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鴻英聽公儀天珩如此說,臉上的神情陡然又是一變, 聲音也顫抖起來:“那、那秋靈她為何、為何不出來?莫非, 她不願意……”說到這裏,他的神色倏地變得黯然, “……不願意見我麽?”


    眼見他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顧佐有點擔心地看向自家大哥。``


    公儀天珩便立時說道:“鴻英前輩莫要誤會, 宛前輩非是不肯見你, 而是無法罷了。”


    祁連鴻英一愣,急急問道:“這是為何?”


    公儀天珩略作思忖, 說道:“實是因著宛前輩如今所在之處乃是晚輩天府之內, 受那輪回之力牽扯。宛前輩借由這輪回之力留存下來, 且又因它之力慢慢凝實殘魂, 現下自然也就無法輕易脫離了……”


    祁連鴻英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他雖然是有些失望,但畢竟愛妻能夠留存就已然讓他有千萬歡喜, 隻是暫時不能相見而已,他哪裏會計較那麽多呢?


    當即他便問道:“不知有什麽法子, 可以讓秋靈出來?”


    公儀天珩思索片刻, 說道:“這輪回之力如今比之從前多了不少, 亦強了許多,若是要讓宛前輩出來,還是要看晚輩對這力量掌控如何罷。”


    祁連鴻英差不多也想到了這個,就說道:“那便勞煩天珩,盡快掌握了。”


    這個不必祁連鴻英多說, 公儀天珩也會照做。


    他向來掌控欲強,這輪回之力在他天府裏同銀輪虛影結合在一體,日後顯然是同他功法有關,他若是不能將其徹底掌握,就會留下隱患。


    如今看到宛秋靈這般情況,或許,正是他徹底掌握這些輪回之力時!


    銀輪虛影上的輪回之力雖是感悟真正輪回之力而生,但是與真正的輪回之力還是有所區別的,它是銀輪虛影自發孕育而出,與這虛影之間的聯係無比之大,與公儀天珩之間的聯係,也是無比之深厚。


    先前宛秋靈能主動進入這銀輪虛影之內,卻無法主動脫離,盡管讓祁連鴻英略有失望,但是對於公儀天珩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若非如此,日後不管哪個強者殘魂都能進入他的天府,利用天府來修補殘魂,待修補之後又可以大剌剌離開,豈不是讓公儀天珩白白做工一場,還要消耗他們那般多的精力麽?而且,要是外人能來去自如,哪怕對公儀天珩無有惡意,對於公儀天珩自己來說,那也是一件叫他極不痛快又沒有安全感的事。


    萬一……何事有人對他生出惡念呢?


    故而,徹底控製住自己身體的每一處,才是公儀天珩的武道!


    如此想定了以後,公儀天珩就盤膝坐了下來。


    他閉目溝通那一絲輪回之力,開始逐步加深與對方的聯係……以往的很多次,他都是如此,但那很多次中,輪回之力始終有些若即若離。


    而這一回卻不同了。


    在公儀天珩的感知裏,那一絲輪回之力不僅壯大成了一縷,甚至在公儀天珩嚐試去“觸碰”他的時候,還跟公儀天珩之間建立了一絲更為親密的聯係!


    與此同時,隨著那一絲絲的輪回之力被公儀天珩小心控製著滲入到那銀輪虛影的每一寸中,推動那輪子持續轉動,公儀天珩也越發感覺到,這些輪回之力,漸漸都在為他所驅使……


    也是這樣,公儀天珩心念一動,發現了在那宛秋靈殘魂的身上,有數道極細的輪回之力,正分別綁縛著她的手腕腳踝,將她緊緊地捆住,這就難怪她先前無法離開了,原來當真是被輪回之力所束縛,而且,除非公儀天珩本人允許,否則她怕是一直隻能待在這銀輪上了!


    公儀天珩發現這些後,就有意將人放出來了。


    在此之前,他先睜開眼,看向祁連鴻英:“鴻英前輩,如今你可做好準備?宛前輩的殘魂,已然可以出來與鴻英前輩你相見了。”


    聽得此言,祁連鴻英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迫不及待:“好……好!天珩,就拜托你……”話還沒說完,他的麵容突然變得扭曲起來,口中也斷斷續續地說道,“不,等等!且先……等一……等……”


    公儀天珩不由一頓,暫且先不曾去釋放那宛秋靈,而是專注於祁連鴻英的狀況。


    顧佐也被祁連鴻英嚇了一跳。


    而他馬上就發覺,在祁連鴻英的身上,傳來了一種極是古怪的感覺。


    與此同時,祁連鴻英的麵容,陡然分成了兩半。


    ——並非是說他的臉裂開了,而是他的神情,左半張臉與右半張臉,就這般很快地變得不相同了。


    一半臉上的喜意與期待還未褪去,另半張臉上的怨毒就更加清晰。


    緊接著,顧佐和公儀天珩就聽到了一陣爭執。


    “想要與那賤人雙宿雙飛?想得美!”


    “住口!無恥無能之輩,敢如此詆毀!”


    “哈哈哈!她不過是個殘花敗柳,還妄想成為我的妻子,簡直可笑!”


    “若非有她,你早已死了無數次,如今還敢放肆……”


    這一番爭執中,那張臉的變化更快了。


    很多時候是各占一半,但也有很多時候,那張臉上出現的便仍舊是祁連鴻英的完整神情。


    公儀天珩和顧佐都立刻明白過來。


    如今造成這情況的罪魁禍首,就是祁連鴻英的另外一個意識祁連英了。也到底是熬了這麽多年來自於祁連鴻英的酷刑的,如今趁著祁連鴻英心神動搖的時候,抓住這機會,就立刻出來作祟了!那些辱罵的話音,想必也是為了讓祁連鴻英越發激動,而刻意為之。


    好在祁連鴻英盡管的確十分憤怒,但是自控能力也是非常強的。他能在隕落之後生生憑著自己對宛秋靈的愛意而壓製本該是今生的意識,他的意誌力可見一斑。


    眼下盡管祁連英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但是,仍舊不是祁連鴻英的對手。


    顧佐看著,稍微鬆了口氣。


    這很明顯是鴻英前輩占了上風,而另一半看似凶悍,但若是論起持|久戰來,他漸漸肯定還是會繼續衰落。


    事情也果然是這樣。


    祁連英想要借機搞事,但是祁連鴻英更不是吃素的,他很快明白過來以後,就立刻使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將祁連英的意識不斷磋磨起來!


    如今,如今馬上就能見到心中摯愛,他不允許任何人來阻止!


    祁連鴻英這般一個爆發,祁連英便身不由己地落到了祁連鴻英的意識深處,而且,隨著宛秋靈殘魂的蘇醒,她和祁連鴻英之間的契約加強,無形之中也相助良多。


    當然,祁連英說到底和祁連鴻英是一個靈魂,隻是這契約所連接的不僅僅是靈魂,主體乃是意誌與愛意,他哪怕也搞明白了,想要借用契約力量了,但他那區區隻達到第二境界的契約,又哪裏能夠敵得過祁連鴻英那最高級別的契約之力呢?


    若是祁連英不溝通契約之力對付祁連鴻英還好,如今他用了,在契約之力的作用下,潰敗的速度比他自己所想象的還要快上很多!


    ……也是祁連英自己作孽。


    一份契約連接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既然有兩個意識,那自然是要消除其中一個褻瀆契約的,保住另外一個對契約充滿感激喜悅之情的了。


    有契約之力的加持,祁連英以前是被壓製,現在根本就是在逐漸被磨滅了!


    ……或許,也不該全然說是被磨滅,而是根本隻需要一個意識,那麽另外一個意識既然是不該存在的,消失就好。


    祁連英察覺到這情景,不由怒吼:“你——”


    但這並無什麽用處。


    祁連鴻英眼見祁連英帶來的那些感覺在逐漸消失,心裏也是有幾分喜悅。


    如今就要與秋靈相見,那祁連英如此加害秋靈,他在此時消失,正是一件極好的事。待秋靈出來以後,也再不必去想起那個卑鄙之人!


    哪怕,卑鄙之人與他一體,乃是他的後世……


    最後的最後,祁連英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就再也不曾有半點存在之感了。


    他這是,完全消失了。


    祁連英完全消失後,祁連鴻英才看向了公儀天珩,眼裏帶著濃重的期盼。


    公儀天珩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顧佐也是深吸一口氣。


    不得不說,祁連鴻英固然是很緊張的,但是顧佐他也同樣是很緊張的啊!這可是,不知隔了多少代讓他獲取了傳承的,他真正意義上的師尊啊……


    與此同時,公儀天珩牽引著那銀輪虛影上的輪回之力,開始一絲絲地將那捆縛著宛秋靈手腕腳踝的力量收回來。


    也許因為這些輪回之力出自於他的緣故,這般控製起來,比從前不知要輕鬆了多少倍。


    如此發現,公儀天珩微微點頭,加大了對那輪回之力的抽取。


    不多時,宛秋靈身上纏繞的輪回之力就消失了大半,手腕腳踝上的束縛盡皆都沒有了。她此刻也顧不得其他,隻在此處稍稍示意,又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後,就一瞬間消失在那巨大的銀輪虛影上了!


    此刻,公儀天珩迅速將注意力投到外麵。


    而在外麵……


    一位身著淡黃長裙的女子立在了祁連鴻英的前方,正與他癡癡對視。


    兩人甚至無需多言,就已經有千言萬語,在他們之間流淌一樣……


    顧佐大氣也不敢出。


    公儀天珩將他半攬在懷裏,也不做聲。


    ——這一對有情人離別太久,總該好生聚一聚的。


    緊接著,祁連鴻英才嘴唇微顫了幾次,盡力平靜地開口:“秋靈,許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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