說道。“總覺得你碰上什麽事都特別冷靜,原來是見過大場麵的!”


    “也不算吧……”


    “小賀你還記不記得你玩過的一個荒島求生的副本?”邱叔接下了話茬。


    “記得。”


    “如果換成我去玩那個副本,絕對不會有你玩得那麽好。”


    邱叔一邊搓著風刃,一邊慢悠悠地說。


    “那個孤島上的【怪物】力量遠勝於人,還擁有人的智慧,是最難對付的那種敵人。在無法使用武器的前提下,玩家根本無法戰勝他們。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自我保全的方法,就是盡可能遠離那些【怪物】,躲到最後一刻。根本做不到像你那樣,與他們在同一個屋簷下共處。”


    南易在一邊點了點頭。“是的,一起相處的風險實在太高了,隨時都可能半路夭折。”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我後來看你的回放就不停在想,為什麽你的膽子那麽大?就一點也不怕嗎?”


    “直到和你一起組隊後才慢慢明白過來……”


    邱叔笑道。


    “因為你從來不會把自己困在某一立場,帶著先入為主的思維判斷情況。你很懂怎麽放平心態,隨遇而安,隨機應變。就像在這個副本,我絕對想不到被獻祭的女孩也能成為勇者。”


    此時他們已經站在了雄偉宮殿的正門前。邱叔回頭望著賀容。另外兩人也同樣麵帶笑容。


    “但是你確實成為了勇者。”


    在陣陣凜冽的寒風中,賀容感受到的卻是流入四肢百骸的溫暖。那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受:如同在冬日裏和朋友們圍爐而坐、把酒夜話;如同站在明亮的陽光下,和誌同道合的夥伴們互相打氣,向同一個終點進發。


    “這樣的遊戲玩著才有意思,不是嗎?”


    四人齊心協力推開了通向魔王之間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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