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紅衣人就是沈夢,在玉蟾撲向他之際,渾身仿佛失去力氣一般,腳下一軟,癱軟在地上。


    床頭有個櫃子,他跌倒時,視線與櫃二層持平,幾個做工精巧的竹蜻蜓、竹蟬安安靜靜的躺在櫃中。


    沈夢顫抖著手,伸向那幾個竹製品,將竹蟬抓過,翻過麵來,蟬腹下刻著幾個細小的“白小白”字印入他眼中。


    他看了一眼肩上的玉蟾,又看了手掌中的竹蟬,最終僵硬的轉頭看向床上睡熟的人,伸手撩開他左手邊鬆垮的衣袖,手肘處一塊與周圍不一樣的粉色皮膚,格外醒目。


    頓時,沈夢臉上的表情仿佛打翻了五色瓶,精彩紛呈。


    師尊是小白?


    師尊是小白。


    哈哈哈……


    師尊竟然是小白。


    自己恨的人,心心念念的人,……那個對他好到掏心掏肺的人,和那個將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肆意嘲諷的人,竟然是同一個。


    心中有複雜澎湃到極點的情緒在翻騰。


    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一邊如此憎恨他,一邊又不惜一切的對他好。


    他想搖醒床上的人,弄清楚為什麽要這麽矛盾的對自己?


    可又害怕回答的,不是自己想要聽到的答案。


    他呆坐在地上很久,久到他徹底將心中的情緒完全壓抑。


    才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床榻邊,表情平靜,古井無波,隻有那雙幽黑的眸子裏,是如同燎原烈火一般的憤怒和興奮。


    太過炙.熱的眸光,在黑夜中反射出了妖異的紅芒,如同一隻鎖定獵物的黑豹,而那睡得迷糊的人,就是他掌心中無法逃脫的幼獸。


    沈夢彎下腰,用一種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深深凝視著床上之人,低頭附耳,輕輕道:“師尊犯下的錯,徒兒不讓你用命償。”


    徒兒要用你的一生一世來償還。


    你若願意,徒兒便待你如掌中寶,陪你闖人間萬象,與你看浮世驕陽,一心一意,疼你,愛你……


    你若不願,徒兒便斷你手腳,將你鎖入囚籠,一生一世陪著徒兒,讓你哪也去不了。


    哪也去不了……


    沈夢湊在白亦真的耳邊,一字一句緩緩說著,聲音溫柔入骨,表情卻殘忍陰騭。


    似乎他靠的太近,灼熱的鼻息吹在耳側,讓床上沉睡的人,無意識的一陣輕顫,柔順的發絲如同綢緞般滑下,遮住了大半張臉。


    沈夢伸出手,將遮住白亦真半邊臉的黑發,撩至耳後,手指無意中劃過薄唇,微涼又柔軟的觸感,讓他眼中紅芒微閃,如跳動的火焰。


    感覺到自己瘋狂的綺念,沈夢微咧嘴角,露出唇邊淺淺的梨渦,覆身上前,再也不壓抑自己的感情。


    低頭狠狠噙住這夢寐以求的薄唇,毫不客氣的在他嘴中攪個翻天覆地,仿佛是想將床上之人拆.吞.入腹。


    他這副惡狠狠的模樣,連在一旁當看客,不通世事的玉蟾琉璃色的蛙眼中,都隱隱泛起了寒意,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被他肆意啃.咬的白亦真,臉上騰起不正常的潮.紅,仿佛春日芳菲在此紮了根,連眼角都開出紅花來。


    長睫毛微顫,仿佛沾了雨滴飛不起來的蝴蝶,一副想醒卻醒不了的可憐模樣,更是激起了沈夢無處發瀉的火。


    一路往下,在白亦真身上留滿了自己的痕跡和氣息。


    準備有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一股他熟悉到刻入骨髓的陰涼氣息,出現在雲霧峰上。


    修了妖術後,對氣息格外敏感的沈夢停下了動作,從白亦真被咬得紅靡的脖間抬起頭來,舔了舔唇角,露出冷冽的笑容。


    “終於出來了,我以為你會躲在某個犄角旮旯,龜縮一輩子。”


    壓下噴.薄欲出的欲.火,站起身來,將床角的玉蟾又重新塞回花盆裏,轉身朝外走去。


    走了兩步又返回來,扯過一塊薄紗,把床上半.裸之人引人犯罪的身體,給覆了個嚴實。


    低頭在他被啃得紅腫破皮的薄唇上狠狠吮了一口,又在他額間印上一吻,滿臉的意猶未盡,低啞著聲音道:“師尊!這次先放了你,往後可要加倍還回來。”


    黑發無風自動,紅袍擺動,眨眼便出現在雲霧峰上空。


    黑眸微瞌,閉眼感應了一下,瞬息便尋到一鬼鬼祟祟偷潛入雲霧峰的人,那人明明一身青雲派弟子服,但沈夢隻一眼,就看出他與自己一樣,滿身妖氣翻騰。


    沒錯,妖氣……


    這偷偷潛入的就是,當初被黑蛟強占了身體的看守地牢的弟子。


    經過沈夢一事後,黑蛟也不敢太放肆,不敢明目張膽的吸人精氣,就在牢獄裏一點一點悄悄的吸,好在地牢裏囚犯無數,它如此收斂,倒也沒再被發現。


    可剛剛,它感應到雲霧峰上有同類的氣息,而且那氣息強大,憑它的直覺,如果自己吸取這同類的修為,一定可以重新結丹,再造妖身。


    它窩在人類身上,憋屈了很久,壓抑不下心中的貪婪,最終還是悄悄來了雲霧峰,想一探究竟。


    而沈夢當初不懂,可自修妖後,對妖修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對當初之事,也猜測到了大概。


    這股陰冷的氣息,早已印入了骨髓,於是,它一來,就被他發現了。


    沈夢身形一閃,眨眼間便攔在黑蛟麵前,一襲紅袍無風自動,有幽幽的冷香從袍下散開,浸著蝕骨的寒意。


    打量了一眼眼前人,他記性甚好,隻一眼,便認出他是當年看守牢門之人。


    想到牢中一事,沈夢眼中紅芒微縮,殺意漸盛,表情卻平靜,隻語氣涼涼道:“好久不見。”


    “是你?”黑蛟也一眼就認出了他,對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仿佛對待餐盤中的美食般,眼中溢出垂涎欲滴之色,嘴角也露出嗜血的笑容,舔了舔唇,滿意道:“哈哈哈,想不到你小子還能有這等奇遇,當年那人放你一馬,竟是對的。”


    它圍著沈夢轉了一圈,眼中貪婪漸盛:“這具軀殼不錯,本尊很是喜歡。”


    沈夢眼中那點針尖大小的紅芒閃的妖異,冷嗤一聲,也不與它廢話,隨手便祭出了殺招。


    黑蛟也不畏懼,倆人便在雲霧峰鬥了起來。


    因靠近柴房位置,倆人鬥起的妖風,吹得竹屋搖搖晃晃,地上的青草皮也糟到肆.虐,早已泥土翻飛,沈夢複雜的看了一眼竹屋,最終還是將黑蛟引下了雲霧峰。


    而這倆鬥得飛沙走石,妖氣翻騰,除了被沈夢下了迷夢引的雲霧峰沒動靜,其餘青雲派的弟子大多被引了過來。


    黑蛟龜縮了這麽久,自是敵不過沈夢,反正自知已經暴露了,它也不再隱瞞。


    那些靠得近的看熱鬧的弟子,便給它送了菜。


    它吸人精氣,下手絲毫不留情,修為高的還能掙紮會,修為低的全部吸成了幹屍。


    如此邊吸.精氣邊鬥,一時半會兒,竟然也和沈夢打了個不相上下。


    而剛剛才趕到的掌門李真仁和眾穀主、長老們,自是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裏。


    此時卻來不急後悔錯怪了沈夢,先擒住這妖物再說。


    有了掌門的加入,本就站上風的沈夢更是如虎添翼。


    黑蛟見鬥不過,也不死纏,眼珠一轉,便像以往一樣來個金蟬脫殼,棄身逃了,反正它的魂魄,不死不滅,它要逃跑,誰也拿它沒辦法。


    隻可惜,這次失了策。


    沒有人看得見沈夢的背後,出現一隻巨大的龜身蛇首尾的玄冥獸虛影,看著棄身逃跑的魂魄,蛇頭一張,便把準備逃跑的黑蛟給吞了下去。


    附身的弟子的軀體,從空中掉落,被地上堅硬突起的石頭紮得稀爛,漫出的鮮血,染紅了黑暗。


    戰鬥結束。


    感覺到在腦中蹦躂得厲害的黑蛟魂魄,沈夢知道,他得趕緊回去煉化融合了它。


    不甘心的回頭看了一眼雲霧峰方向,眼中有異色劃過,薄唇微啟,輕歎:“師尊,等我回來!”


    紅袖一揮,收回了彌漫在峰上的迷夢引,扭頭就走。


    “沈夢……”


    有人叫住了他,沈夢回頭看去,是掌門李真仁。


    沈夢瞥了一眼,冷冷道:“大師伯,哦!不對,李掌門,何事?”


    李真仁緊緊的看著他,這孩子一身氣息完全不對,隻一眼,就看出他入了妖道。


    可自己卻也管不了了,當初不但誤會了沈夢,還把他趕出了青雲派,親眼看著門下弟子將他丟下荒山的。


    不管怎樣,最終錯在他們,不該沒聽信小師弟的。


    李真仁這人,當掌門這麽多年,也拿得起放得下,敢做敢當,知道自己錯了,也不糾結麵子,朝沈夢微微一低頭,朗聲道:“這件事情是我們有錯在先,當初……”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沈夢打斷了他的話,眼中冰寒襲人:“道歉有什麽用?道了歉,我的修為會回來?我受的痛楚和侮辱會抹去?”


    “那你想怎麽樣?”李真仁皺眉,卻還是耐著性子問道。


    “不如用實際補償我。”沈夢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冷漠的微笑。


    李真仁沒有猶豫的點頭,“可以,藏寶閣的寶物,隻要你有看的上的,允你拿三件。”


    “哈哈哈……”沈夢搖頭,一襲紅衣在月色下,紅的耀眼,紅的妖異,如盛開在冥途河畔的曼珠沙華。


    他孤身一人夾在青雲派的白袍堆中,顯得格格不入,莫名帶著無法言喻的悲涼。


    他側頭看向雲霧峰方向,盯著籠罩在黑夜中的主峰,仿佛透過那冰冷的建築,看到了裏麵的的某個人,幽黑的眸子裏星光浮動,像撒下一張巨大結實的網,將一切該有的不該有的肖想,全籠罩在網中。


    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盛,夾雜著駭人的瘋狂:“我不要寶物,我隻要一個人。”


    “誰?”


    “我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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