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觀矗立在青天之下,白牆綠瓦,重樓鬥閣,簷角向上飛起,就像浴火重生的鳳凰,高昂著頭,仰望天空。


    晉龍子重新來到擎天觀前,望著這樣的氣象,也不由暗自驚歎。之前擎天觀本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觀,當年就氣派非凡。但當初京城最宏偉的道家建築,非國師府莫屬。其他道觀有錢也不能僭越。但之前一把大火燒光了擎天觀,國師府隨著主人的失蹤沒落下來,到現在已經是滄海桑田,時移世易了。


    擎天觀如此毫無顧忌的擴建,是不再顧忌國師了麽?還是說,擎天觀就是新的國師府了?


    “你到底要看到什麽時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帶著幾分不耐煩。


    晉龍子回過神來,不必轉頭,他就能想象鄭琮琪那副永遠高傲不屑的神色,老實說,挺討人嫌的。


    然而這個討人嫌的小子,現在是自己的同伴。


    之前鄭琮琪在乾真下院大鬧一場,便即消失。晉龍子好不容易把地玉道人應付走,正在憂慮如何聯係上派高手,為那鬥法做準備,卻發現鄭琮琪去而複返。


    鄭琮琪倒也直截了當,上來就道:“我看你們找不到高人赴會,你看我怎麽樣?”


    晉龍子著實嚇了一跳,鄭琮琪的修為實力當然是好的,乾真下院,包括洞真下院都比不上,晉龍子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但這人的用心太值得懷疑了。


    本當拒絕這莫名其妙的提議,鄭琮琪卻說出了他無法拒絕的理由。晉龍子隻得答應下來,把自家最強修士這個名額冠給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外人。


    雖然不覺圓滿,但晉龍子好歹安慰自己,鄭琮琪也是不錯的選擇,一則實力不俗,二則,誅心而論,此行必然冒險,參加鬥法又是險中之險,那鄭琮琪犯險,他又不心疼。


    隻是在鬥法之前的這幾天裏,和鄭琮琪的相處令人牙疼。


    鄭琮琪是刺頭,有意是刺頭,無意也是刺頭。看得出來,因為另外的原因,他是打算和乾真下院好好相處的,但無意中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沒一件讓人舒心的。除了老滑頭晉龍子,都有打死他的衝動。晉龍子也不過控製的稍微好些。


    好在時間不長,就到了鬥法會的日子,晉龍子和鄭琮琪同來赴約,一起來的,還有洞真下院幾位掌院。晉龍子挑選了幾個精明幹練,性情穩健的一起前來,所有的刺頭都留在院中,同伴中有一個惹事精就夠麻煩的了,哪還吃得住好幾個?


    擎天觀前,門庭若市。在京城有名號的道觀、出過修士的世家,甚至俗世中的貴胄名門都


    有人來赴約。京師修仙界的實權人物更是幾乎一個不差,晉龍子等在其中毫不顯眼。他看到這樣的情形,反而安心,尋思:原來擎天觀真是為了立威,並非針對我乾真下院,如此甚好,我不出頭,靜觀其變就是。天塌下來,個子最高的也不是我。


    進得觀中,但見好大一片廣場,廣場中央搭建高台,四周都是一簇簇桌椅圍成的席位,規劃的十分整齊。高台前還有貴賓席,布置的更加講究,陳設裝飾,兼有皇家、仙家兩種氣派。不知是否晉龍子多疑了,他總覺得擎天觀內中地盤擴大了不少,比之前完全兩個規模,但從外表卻看不出來。


    “這裏用了須彌空間的法術,還真是大手筆。”鄭琮琪道。


    晉龍子點頭,他心中遠比表現出來的吃驚,作為俗世修士,盡管背靠上門,見識也有限,須彌空間之術,他隻知道乾坤袋中有應用,卻不知道還能放在現實當中。怪不得鄭琮琪說是大手筆,俗世間看不見的*術,突然搬到小小道觀之中,還不是大手筆麽?


    這擎天觀的征候,越來越奇怪了。


    幾人由擎天觀的弟子接引入座,座位在左側靠前,不在禮賓台上,卻也獨占了一圈桌椅,桌椅上已經擺了清茶果品,還有人不斷往上上肴饌,另備佳釀。晉龍子暗自忖量,這個排位還是很講究的。大概和京中各大道觀的實力排位相仿。本來他雄心勃勃,要借勢整合洞真眾下院,那時借助上借宗門仙師之威,下靠各下院勠力同心,再憑借他長袖善舞的手段,自然在舒庸國開一片新氣象,那時乾真下院的排名,自然和現在又不同了,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也隻有如此“委屈”。


    在乾真下院的旁邊,是青玄觀,那是青嶼山在舒庸國的下院。青嶼山在地榜宗門的排名猶在洞真墟之上,隻是勢力範圍離著舒庸國更遠,心不在此,所建立的道觀規模也就有限。倒是青玄觀的觀主歐陽笙和晉龍子關係不錯,多年的交情,說過命的交情肯定談不上,但多少有些誌趣相投。


    晉龍子側過身,和歐陽笙老道打了個招呼。歐陽笙看起來比晉龍子老得多了,須發皆白,不過也是仙風道骨,一樣的唬人。歐陽笙旁邊坐著兩個青年人,都是道士打扮,看來都二十來歲,左邊那人相貌英俊,神色倒是溫和,有大家之風,右邊那個卻是神態,眉眼之間帶著一股鋒銳。


    晉龍子目光上移,已經看見兩人頭上的發簪皆是小小的黑色樹枝模樣,心下了然——這是青嶼山弟子的打扮,老歐陽果然也搬來了門派援兵。既然是名門弟子,即使看來修為和他們相差無幾,手段也是天差地遠。那個神色高傲的小白臉尤其厲害。


    他觀察青嶼山來客,不免多看了幾眼,那倨傲修士眉頭上挑,一眼斜過來,目光又是不屑又是淩厲。


    晉龍子立刻轉回頭,他是怕了這些出身名門眼高於頂的小祖宗了。


    他不想惹事,不代表別人也不想,神色倨傲的名門子弟,也有人不怕,因為那人也是一樣。


    鄭琮琪感到一道淩厲目光射來,還帶著一絲威壓,登時大怒。以目光壓人,是修士常用的威嚇手段,隻是還沒人對他用過。在門派不必說了,他雖修為不高,師承卻高,縱然是前輩也無人欺他,出來之後也是他欺旁人為主。倘若用目光掃他的是金丹大修,那還罷了,同樣是築基,憑什麽無禮?


    想到這裏,鄭琮琪也是目光橫掃,掃之前,還翻了個白眼,不屑之意,隻有更勝。


    “哼——”


    “哼!”


    兩聲冷哼同時響起,盛氣淩人之意是一個模子裏摳出來的。


    晉龍子看著兩人你飛我一眼我飛你一眼,你哼一聲我哼一聲,又覺得尷尬又覺得棘手,暗道:今日兩個祖宗湊一起,也真是晦氣。


    這時,青嶼山另一個青年略一側身,拉了一下那倨傲青年,道:“仇師兄,大事為重。”


    那仇師兄正在爆發邊緣,被那青年提醒一聲,放鬆下來,道:“罷了。看在你的麵子上,不與旁人計較。”


    另外的青年拱手道:“多些師兄海涵。”又對晉龍子等笑道:“在下青嶼山羅雲從,見過幾位道友。”


    晉龍子等連忙還禮,心中都對這青年抱有好感。鄭琮琪多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可惜了,一個心性不行,一個實力不行,終究不圓滿。”


    羅雲從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拱了拱手,轉過頭去不再看這邊。晉龍子隻覺得臉頰發燒,雖然鄭琮琪和他非親非故,但畢竟同路,這麽說話大家一起尷尬,偏偏這位還叫人奈何不得,隻好假裝無事,混過這一段了。


    好在馬上有吸引目光的事情來了。


    隻聽金鍾三響,滿場肅靜。從後麵轉出兩列道士,分列兩邊。緊接著正主邁步而出,一身禮服,峨冠博帶,正是地玉道人。比起當初他的蠻橫,此時他神色從容淡然,倒真是東道主模樣。


    隻是他坐在主位下手,並非居中正坐,正位空了出來,顯然給其他大人物留的。他下手還有幾人,其中一個就是在下院和鄭琮琪動手的那個閆昶。


    那閆昶看到鄭琮琪,目光一盛,有情緒在其中翻滾。鄭琮琪不屑一笑,自然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


    “又來一遍?”晉龍子暗自頭疼。


    好在這一次對視更短,閆昶主動撤回了視線。因為地玉道人先站了起來。


    地玉道人舉起桌上酒杯,道:“諸位賓朋來訪,貧道深感榮幸。先敬各位一杯。”他讓了一圈,當先飲了,眾修士也飲了一杯。


    晉龍子一邊喝酒,一邊觀察來客的情況,後麵地玉道人種種寒暄客套言語便沒聽進去。


    等他觀察完了,心中有數,便聽地玉道人接著道:“能來此地,絕不會後悔,我擎天觀的友誼固然萬金不換,這鬥法第一的彩頭,也是舉世難逢。拿上來——”


    就見八個弟子從後麵抬出一個又長又高的大箱子,放在正中,連桌子都擋住了。


    鄭琮琪好奇道:“什麽東西這麽寶貝?跟抬棺材似地。”


    晉龍子忽略他的言語,往上看去。隻見箱子蓋憑空升起,光華漫天。


    鄭琮琪霍然站起,失聲道:“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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