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我們決定進入密境中。


    進入的方法隻有巴哈杜爾知道,他布置了行動的計劃,首先要五個人的肉身湊齊。包括我、巴哈杜爾自己、李偉、韓麗麗以及大師兄老蔡。要做到這一點。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施法地點放在緣來道堂。


    我們分頭行動,和圓極道長講明事情原委,圓極道長積極配合,主動清理出內室,供我們使用。王醫生又分別和李偉與韓麗麗的家長聯係,他口若懸河,好說歹說勸動了兩家的家長,同意讓孩子參加這次特別的治療。


    因為李偉和韓麗麗見不得光,所以選擇晚上太陽落山之後,把他們抬到車上。李偉的老父親,和韓麗麗的小姨媽也要跟著一起來,我們想了想也同意了。


    大概在晚上八點左右。一切都布置完畢,所有和這件事有關係的當事人齊聚緣來道堂的內室。


    內室劃出一塊區域站著人,前麵空出一大塊麵積,把李偉、韓麗麗和大師兄老蔡放到擔架上,麵向三個方向。室內沒有電線,無法點燈,圓極道長讓手下人取來七星燈和一些燈籠放置在內室的高處,此時燈火幽幽而燃,整個房間裏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神秘和詭異感。


    韓麗麗的小姨媽和李偉的老父親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看的心驚肉跳,他們實在想不到為什麽王醫生把他們忽悠到這裏來。王醫生真是口燦蓮花,編瞎話對他們說,這在心理學上叫暗示療法,通過這種特別塑造出來的環境,來激發韓麗麗和李偉的意識。


    房間裏的氣氛很肅穆。圓極道長一身道袍,她的兩個徒弟也是穿著緊身道衣,燈火中,有種宗教儀軌的肅穆。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這種氣氛裏誰也不敢造次。


    巴哈杜爾走到擔架上這三個人的中間,對我招手:“羅稻,來。”


    我深吸口氣,知道要麵對的時刻終於來臨了,是死是活,豁出去了。


    我看到程序員站在人群身後,羨慕地看著我。我心想這個世界就是怪。不想去的不得不去,想去的又去不了。


    我和巴哈杜爾盤膝坐在三個人的中間。其他人退在陰影裏。默默看著我們。巴哈杜爾說:“羅稻,密境裏的時間和我們現實世界的時間是不一樣的,你這一去關山萬裏,我無法確定你能經曆多少事能經曆多長時間。”


    我看著眼前的眾人,情之所至,眼睛居然濕潤了。


    我顫抖著說:“我怕再回來,已滄海桑田。”


    喵喵師父從人群裏走出來,它看著我,什麽也沒說,輕輕點了一下頭。


    它這一點頭,讓我生出了無比的勇氣,我也點點頭,對巴哈杜爾說:“開始吧。”


    “把手給我。”巴哈杜爾伸出手,我把雙手放在他的手心裏。


    “閉上眼睛。”巴哈杜爾輕聲說。


    我按照他的吩咐,緩緩閉上眼睛。這時,我聽到巴哈杜爾說:“能不能把房間裏所有的燈都滅掉。進入密境,需要絕對的黑暗。”


    我閉著眼睛,眼皮還是能感知到外麵幽幽的光度,突然間,光度全部消失,周圍一片黑暗。


    他們把所有的光亮都熄滅了。


    巴哈杜爾的聲音像是天外之音,冥冥中傳來:“羅稻,放鬆,腦海中浮現出三元法門‘6’的符號。”


    我漸漸進入定境,法身欲出非出,腦海裏空空蕩蕩,隻觀照出一個巨大的三元法門符號。


    巴哈杜爾再說什麽,已經聽不清了,他的聲音縹縹緲緲,似在非在。我的法身竟然在觀照之境中打了哈欠,它來到“6”字符的旁邊,像是睡佛一般側躺在地上,單臂撐住太陽穴。


    我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我肉身清醒,而法身在睡覺。勉強打個比方,晚上你在睡覺,你的意識開始做夢,活躍在夢境裏。現在的情形正好相反,意識在睡覺,而你的肉身卻清醒活躍,簡直詭異的一逼。


    我努力觀照那個巨大的“6”字符,竟然慢慢和法身融成一個意識,我居然進入了法身的夢境裏。


    不知多久,我猛地睜開眼睛,長長喘了口氣,從地上坐起來,日他哥的,怎麽睡著了。我抹了把臉,閉目養養神,這時有人說話:“該你了,又犯傻,趕緊打牌。”


    我揉了揉眼,看到自己坐在一個日式的榻榻米房間裏。房間不大,大概三十來平,地上刨了個灶坑,裏麵堆著正在燃燒的炭塊,上麵坐著一個不鏽鋼的小盆,裏麵裝滿熱水,正溫著酒壺。房間四麵拉著紙糊的木門,溫暖如春,我看到自己正盤膝坐在地上,和另外三個人圍著一張小桌子打麻將。


    這三個人,兩個少婦,一個黑臉漢子。剛才說話的就是這個黑臉男人。狀圍吐圾。


    兩個少婦長得楚楚動人,穿著家居睡衣,露著白皙的酥肩,盤著長長的黑發,真是明豔動人。相比之下,黑臉男人就顯得有些讓人討厭,一看就是酒色之徒,不停抿著厚嘴唇子,胡子拉碴,給人感覺又邋遢又臭。


    我看了看手裏的一副牌。這套麻將也詭異,非常老式,居然是用木頭一個個刻出來的,拿在手裏輕重相宜,精妙絕倫,完全就是可以收藏的工藝品。


    現在的場景既熟悉又陌生,說熟悉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在這裏並不違和,甚至我還能記起來自己為什麽能在這個場景裏,眼前的三個人都是我的鄰居,我的孩子現在寄居在這個男人家裏,就為了我們大人騰出空間能好好的玩一玩;說陌生,是因為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覺得這個場景來的太突然,就像有人強行把這段經曆剪輯到我的人生裏,有些生硬。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可能我真的是犯傻了,好好享受當下的日子,別胡思亂想的。


    孩兒他媽在幾年前已經死了,我拉扯孩子這麽大,現在也該有點自己的生活了。我瞅了瞅左右兩邊的兩個少婦,她們真漂亮,我得算計一下怎麽能和她們中的一個今晚同床共枕。


    我隨手打了一張牌,那男人大笑:“傻子果然是傻子,我胡了。”他一推牌:“給錢給錢。”


    我對這個男人說不出的厭惡,打心底的討厭,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種感覺,極其強烈的討厭一個人,就像討厭蒼蠅一樣,還不好意思說出來,憋屈著自己和這樣的人一起玩。


    這個男人一笑,露出嘴裏僅剩的幾顆大黃牙。他把錢收好,放在麵前的小匣子裏,然後大搖大擺來到灶坑前,用毛巾裹住裏麵的酒壺,拿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口:“真香,這風寒地凍的大冬天,就應該躲在房間裏喝著熱乎酒,給一個神仙都不換呦--”最後一句,他還拉起了高音唱起來。


    他一屁股坐在一個少婦的跟前,一把摟在懷裏,撅著臭嘴親人家臉蛋。少婦竟然嘻嘻哈哈笑著掙紮,兩人像是調情。我坐在那裏實在看不下去,可又不得不看,我是個老好人,哪怕自己受委屈也不能讓別人不高興。


    我勉強笑笑:“玩牌玩牌。”


    那男人放下酒壺道:“你們聽沒聽過冷娘娘的傳說。”


    “什麽冷娘娘?”有個少婦問。


    “咱們這一片山鎮,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的天寒地凍之夜,後山的一棵樹上吊死了一個女人。”那男人說了起來。


    也怪了,隨著他開始講故事,屋子裏的光線開始晦暗,像是突然飄來烏雲,透出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怖。眼前三個人的影子拖曳得很長,落在榻榻米上,他們如同黑暗中的剪影。


    我坐在靠牆的位置,是桌子的最裏麵,聽得有些害怕,問道:“然後呢?”


    “這個女人說不清是凍死的還是吊死的,總而言之死狀很恐怖,死了之後她的魂魄還留在山鎮裏,變成了冷娘娘。”男人說:“一到冬天,她就出現,在深夜的大山裏遊蕩,專門抓獲落單的行人。”


    說著他突然停下來,眼睛睜大,用手一指我的身後:“冷娘娘來了!”


    我正聽得入神,冷不丁被他這一嗓子,嚇得差點沒尿了。腿一抽抽,把桌子碰歪,麻將牌全散了。兩個少婦也嚇得大叫。


    我後背被冷汗浸透了,難道冷娘娘就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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