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凜冬這樣的飛速躥紅,除了吸了大批粉之外,不是沒有負麵影響的。


    首當其衝的就是有一波雲棲粉終於忍不住跳出來,指責顧凜冬從頭到尾都是捆綁雲棲上位的,種種吸血炒作有目共睹。另一邊,冬菇姐姐們也據理力爭,擺出事實證明顧凜冬靠的是自己的實績。


    “實績?一部電影賣座就叫實績?那我們家雲棲從小到大那麽多片叫什麽?你家顧凜冬的提款機嗎??”


    所以說,在粉圈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對家和踩一捧一。顧凜冬由於火了,終於被西施姐姐們認定為對家了,這種天道好輪回係統誠不我欺的感覺,讓賀容百感交集。


    現在,擺在賀容麵前最重要的問題不是粉圈大戰,而是下一階段的任務目標——


    【主演的電影獲得當月票房冠軍。粉絲數達到三千萬。】


    來了。


    賀容心想。


    果然要拿到影帝,必須突破這道最終關卡。


    在他對著屏幕尋思下一步的時候,小桌寵一本正經鑽出來,貼著賀容的拇指輕輕蹭了蹭,仿佛是在隔著屏幕安慰他,讓賀容的老父親之魂瞬間熊熊燃燒。


    衣服?買買買,從禮服到古裝各買一套。


    零食?買買買,再來點兔耳之類的小道具……手銬就免了。


    賀容注意到屏幕右上方的心形已經被填滿了,還散發著淡淡紅光。這讓賀容喜不自禁,看來養成任務完成得不錯,小桌寵健康長大了。他抬起食指戳了戳對方圓鼓鼓的小臉,小桌寵任由他調戲,一副順從乖巧的模樣。


    這時,賀容的腦袋被人揉了揉,他放下手機抬起頭,顧凜冬半笑不笑地看著他。


    “玩什麽遊戲?那麽開心。”


    賀容從善如流地把手機塞進兜裏。


    “冬哥辛苦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也在對他們打招呼,今天顧凜冬最後一場攝影也結束了。


    他們驅車回到家中。


    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他倆的晚飯都沒吃。顧凜冬打算自己做。其實兩人原本都屬於君子遠庖廚的類型,但是顧凜冬自打搬入新家後,就時不時會嚐試自己做菜,而賀容也不好意思吃白食,隻能在一邊給他打下手。


    今天的菜單是很簡單的可樂雞翅和涼拌秋葵。


    賀容把超市買的雞翅洗淨,瀝幹,交給顧凜冬。顧凜冬把雞翅的兩麵用小火煎至金黃,再倒入可樂和各種調料,加水蓋鍋慢煮。這時賀容已經把秋葵也處理好了。顧凜冬另起一鍋開水,等水燒沸後,把秋葵倒進去,些微燙一燙便轉入冰水。由賀容切去頭尾。


    賀容和顧凜冬的口味都偏清淡,因此秋葵裏隻加了點鮮醬油。在賀容忙著拌秋葵的時候,另一邊鍋裏的水也收幹得差不多了。顧凜冬一開蓋,香氣撲鼻,盈滿室內。顧凜冬確認味道不錯後便起鍋了。


    賀容坐在桌前,懷著溫暖的心情,和顧凜冬一起把兩道菜都吃完了。


    飯後的時間一般都是在書房度過的。


    顧凜冬喜歡看書,而且他看的一般都是原版書,所以書架上賀容能看的不多。賀容這種時候一般會選擇掏出手機逗一會兒兒子(桌寵),或是給顧凜冬挑選劇本,但是今天不知怎的,他突然對書有了點興趣,想隨便找本什麽讀一讀。


    賀容漫步於高聳的書架間,宛如又回到了那座古老奢華的宅邸。書香在光影錯落裏四下流淌,讓心也跟著安定。他抬起頭,目光一一掃過那些看得懂或者看不懂的文字。不多時,賀容看到了一本有些熟悉的精裝本,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


    這是一本童話譯本,附帶原文。內容就是那個關於海之國女兒的耳熟能詳的故事。


    戴維斯先生曾經在一個日光充沛的午後為他讀過一遍。對方的嗓音低沉悅耳,宛如遙遠教堂的管風琴,讓賀容昏昏欲睡。


    那時的自己在想什麽?


    賀容對著攤開的書本,迷迷糊糊有些發怔。


    這時有人從背後接近了他,清淺的氣息拂過耳畔。


    “你喜歡童話?”


    賀容回過神,書險些砸到地上,他趕忙捧住。


    “還、還行吧。”


    賀容有些窘迫,仿佛害怕自己腦中的記憶被對方看穿一樣,顧左右而言他。


    “冬哥你書架上居然有童話,我還以為你不看這種。”


    顧凜冬平時看的都是那種很深奧的哲學或者心理類書籍。


    男人從他手中接過了這本書。


    “確實不怎麽看。”他翻了幾頁。“而且這本……我不太喜歡。”


    賀容愣了愣。


    不喜歡……“是因為結局嗎?”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人魚公主單戀王子、獻上自己的所有成全了對方的悲戀故事。


    顧凜冬點了點頭。


    “是,也不是。”


    他翻到一頁,指著其中的幾行對賀容說。


    “人魚可以活到三百歲,但是結束生命時,他們就會變成海上的泡沫。但人類卻有一個不滅的靈魂。即使身體腐朽,靈魂也會升入天空。”


    “人魚公主救了王子之後便愛上了人類,同時,她渴望得到一個同樣不滅的靈魂。她自然而然地把願望寄托在王子身上——【我把我一生的幸福放在他的手裏。我要犧牲一切來爭取他和一個不滅的靈魂。】”


    “但是結果呢,”


    顧凜冬合上書本。他的眼神透徹而冰冷,宛如寒潭表麵那層張開的薄冰。


    “她說著渴望得到王子的愛情,結果沒有那份凡人的愛,她一樣可以得到不朽。到頭來,正由於這份殉道似的愛,使她得到了升華。”


    男人有些尖銳地指出。


    “她對王子的愛是一種通向不滅的手段,而且正因為愛而不得,更添一份淒美和儀式感——她所有的美和不朽都已經實現了自我完成。而王子的愛與不愛,對她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不知為何,賀容的雙腿開始發抖,他拚盡全力才能控製住自己的身體。


    “她有想過王子的今後嗎?每當他注視大海,都會想起曾經有一位美麗的啞女愛他成狂,而後卻一夜香消玉殞。你覺得他會為此沾沾自喜,還是扼腕歎息?”


    顧凜冬的眼底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悲哀。而此時窗外的風聲大噪,顯然是夏夜的暴雨將至。


    “不管怎樣,他都將永遠記著她。”


    “人魚公主成功了。她在王子的身上種下了名為【愛】的詛咒。而他到死都得不到解脫。”


    一道閃電劈開夜幕,霎時照亮了賀容慘白的臉。


    雷雨傾盆而下。


    ***


    賀容蜷縮在床上,用被單緊緊裹住顫抖的身體。


    為什麽這麽簡單的事,自己之前完全沒有察覺?


    戴維斯先生並不是個遭到汙蔑就會束手就擒的人,更何況這棟屋子裏的仆人都忠心耿耿,是誰仿佛一夜之間遣散了他們,讓整個莊園弱無還手之力?


    賀容的整顆心都揪緊了。


    是戴維斯先生他自己。


    暴風雨激烈拍打著窗戶,仿佛把賀容拉回了荒島上最後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那時他發現槍口正對著戴維斯先生,幾乎沒有思考就跳下了陽台。


    因為對於賀容而言,這隻是個遊戲,哪怕他死於槍口,係統也會給他點基礎分,沒什麽特別大的損失。


    所以他看似用生命換來了戴維斯先生的安全,內心甚至還因此生出了一絲快意——【看吧,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弱小,我也能保護你。】


    但戴維斯先生並不知道這些,他尊重賀容,愛護他,把他看成和自己平等的生命。


    如果隻是叔父聯合外人背叛,戴維斯先生一定能想出辦法應對。他遭受的那些指控根本師出無名,稍微一查就能真相大白。更何況他還是本家的家主,一定還有其他自保和還手之力。


    但是他什麽也沒做。就這樣遣散了仆人,任由自己的尊嚴被他人踩在腳下。


    是因為絕望嗎?


    看著賀容死在他眼前。


    是為了懺悔嗎?


    覺得是自己的緣故害死了賀容。


    而那時的賀容正滿意地清點著自己的副本獎勵,對發生在戴維斯先生身上的一切毫無所覺。


    賀容捂住嘴,他產生了強烈的耳鳴和嘔吐感。


    旁人的嫉恨、親人的背叛,也許是讓戴維斯先生身陷險境的楔子。


    但真正把他推入地獄的元凶,是陶醉於自我犧牲的自己。


    所以,哪怕戴維斯先生變成了如今的顧凜冬,他也對賀容曾經做過的事無法忘懷。


    自己在他的靈魂上就是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烙印,宛如詛咒。


    賀容衝入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把今晚和顧凜冬一起烹飪的晚飯全都吐了出來。他跪在冰冷的瓷磚上,冷汗一滴滴滑下額頭,在噬骨的寒冷中他不停嘔吐著。可即使如此,他也無法清空那些無休無止的罪惡感。


    洗手間這邊的動靜把已經入睡的顧凜冬也驚醒了。男人發現賀容狼狽的模樣,當即就要叫救護車。


    賀容把他攔下了。


    “……我沒事……隻是胃有些難受……”


    賀容虛弱地趴在洗手台前,鏡子裏映照出自己蒼白的臉和男人滿臉的焦慮。


    “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他像麵對孩子一樣輕聲哄他,溫柔地一遍遍撫摸賀容的背,試圖讓他好受點。


    但是他越是這樣越讓賀容感到難受。


    自己一直這樣接受著對方無條件的好意,但是害對方一次次受到傷害。


    他甚至隻能用一個又一個謊言回應這份溫柔。


    賀容咽下了又翻湧而出的罪惡感,他鼓足全副勇氣,拉住了顧凜冬的手。


    “如果有一天……有什麽我能為你做的事,你一定要告訴我……”


    賀容顫抖的懇求讓對方不禁睜大了眼睛。


    男人歎息著把他攬進懷裏,繼續輕撫他的背,小聲哄他,讓那些崩潰的顫抖不知不覺停歇了。


    賀容就這樣趴在男人的肩頭,放任自己在疲憊和悲傷中睡去。在一片霧靄般的昏昏沉沉中,他仿佛聽見對方低聲說了什麽,但是意識最終還是棄他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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