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已經快要忘記的人了。


    明宛珠、連心梓、昌旻、俞婓、薛慎,這五兄妹。


    想當年顧佐剛來十絕宗不久,因為同情這幾個人之間的情誼深厚,所以試探一番後,決定替當時很缺人手的大哥將人收下。後來他們的表現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在跟自家大哥報備之後,大哥就將他們收容,並且安排了一些職位,讓他們先行曆練,日後好有用處。


    今日,這五人也被帶了過來,不僅明宛珠等四個兄姐全部達到了合元境,連薛慎也因為他們的資助與本身的資質而達到了脫凡境入門,進步可謂飛速。


    現在,大約正是可用的時候。


    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合元境的戰奴,羽化境的戰奴,被公儀天珩挑出了用得順手,或者在軍事上頗有資質的,同樣喚了過來。


    當然,他們的境界並非都達到了至少合元的境界,因為在正式出戰時,他自然會派遣一些麾下的強者於半空牽製,這些人,隻要能死忠公儀天珩且調動士氣,也就暫時夠了。


    現在公儀天珩把人叫過來,自然就是為了吩咐幾句。


    於是,這些終於有機會立功的武者們,都是肅立室內,恭謹非常。


    此刻,公儀天珩微笑說道:“你等俱是我悉心觀察過後,以為忠誠可用之人,此次來到八荒城,必然要受到一些阻礙,也將遭遇許多危難,或者要沒了性命。若是你等心有疑慮,大可現下提出,否則,若是待獸潮起、異族現時再有悔意,意欲抽身退出,我必不饒恕。”


    胡長安等人期待已久,自然不會有什麽後悔的,更不會怕死,如今就齊齊應道:“為公子效命,百死不悔!”


    公儀天珩道:“既如此,你等各領一支戰隊,好生操練,一旦敵襲,便要配合此地戰士,奮勇而戰。之後,以斬殺敵方數目、境界而論軍功,若是功勞極大,日後便一直領軍,也未嚐不可。”


    眾人自是一喜:“多謝公子,屬下必將奮勇而戰,為公子立功!”


    公儀天珩微微頷首:“出戰時不得妄為,不可因貪功而冒進,亦不可懦弱手軟,叫八荒城戰士輕鄙,丟了我的顏麵。”


    胡長安等人再道:“是,公子!”


    吩咐了這些,公儀天珩再就如何與此地戰士相處,如何尋找機會等,皆與眾人討論一二,也考察這些人等處事之能。


    顧佐在一旁一麵聽著,一麵也是暗暗點頭。


    盡管他自己在這方麵也不是很在行,不過聽著聽著,倒也能聽懂裏麵一些閃光點,可見這些人的確算得上是人才,他的大哥的提點,也總能被他們充分理解,汲取吸收。這樣能夠總結經驗的、還有很大成長潛力的下屬,也的確值得培養。


    這一商議,就是一個多時辰。


    待說完後,公儀天珩才叫他們散去,並且自己去與那十路人馬溝通聯係,自己挑選自己能夠默契合作的隊伍。


    而顧佐,則與公儀天珩在一起,等待著他們挑選的結果,也振作精神,準備好明天一起前去熟悉環境,打探消息。


    ·


    次日,清晨。


    天光方亮,公儀天珩與顧佐已然睜開眼來,起身而出。


    昨日一夜之內,為能盡快適應此地環境,眾多新上任的頭領選好自己要帶領的隊伍之後,便不曾入眠,而是與其溝通、聯合,養成默契。


    故而待兩人出現時,眾多甲胄武者俱在訓練,喊殺震天,毫不停歇。


    顧佐見到,暗暗讚許。


    他能看出,大哥任命的那些人都很是出色,盡管許多布陣之法看著還有些青澀,卻似乎已然練過多次,每一次皆有進步。


    如此也就夠了。


    公儀天珩也微微點頭,隨即,他便帶著顧佐與幾個天人境、人極境的強者同行,前往城主府正堂之處。


    ——他們可不能去得晚了,反倒被人拋到了一旁。


    事情不出公儀天珩所料,因為八荒城事務極多,武振煌等人以身作則,每日出行都是極早。


    兩人到達正堂前時,正見武振煌一行人自堂內而出,要往演武營而去。


    顧佐心中鬆了口氣。


    好在是正好堵上了,不然待會兒要過去演武營尋找,可能人人都會來個一推二五六,讓他們尋不到插入的時機。


    可是此刻,卻是不同。


    那武振煌等人也不曾想到公儀天珩幾個會這樣快就前來議事,都是一怔。


    旋即,公儀天珩便先開口:“諸位見諒,在下來遲了。”


    顧佐輕咳一聲。


    大哥做得還挺像這麽一回事兒的啊……好像跟這些人已經成為一夥的,而這夥人剛剛也是等過他一陣子一樣。


    武振煌立刻露出一個笑容:“公儀公子昨日舟車勞頓,今日理應多歇息一會兒,緣何起了個大早,這般辛苦?”


    公儀天珩笑答:“習武之人身體康健,倒不至於為區區奔波之苦而如此作態。”


    之後,公儀天珩也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而是很快進行一番詢問。


    “不知如今城內城外情況如何?”


    “聽聞獸潮剛過,下一次獸潮何時到來,諸位可有準備?”


    “諸君在此地鎮守多年,可知這獸潮有何規律?”


    “三大異族而今如何反應?”


    “他們勢力如何?實力如何?規模多大?”


    如此這般,許多問題。


    但不得不說,隻憑這些問題。武振煌等人就知道公儀天珩必然是事先探聽了不少,對這次任務也確實上心。


    因此,盡管還是不願意讓公儀天珩插手進來,武振煌也隻得不緊不慢地,為他將這些問題一一解答,而且,還得盡可能詳細地解答。否則,若是日後這一任鎮守者因缺乏了解而去世,誰知傳進十絕宗後會變成什麽樣子?要讓對方怪罪下來,那便倒大黴了。


    這樣想著,所有人都盡心指點起來。


    一時間,公儀天珩就借由許多詢問,將那些碎片般的消息拚湊完整,對一些戰術,有些部署,都做出安排,牢記在心。


    顧佐在一邊並不插嘴,也是默默汲取有用信息,漸漸知道了一些東西。


    八荒城的獸潮規模不同,形成原因跟青眼族有很大的關係,可以說,小型獸潮為青眼族所驅使,大型獸潮才與那些獸類的習性相關。因此,普通的獸潮並沒有什麽規律,大型獸潮則是十年一度,隻是具體時間上,有著月份與日子上的差別。


    然後就是三種異族的習性——在這方麵倒是和他們在十絕宗打探到的沒什麽區別,隻是八荒城提供的消息,比十絕宗的消息更加清晰仔細罷了。


    關於三大異族的勢力和實力,形成規模……八荒城自然也是打探過的,不過從他們八荒城的品級就可以看出,那三大異族的人數不會太多,而且頂尖的實力,也並不會太強。


    武振煌道:“目前所知,此間的三族乃是支族而已,故而每一族內,有數萬的人口,頂尖的實力,亦不會比吾強過幾分。”


    簡單來說,就是這邊的三大異族說是三大,不過人口少,實力低,否則,隻要派遣出頂級的強者,很快就會將整個八荒城抹平了,哪裏還需要奮鬥那樣長的時間,就為鎮守此處?


    這些消息,不出公儀天珩的預料,也驗證了他內心的一些猜測。


    顧佐聽著,突然有些好奇,傳音過去。


    【大哥,既然這裏的異族並不是強大到離譜,為什麽咱們人族不直接出手將其驅逐,反而跟他們扯起皮來?】


    公儀天珩的回音,也極快傳回。


    【八荒城並非十絕宗弟子及與其密切相關者所建立,而是當年一處村落經由常年發展而成。三族支族與那村落在此地不間斷爭鬥,村落逐漸發展為城池,異族支族亦是逐年壯大,雙方已為死仇。此地民風剽悍,若非青眼族之中一位絕世天才血脈中衍生了一門異術,能禦使獸類,雙方還將繼續僵持下去。但那時青眼族勢大,其他兩族也各自覺醒了一些能力,此地的古村落便落在了下風。之後,古村落向十絕宗投誠,建立八荒城,而當時村長武奎為城主,率領城中之民,借城牆之防禦,借十絕宗之資源持續發展,到了今時今日,雙方亦再成僵持之狀……】


    顧佐了然。


    八荒城是古村落發展而成的,當時他們跟十絕宗是什麽約定,之後就一直是什麽約定。既然他們並沒有主動請求十絕宗出力把異族殺盡,十絕宗當然也不會主動出手……至於這裏的人為什麽不那樣做,大概一來是為了保持一些古城尊嚴,二來,就是雙方的仇恨沉澱在血脈裏,恐怕非要親手將對方斬盡殺絕,方能稍解心頭之恨了。


    的確,有些事並不是怎麽更好就能讓人心甘情願去做的,對於這樣的仇恨而衍生出來的世代之戰,根本不是簡單的言語,簡單的計劃就能夠改變的。


    想定後,顧佐也不在這方麵糾結。


    反正他們到這裏也就是三年而已,能夠在這段時間查清楚殿主所交代的事情,再立下一些功勞,爭取能給異族重創,就達到目的了。


    而後,眾人已到了演武營。


    此處位於城中內山包圍的空曠之地,平日裏至少有城中選拔而出的三十萬青壯武者在此苦練,其中大多為後天、先天武者,至於脫凡者,便能做個小頭領了,而至於合元者,可為副將,至於羽化者,可為總將。


    因當年村長武氏一直傳承下來,且武氏代代頗為爭氣之故,至今武氏依然為八荒城城主,即便偶爾某一代武氏實力非是最佳,也因城民愛戴,能夠繼任。故而使得整座八荒城不是家族,勝似家族,同時,也極為團結。


    這總將之位,自然便是如今武振煌所有。


    那幾位副將,俱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


    顧佐剛走來到演武營前,就感覺到裏麵煞氣衝天,喊殺陣陣,許多沛然的力量在其中碰撞衝擊,掀起滾滾洪流,縱橫四麵八方。


    若非是此地還布下禁製,怕是這些聲音要傳及百裏,叫城中的城民每日都被這等激昂呼喊之聲震撼,日夜熱血澎湃,損及心神了。


    進入演武營後,顧佐目光所及之處,俱是一片烏壓壓的人群,無數的武者在其中對戰,且對戰的舉動與常人切磋不同,更似生死搏殺,也免不了許多武者身受重創,渾身淌血被拖了開去。


    這樣激烈的搏鬥,叫人十分注目。


    不過,若是數百人、數千人的煞氣衝天,多半難以給修煉有成的武者太強烈的震撼,可是萬人、十萬人、幾十萬人呢?就算是本身資質非凡境界高深的俊傑,隻要他們還沒來得及用時間來沉澱,隻怕都是難免要被鎮住的。


    顧佐看到眾多戰士頭頂血氣直衝雲霄,匯聚成雲,仿若在其中翻滾著一頭通身血色的長龍,就覺得呼吸一窒,有難以形容的衝擊感。


    這想必,也是武振煌輕易將他們帶來的原因之一——若是公儀天珩的意誌不夠堅定,可不是就要在這個時候心神震蕩,甚至產生些微的懼意麽?


    可惜,公儀天珩的心性之堅定,別說這裏是三十萬人的煞氣了,就算是百萬人、千萬人,他也隻將其汲取過來,化為血河養分,增強自身,又哪裏會因此而被震動,而感覺恐懼?


    故而他麵色未有分毫改變,隻一笑道:“不愧是鐵血百戰的戰士,我輩不如也。”


    要是公儀天珩反而顯出狂妄的神情,倒是不值得武振煌等人如何注意了,偏偏他言語謙遜之時神情又不為所動,豈不是叫人覺得難測麽?


    武振煌神色微頓,說道:“公子的心誌,方叫人佩服。”


    他的幾個副將也是不得不承認,這回來的這個鎮守者,真的跟以往的每一個,都不一樣。


    而那些幕僚更是有些焦急。


    此人的身份雖說昨日便派人前去詳查,但因著時間晚了,一夜過後還不曾送來。現下他們當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曉其中詳情,也好知己知彼……否則,再如何盤算,信息少了,也無用處,反而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公儀天珩不曾理會他們的想法,隻時不時提出一些問題,來了解這演武營中諸事,不知不覺中,就仿佛已經加入了他們中間,而且掌控了一定的話語權。


    他倏然提道:“在下此來,也帶上一些麾下,為免他們出入戰場,給諸位添了麻煩,在下有意叫他們也來此處隨眾戰士一同訓練,也好早早磨礪出來,為本城出一份力,不知城主以為如何?”他的語氣,意味深長,“不知——城主可會嫌棄在下這不情之請?”


    武振煌身子微僵。


    他似乎在沉吟,卻的確不曾第一時間回答。


    顧佐在旁邊不說話,安靜地當了個背景板,並不給公儀天珩拖後腿,現下,他隻是將精神力釋放出來,嚐試著試探那些煞氣形成的雲龍……孰料他竟從中感覺到了強大的意誌能量和排斥力,要將他的精神力推拒開,甚至磨滅掉。這時候,他竟感覺自己體內的功法動了一動,不由心裏也是一動。


    莫非,這東西很適合用以淬煉他的精神力,讓他學的新法門提升?若是這樣的話,他在這裏總當背景板倒也不寂寞了,恰好是修煉的時候,而且,滿大營就沒見到一位煉藥師,也不怕被人察覺了。


    就在顧佐跑神磨礪自己精神力的時候,那邊公儀天珩和武振煌的交談也差不多結束了。畢竟這演武營裏需要了解的東西雖多,但大概的介紹卻不需要多少時間,更細致的,那是得深入進去,才能慢慢體悟到。至於剛才公儀天珩的那個突如其來的要求,武振煌不好推拒,便隻能答應了。隻是除此之外,公儀天珩恐怕不能再度提出更多的要求了。


    不過,公儀天珩也沒有一天兩天就完全滲透的意思,他已經在這裏插了一腳,接下來他會將這隻腳站得越來越穩,然後把第二隻腳也邁進來。


    尚算和睦卻各懷心思的溝通以後,武振煌把幕僚和副將等的職能分工也都跟公儀天珩介紹過,公儀天珩對這些人也頗為客氣,就像是沒見到他們時不時就要抽搐一下的眼皮一樣。


    顧佐回過神的時候,那邊談笑聲聲,就好像關係已經聽好了。


    恰此時,那武振煌開口道:“公儀公子也是來得巧了,小女武英媛正值花期,有意比武招親,選一個大好男兒為婿。公子來自十絕城,眼光必然不低,小女不敢高攀,不過如今這也是給城裏添幾分熱鬧,掃一掃獸潮過後的鬱氣,不知公子是否有興趣去湊個熱鬧?”


    公儀天珩坦然說道:“原來是貴女公子的喜事,在下自然願意去湊個熱鬧,亦盼女公子能覓得如意郎君。”


    武振煌朗聲一笑:“哈哈哈!這比武招親就在午時之後,如今台子想來也已搭好了,公子既不嫌棄,便與武某一同前往!”


    公儀天珩微微一笑:“武城主請,有勞帶路了。”


    武振煌更是爽快,直接就和幾個心腹一起,給公儀天珩引路了。


    顧佐緊隨而上,一邊壓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邊心情有點緊張。


    聽殿主說,這位城主之女的經曆好像也有點微妙,很有可能是跟牧白芝一樣的鵜鴂女……不過,在沒見到人之前,也不知究竟是還是不是啊。


    很快,在繞過幾條長街後,一行人來到了一處廣場。


    這裏新搭起了一座足有十丈高的石樓,隻有最頂上的部分設有一層平台,前方圍著欄杆,整座石樓都遍布紅綢,格外顯得喜氣洋洋。


    在那欄杆之後,正肅立著一位一身紅裝的女子,在她的身側,有一道淡綠色的身影陪立。遠遠看去,當真是綠葉襯紅花,好一道美麗的風景!


    那石樓之下,廣場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裏麵大多數都是精壯的漢子,魁梧的青年,很多明顯都是在城外與異族荒獸廝殺過的,僅看那一身煞氣,就知道實力不俗。


    他們偶爾看向那石樓的目光裏,都有一閃而過的傾慕和敬重,而在這個地方,不論男女,能夠得到敬重的,必然不會隻是因為小恩小惠,而是要經得起長時間的考驗,才能將這一份敬重深入人心才是。


    顧佐看到了這些目光,心裏有些打鼓。


    然後,他的注意力落在石樓裏的兩個女子身上。


    那一身紅裝的女子,無疑就是武英媛。


    先不說她的容貌,隻說她將那一身紅衣穿得英姿颯爽,身披輕甲,腰挎雙戟,還有眉宇之間的那一段泛紅的血煞之氣,就知道這是個很有主意,自強自立且意誌堅定的女子,而她這樣女子,跟那個內心藏奸的牧白芝,怎麽看也不是一類人啊!


    顧佐有點納悶了。


    難道說,這裏的鵜鴂女自我掩飾能力更強了?他算是看不出,這樣的女子到底哪裏像是要一直靠“吸男人”來強大自身了。


    而且,顧佐還覺得吧,這人嘛,都不是傻子。


    像牧白芝,哪怕她偷了人家的臉、氣質和身段還有能力呢,還用那種“飄然脫俗”的偽裝在天驕之間周旋,也總有一些人,會沒來由地厭惡她——這多半就是直覺靈敏的感覺到了那一絲的違和之處。


    就如顧佐自己也是這樣的,哪怕牧白芝沒算計他大哥,他同樣對她沒好感。


    可是麵對這武英媛,顧佐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實在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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