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目不轉睛看著屏幕,忽然醒悟:“這是屍骨上的磷光,也就是鬼火。”


    話音一落,畫麵上的情景發生了變化。骨頭上的這些黑綠色光斑,不停跳躍,漂浮進水裏,如同漆黑夜中的螢火蟲,漸漸凝聚。幽深的水下,亮起一團團詭異的光,光斑錯落,因為水的折射竟然緩緩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此時這團光離攝像頭的距離非常近,光芒在以難以覺察的速度抖動,使得整個水域充滿了森森鬼氣。看上去像是進入了奇異的夢境。好像由於我們亂闖,無意中進入一個亡靈的世界。


    三個潛水員明顯害怕了,他們互相做著手勢,不再停留,蹬著腳蹼踩著水,要往上遊。


    這時,其中一個潛水員忽然停住,他像是看見了什麽,用探燈照過去。光線照亮了天井很大一部分區域,灰蒙蒙的水裏此時冒出了很多由磷光組成的人影。


    這些人影在水底慢慢走動,看上去毫無目的,像是徘徊在深水底的一群陰魂。


    這個潛水員把光線牢牢鎖住在一個人影身上。


    “他在幹什麽?”銅鎖疑惑。


    潛水員做出下一個舉動。真把我們驚住了。他調轉頭,朝著下麵的天井,要遊回去。旁邊兩個同伴看到此景,反應很快,一把拉住他。


    這個人像瘋了一樣。拚命掙紮,身體在水裏上下顛倒。攪動一大片水泡。因為三個人的廝打,導致監控錄像十分不穩定,晃動地特別厲害。不光什麽也看不清,還引發生理性的頭暈惡心。


    廝打的過程不過一分鍾,那兩個人很快獲得了優勢,牽製住發瘋的這個人,用極快的速度往上遊。


    大概半個多小時,三個人從江底遊了出來,不過他們沒有遊向船。情況非常不好,其中一個人似乎陷入了昏迷。船上派下救生艇,把三個人救上來拉回船上。


    把昏迷的那個人頭罩摘掉,他臉色慘白。嘴角吐著沫子,意識不是很清楚。


    船上的醫生對他進行了急救,好半天他慢慢睜開眼。有人遞給他一瓶小燒,他喝了一大口,臉上恢複了血色。


    “下麵是怎麽回事?”高長青黑著臉問。


    那人坐在甲板上沒說話,過了大概五分鍾,才慢慢說道:“我在水下看見以前的老婆了。”


    周圍沒有人說話,甲板上的氣氛十分怪異,高長青皺眉:“你老婆怎麽了?”


    旁邊有人道:“高總,你不知道,他老婆在兩年前……走了。”


    “走了?去哪了?”高長青一時沒反應過來。


    有直性子說:“就是死了。”


    這下我們都明白了,我和銅鎖對視一眼,心髒狂跳,這事還真邪門。這個潛水員在幾十米的深水底,看見了死去的老婆。


    高長青打著哈哈:“剛才拍攝的水下畫麵我都看了,水底下光線折射,又有鬼火磷光,看錯很正常。我也參加過潛水培訓,教練告訴過我,潛水壓力會很大,難免會神經過敏出現幻視。你這樣資深的潛水員連這個都不明白,真是好笑。好了,沒事了,都散了。”


    “不對,”坐在地上的潛水員苦澀地笑:“高總,我不是精神錯亂,我確實看見她了。我常年在外出任務,很少顧家,有時候回家,心情不好還會和她吵架。她得了抑鬱症我都不知道,最後她,她是跳樓死的。”


    眾人一起看向他。


    潛水員說:“就在剛才的水底,我清清楚楚看到一個人影,雖然看不清麵目,但我知道就是她!身材和感覺都特別像,最關鍵的是,”他頓了頓:“她浮到一定高度,然後突然下降又落回天井,不斷地重複這個行為。就像……”他聲音顫抖:“就像是她一直在重複死前的動作,跳樓。”


    氣氛非常壓抑,甲板上靜悄悄的,這麽一瞬間,所有人都被籠罩在一種看不見的陰霾裏。


    高長青把我們拉到一旁,問解鈴怎麽辦?


    解鈴道:“有一點可以肯定,下麵的村莊遺址曾被高人布了某種法陣。不太清楚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現在的效果來看,這種法陣形成了一種防禦形態,任何闖入者都會迷幻心智。如果不是剛才兩個同伴拉著,那個潛水員很可能會葬身水底。高總,我的想法是,我們現在還沒有能力破解村莊的秘密,反正黑棺已經打撈,莫不如就回去吧。”


    高長青說:“和我想的一樣……我告訴他們這就回程。反正這個淹沒在水底的村莊,也不能長腿跑了,等以後準備更充分的時候,再來一探究竟。”


    他通知所有人,開始返航。


    船泛著波浪,一路回程。解鈴和我在房間裏,他反複問詢我在定境中觀照到的情景,然後結合這些天來的見聞,他拿出小本子,一點點勾勒著時間線。


    很快天色黯淡下來,過了今晚,明天上午就能返回去。吃完飯,解鈴過來找我:“羅稻,我總有些心神不寧,覺得那口黑棺放在船上不怎麽安全。”


    “怎麽可能呢。”我說:“你多想了。這口棺材沉在水底那麽多年都沒事,怎麽一出水就會詐屍?”


    “跟我來,我們瞅一眼。”解鈴拉上我。


    打撈出這口棺材後,高長青指揮人手抬到了一處倉房裏。我們在甲板上走走藏藏,躲過其他人的眼線,來到倉房前。大門沒關,直接推開。


    裏麵的空間很狹小,好像是由廁所改修的。不大的房間裏,正中放著那具黑棺。


    解鈴把隨身背包打開,取出一根毛筆和一瓶密封的水。水是深紅色的,他小心翼翼扭開蓋子,用毛筆蘸著裏麵的水,然後在棺材頭不易察覺地位置,畫了一道符。我經常跟著他混,知道這是朱砂水。此時符裏的字,我也認識幾個。其中一個是“鎮”,一個是“屍”。


    這應該是一道鎮屍符。


    我圍著這具黑棺轉了兩圈,說句心裏話,這口棺材透著一股非常神秘的氣息。看著它,會湧蕩著一種很古怪的心理訴求,強烈迫切地想打開它,看看裏麵是什麽。


    我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欲望,盯著棺材表麵的花紋看。這些花紋不知用什麽手法紋刻在棺麵,繁複無比,猜不出想表達什麽用意。我正看著,解鈴拍拍我:“回去吧。”


    我們一前一後往外走。解鈴剛跨出大門,我和他還有一段距離,他忽然身體僵住,又跳回屋裏,拉著我躲在門後。


    外麵響起了腳步聲,一步步正在向這裏走來。


    “誰?”我低聲問。


    “應該是高長青。”解鈴說。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然後吱呀一聲門開了。解鈴反應極快,拉著我從棺材旁邊跑過,藏在棺材後麵。


    此時棺材是豎著放在地上,短的那一麵棺材梆朝向大門,我們藏在另一麵的後麵。


    外麵晃進兩個人影,其中有一個說:“高總,這裏怎麽陰森森的,還是算了吧。”


    “算什麽算。”高長青的聲音:“不看看裏麵是什麽,我鬧心,睡不著覺。”夾住協亡。


    “你請來的那個人不是說了嗎,不能隨便動棺,他要回去請高人開棺。”


    高長青道:“你說的是小解吧,沒那麽玄,這個人本事是有的,但憑我的經驗判斷,大部分還是言過其詞。江湖人的老路子罷了。”


    他圍著棺材繞,我們藏在後麵,能看到人影越來越長,說明他正在走向我們。


    我正要說什麽,解鈴輕輕擺手,示意不要說話,靜觀其變。


    幸好高長青沒有繼續走,他來到棺材的中間部位,用手輕輕撫摸上麵的紋理,嘴裏喃喃歎服:“太漂亮了,太精致了,完全手工而成,這樣的東西現在已經見不著了,回去以後我要把它陳放在博物館裏。”


    旁邊那人沒吭聲。


    高長青幽幽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能葬在這樣的棺材裏,也算閉上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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