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香冒出的煙霧確實有夠嚇人,我和陳皮都愣住了。


    好半天,我磕磕巴巴地問:“李嬸,有你說的這麽嚴重嗎?”


    “你們兩個過來。”李嬸說。


    我和陳皮湊過去。李嬸出手如電,一下抓住我們兩個人的脖子。她手勁很大,掐的我們嗷嗷叫。她不知在我們脖子的什麽地方摁了一下,再鬆開手說:“看看吧。”


    我和陳皮抬起頭,再看時都嚇住了。雖然此刻豔陽高照,院子的上空卻隱隱有一層淡淡的灰色霧氣凝而不散,和周圍的陽光顯得涇渭分明。


    也就一晃神的工夫,再看時,那層霧氣消失不見。我揉揉後脖子,明白不是霧氣消失,而是我們看不到了。


    “看見了吧?”李嬸說:“剛才掐你們脖子,暫時打通穴道,能看到平時看不到的東西。”


    陳皮揉揉眼:“三兒,你看見了嗎?我看見了,嚇死人。一團霧氣。”


    我點點頭,表示也看到了。


    李嬸臉色很凝重:“這裏的小東西有點門道,怕是不那麽好送。你們兩個跟我來,我讓你們幹什麽就幹什麽。”


    我和陳皮跟在李嬸的後麵,往院子裏走。


    李嬸說:“我把小東西收走之後,家裏半個月內不要住人,艾草有沒有?”


    “有,山上有的是。”陳皮說。


    “現在開春,如果艾草剛剛發芽曬不幹,就到中藥鋪買幾根艾條,切記,一定要幹燥的。點燃之後,把這個家,有多少房子熏多少房子,裏裏外外的熏。一間也不能落下。聽到沒有?”李嬸說。


    陳皮索性到屋子裏找出個小本,拿著筆一路記著。


    我們來到後院,李嬸臉色更加凝重。她隨手一指,正指向供奉小鬼的倉房:“是不是在那裏?”


    這下陳皮是徹底服了,趕緊應道:“對,對,你老真厲害,我還沒說你就知道。”


    “陰氣這麽盛,傻子都知道。”李嬸說。


    她走到門前,沒急著進去。用手摸了摸外麵的鐵門,再抬手時,手掌中心居然蒙了一層白白的類似冰一樣的東西。


    “裏麵的小東西有些門道了,再不收恐怕後患無窮。”李嬸轉頭看陳皮:“小陳。你養的小鬼到底是哪來的,一五一十說清楚,不要隱瞞。”


    陳皮知道事情重大,不敢造次,撓著頭皮說:“我有個賭友叫黃一山,他是個老賭客,從他哥那裏繼承了一套賭博的法術。他靠著法術掙了很多錢,好像從來都是贏,幾乎沒輸過。他是我朋友,看我著急用錢,就傳了這麽個法子。他告訴我,隻要把小鬼供奉舒服了,它就能幫著掙錢。這個小鬼,就是我從他那裏請來的。”


    李嬸在衣服上蹭蹭手,問:“請小鬼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儀式?”


    陳皮沉吟:“有。很簡單的儀式,小鬼當時在他的別墅裏供著,我去了之後,先是三跪九叩,然後燒香拜祭,報出名字和八字……”


    “你留下八字了?”李嬸瞪著眼看他。


    陳皮咽了下口水,看看她的臉色,又瞅瞅我,艱難地說:“是啊。”


    李嬸凝眉沒說話,半晌,做了個手勢:“開門,看看再說。”巨莊宏亡。


    陳皮現在知道害怕了,硬著頭皮把鐵門打開。黑森森的屋子裏一股陰寒之氣撲麵而出。


    “這小東西,知道我來了。”李嬸說:“香還有嗎?”


    我趕忙把香遞過去,李嬸取出三根香對齊,右手做剪刀狀,對著香頭一絞,三根香齊齊斷了大概五分之一的長度。她把香點燃,斜著插在門楣上。被絞斷的香頭落在手心裏,她重重一握,香頭成了黃黃的一堆粉末。


    她把這堆粉末遞過來:“小陳,都吃了。”


    陳皮苦笑:“不會吧。”


    “經過我手的香末能驅邪避鬼,裏麵陰氣太重,小東西如果要反抗就麻煩了,快吃。”李嬸說。


    “那我呢?”我問。


    李嬸看看我:“你不用,你是解鈴的徒弟,如果還要這些東西防身,那就太丟你師父的臉了。”


    我不好意思說解鈴其實啥沒教我。


    陳皮把粉末接到手裏,一閉眼,全倒進嘴裏,不敢咀嚼,硬生生咽了下去,差點吐了。我看得頭皮都發麻。


    李嬸深吸口氣走進倉房,我和陳皮跟在後麵。


    頭上那盞紅色的燈此時一閃一閃的,好像通電不暢。李嬸告訴我們,這是有反應了。


    我們來到神龕前,李嬸表情很嚴肅,看了看草人,探出手去拿。陳皮在後麵情不自禁說:“阿姨,你小心點,黃一山告訴我,這東西不能亂碰。”


    李嬸笑笑,問:“家裏有沒有大袋子?編織袋子,或是裝垃圾的黑袋子都行。”


    陳皮趕忙出去,時間不長,從另外一個裝雜貨的屋裏取來幾個大袋子。李嬸讓我們撐開,她拿起草人,連帶著大饅頭一起放進袋子裏,然後又開始清理桌子上的供品。她幹的又麻利又快捷,有條不紊,讓人看著就放心。


    最後桌子上隻剩下一口小棺材和一個黑壇子。


    李嬸拍拍小棺材說:“小鬼真正的真身是在這裏麵,要把它送走,非常麻煩。先看看它的道行有多高。”


    小棺材上有兩道黃色符咒,交叉貼在棺蓋上,李嬸沒有輕易撕開符咒。她取過黑壇子,小心翼翼把上麵的蓋子拿開,往裏瞅了一眼。


    她的臉色頓時變了,我們趕忙問怎麽了。


    李嬸問陳皮:“這個壇子你打開過嗎?”


    陳皮趕忙擺手:“碰都不敢碰。這些東西都是黃一山幫我布置的,布置好之後一直沒挪過地方。”


    李嬸把壇子捧到燈光下,稍稍傾斜,示意我們看。


    我和陳皮對視一眼,狐疑著往裏看。


    壇子裏的東西很怪異,在壇底居然插著一根短香。這根香目測大概也就小手指頭那麽長,仔細去看,發現香頭還在緩慢燃燒。


    這根香怪在三個地方。第一,香頭不冒煙,就在靜靜地燃燒,沒有一絲煙霧出現;第二,這根香居然是插在一堆紫色的米粒上,這些米粒好像被什麽東西粘在壇子底,怎麽搖晃擺動,米粒都不動,也使得這根香插在上麵牢牢的;第三,這處神龕置辦起來大概一個星期了,這根香居然還沒有燒完!按照壇子的高度,香再長也不可能高過壇子,這種高度的香能燒一天都算多說,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它居然燒了一個多禮拜,到現在沒有燒完。


    李嬸探手進壇子裏,掰下幾粒紫色的米放在鼻前聞了聞,微微皺眉。


    “怎麽回事?”陳皮問。


    “這些米你們知道怎麽黏上去的嗎?”李嬸說。


    我們搖搖頭。


    “聞聞。”李嬸把米遞過來。


    陳皮聞了一下趕緊避過臉,我湊過去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腥臭鑽進鼻腔。這味道後勁太衝,開始覺得沒什麽,那股味順著半張臉爬,然後鑽進胃裏,翻江倒海,差點吐了。


    “這是什麽東西?”我幹嘔著問。


    李嬸說:“血。這些大米都是血粘上去的,用血祭養小鬼。邪術,歪門邪道!你們看到這根香了吧,小陳,我告訴你,如果這根香燒到根部,你們家將會……”


    陳皮臉色頓時變了:“什麽?!”


    “這根香代表了棺材裏小鬼的法力,香越短它功力越高,一旦香燒完熄滅,它就會從棺材裏出來,發生什麽就不好說了。”李嬸道。


    “這是什麽法術?”我問。


    “這種養鬼的方法是典型的黑巫術。東南亞巫術分黑白兩道,黑巫術屬於歪門邪道,殺人於無形。眼前這種養小鬼的黑巫術最早起源於泰國坤平將軍。”


    李嬸告訴我們,養小鬼為己所用這種法術最早起源於泰國的坤平將軍。這位古代將軍懷疑老婆要殺他,所以先下手為強,把他老婆弄死。他老婆死的時候挺著大肚子,快要臨盆了,坤平將軍不愧是梟雄,用刀把女人的肚子剖開,裏麵的嬰兒鮮血淋漓地取出,然後用刀剔除血肉,隻留下嬰兒的骨頭。坤平將軍找來一流的工匠,把骨頭打成項鏈形狀,他就掛著由親生兒子骨頭做的項鏈征戰四方。


    也怪了,自此之後,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冥冥之中似乎有神靈保佑。後來他請教巫師,巫師告訴他,他戴的人骨項鏈裏有沒滅的魂靈,幫助他作戰。後來巫師研發出一種巫術,用童屍作法,熬煉屍油,提取小鬼的魂魄。


    這種法子慢慢流傳下來,逐漸成為東南亞黑巫術中一種極為重要的體係,養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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