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深淵倒底有多深,白亦真隻感覺仿佛經過了一個世紀,卻還沒落地。


    逐漸習慣了下墜的速度,他才小心的睜開眼睛,發現沈夢墊在他身下,而自己則趴在沈夢身上,整個人都纏上了他,跟八爪魚有得一拚。


    白亦真略微尷尬的仰頭,卻對上一雙幽黑清澈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表情平靜,古井無波,隻有眼睛一眨不眨定定的看著他,可眼神太過炙熱,仿佛深處燃燒著一團火焰,燙得白亦真一激靈。


    他垂下眸,選擇視而不見,不敢多看,也不敢深想。


    大概又過了很久,久到白亦真趴在沈夢身上昏昏欲睡的時候,他們突然停住了下墜之勢。


    身下的沈夢傳來重重的悶哼聲,從口中噴出滾燙的液體濺灑在他的麵具上,也染紅模糊了他的視線。


    一種難以言喻的疼痛襲卷全身,仿佛五髒六腑全部摔碎,而全身骨骼血肉都分離一般,口腔鼻中全是血腥味,疼得他眼前一黑。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深淵下慢慢伸手不見五指,一種奇異的生物緩緩飛了起來,尾部一閃一閃發著淡淡的白光,接著越聚越多,忽明忽暗的白光照得深淵下如夢似幻。


    暈迷過去的白亦真恍惚中感覺有什麽爬過他的後頸,冰冰涼涼的蠕動著,他條件反射的伸手抓過,那生物在他手中虛弱的撲騰,觸感詭異。


    嚇得白亦真一激靈,睜開眼睛,慢慢清醒了過來。


    看了看手中掙紮的生物,又抬頭看著忽明忽暗的天空,傻愣了半天才開口道:“臥槽,修真界也有螢火蟲?”


    放開手中的蟲子,無意中發現自己還被沈夢圈在懷中,借著微弱的光,發現沈夢臉色慘白,嘴角鼻下全是幹涸的血跡,心中一慌,連忙去探他的心脈,還好,脈博在跳動,雖然略虛弱,但是脈相平穩。


    白亦真艱難的從沈夢身上直起上半身,從乾坤袋中倒出一把靈丹,不管苦不苦,吃糖豆般塞了一把進嘴中。


    他們煉丹穀的靈丹可是好東西,畢竟青雲出品,必屬精品,才一會兒,白亦真就覺得自己好多了。


    把沈夢圈在他腰上的手扳開,才從他身上翻爬下來,活動了手腳,發現無礙後,才半跪在沈夢身邊,準備給他也喂點藥。


    可一邊膝蓋才著地,就感覺了異樣。


    地麵異常的柔軟溫熱,白亦真好奇伸手摸了摸,發現地上的草別樣的纖細,粗糙又柔軟,帶著獸類獨有淡淡的腥臭味。


    觸感太過奇怪,白亦真低頭借著微光認真一看,一隻巨醜的熊頭閉著眼睛麵向他。


    “噗嗤……”


    白亦真瞬間笑出了聲,這哪是什麽地麵呀,這是那隻先跳下深淵的巨熊。


    這簡直是疊羅漢呢!巨熊墊底,沈夢第二,他最上麵。


    “喂,死了沒死?沒死動一下。”


    用力跺跺腳,見腳下的熊沒動靜,也不再管它死活。


    卷起衣袖,輕輕的擦幹淨沈夢臉上和嘴角的血跡,或許是靠得太近,又或許是深淵下的螢火蟲太過夢幻。


    讓安靜躺著的沈夢,好看的不太真實。


    白亦真眨了眨眼睛後,習慣性的摸了鼻子,又做賊似的悄悄伸手捏上了沈夢的臉,一邊戳一邊喃喃道:“唉!怎麽會有長得這麽好看的人?也不知道將來會被哪隻豬給拱了。”


    一個來自日常舔顏狗的歎息。


    不得不說,沈夢真是上天的寵兒,驚豔了時光,自己天天看,還是覺得好看。


    如果給顏值打分,滿分是一百的話,他家阿夢硬件軟件設施加起來,絕對要打一百零一分。


    舔顏完畢後,白亦真伸手扶起沈夢,小心撬開他的嘴,喂了幾顆靈丹下去。


    低頭借著螢火蟲的微光,白亦真看到滿身是傷的沈夢,心疼不已,喂完藥後,把他放平,伸手去解他的衣袍,準備給他洗傷口和上藥。


    可才解開他的腰帶,就被另一隻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阿夢,你醒了?”


    白亦真看著睜開眼睛的沈夢驚喜道。


    “嗯!”


    沈夢掙紮著起身,白亦真趕緊扔下腰帶把他扶了起來。


    手扶到他身上時,聽到壓抑的悶哼聲。


    嚇得白亦真趕緊放緩了手勁道:“你別再動了,我給你上點藥。”


    沈夢搖了搖頭道:“不礙事,都是皮外傷,我自己可以上藥的。”


    “真沒事?”白亦真還是不放心的問道。


    “真沒事,我自己可以來的,就是天太黑,看不見上藥。”


    見沈夢再三搖頭,白亦真也不再強求,他跳下了巨熊。


    雙腳著地後,才發現這裏的土地異常的鬆軟,人站在上麵走,地麵會輕顫幾下,卻又不會陷下去,仿佛彈跳床一般,這感覺像極了現世時黃河邊的濕地。


    當初這隻巨熊會毫不猶豫的跳下來,大概是知道深淵下麵是這種柔軟的地麵,隻是沒想到運氣不太好,給他們當了墊背。


    白亦真在濕地踩了踩,也沒起玩心,而是從遠處撿回了一堆幹柴,點燃後照亮了這一片黑暗。


    他又重新走回巨熊身旁,小心翼翼的把沈夢扶了下來,讓他坐到火堆旁。


    從乾坤袋中翻出一堆的瓶瓶罐罐,這些瓶中都最雲霧峰上最好的傷藥。


    沈夢開始脫下破爛的衣袍處理傷口,而白亦真坐在一旁看得頭皮發麻,那些布料被幹涸的血液粘在傷口處,撕下來時會帶著血肉和皮。


    有一種疼,叫看著就疼。


    看著嘴唇慘白,額間滿是冷汗和強忍著疼痛的沈夢,白亦真心中滿是內疚。


    而當沈夢脫下衣袍,露出胸前深可見骨的爪痕時,白亦真鼻子一酸,要不是自己嘴饞,讓沈夢獨自一人行動,也不會傷成這樣。


    這得糟了多大的罪呀!


    要是自己再去晚點,是不是就見不著他了。


    想到這,白亦真吸了吸鼻子,悶悶道:“阿夢,對不起……”


    低著頭的沈夢,聽到白亦真帶著鼻音的話,正在上藥的手一頓,他抬頭看著身前之人微微發紅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神。


    頓了頓後,他的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笑,笑容燦爛,笑聲莫名的愉悅。


    或許是鮮血下的笑容太過耀眼,刺得白亦真眼睛生疼,飛快的偏頭移開目光,逃避似的起身去撿柴火。


    轉身的瞬間,耳側卻傳來沈夢的聲音。


    “小白,謝謝……”


    聲音很小,微不可聞,像三月的暖風,輕拂過耳畔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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