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棧出來,我們向村民打聽地藏廟的位置,沒一個搭理我們的。


    “村民們很不友善嘛。”魯大剛說。


    我道:“實在不行,拿錢砸。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們在村裏隨便找了一個正在走路的婦女,和她打聽山後的地藏廟。她的表情就像是遇見了鬼,低著頭急匆匆就走。我從兜裏掏出一百元的紅鈔塞在她手裏,這人挺淳樸,推著手說不要,我就硬塞。我們倆來回拉鋸,最後她還是收了。


    我問為什麽村民這麽不友好。


    村婦拿著錢有點不好意思,支吾半天才說:“你們打聽的是地藏廟,村裏有規矩,誰也不準過去。那地方很邪,去了能招惹災禍。”


    二龍把打印紙展開,把上麵田濤等人的合影給她看:“這幾個人你認識嗎?”


    村婦點點頭:“有印象,很長時間了。我對這個丫頭印象最深,”她指了指圖上的陳嵐:“愛說愛笑的。城裏的妮兒長得真白真俊,我當時還跟俺家男人說,人家城裏的閨女咋長得這麽水靈。”


    “他們當時在村裏和誰接觸最多?”我問。


    村婦想了想說:“他們來了之後打聽什麽咒,老年間的東西也隻有範四爺知道。那時候範四爺還活著,這幾個人就天天去老範家泡著,又是給錢又幫著幹活,後來怎麽樣我也不太清楚。對了,他們走了之後,這個小夥兒又自己偷著回來過一次。”她指了指圖上的孟洪波:“他和範小偷好像出了一趟船,拉了什麽東西回來,神神秘秘的。兩人搬著那東西翻山越嶺出了村,後來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範小偷是怎麽死的嗎?”魯大剛問。


    村婦說:“可慘了。據說是死在自己家炕上,七竅流血,眼珠子瞪得賊大,偏偏沒有動靜。第二天他婆娘起來。發現男人死了,嚇得她精神都有點失常。範小偷還有個孩子,婆娘家寡婦失業的可怎麽辦啊。村裏都有規矩,不能碰地藏廟,他死了也算是自己找的吧。”


    我們對視一眼,心裏有數了。


    我們又和村婦打聽去地藏廟的方向,她收了錢不好意思不告訴,給我們指路,告訴我們怎麽走。末了加了一句,千萬別去,那裏太邪。


    送走了她,我們核計一下,現在有兩條線索。地藏廟和範小偷。


    當初這四個人來到這裏調查,走了之後,孟洪波又偷著潛回,從村裏帶走了東西。他帶走的東西。很可能是儀式的必需品,他要借助古老的儀式複活他的媽媽。


    他的目的達到了,但是引發的結果卻出乎意料。這種古老的儀式不單單可以招魂,似乎還可以隨意處置靈魂和肉體之間的聯係。


    這四個人最終都遭遇噩運。三死一瘋。


    範小偷已經死了,不急著找他,我們打算先去拜訪地藏廟。


    按照村婦指點的山路,從村口拐出去,沿著山徑往裏走。開始還能看見零星村民,他們看到我們走這條路,都在低聲說著什麽,還用手指指點點。


    我耳朵尖,聽到一個男的低聲說,又來了幾個不知死的鬼。


    我們沒管這些閑言碎語,徑直進山。翻過一個山頭,已經沒有人了。偌大的山坡,植被荒涼,全是不長草的土坷垃。現在剛剛入春,天氣還非常冷,尤其是如此空曠的地方,山風特別硬,臉被吹得早就麻木了,一張口就吐出一團白氣。


    我們站在高處看看,不遠處山腰中,露出一個建築的黑色尖頂。


    這建築貌似不太大,僅僅從露出的這一角來看,是老東西了。不知有多少年。孟洪波的資料裏記載,村裏的儀式至少有幾百年曆史,而這種儀式和地藏廟又戚戚相關,那麽地藏廟的年份至少也在那個時代。


    幾百年是個非常模糊的時間概念,粗糙一點推理,應該是明朝時期,具體是什麽時候就無法得知了。


    我們從山坡上下來,朝著地藏廟的位置過去。這一路開始出現問題了,首先地上出現一些未燃盡的黃香,這些香插在地上,因為時間太久了,被風吹得硬化,看上去像石頭一樣。


    地上、樹枝上零散著一些黃色的紙錢,這地方本來就荒涼,多出這些東西,給人的感覺極為壓抑和肅殺。


    再往前走,我們看到山路兩側有兩棵大樹,兩棵樹中間懸著一條紅色的絲帶,正好把去路攔住。絲帶上纏著許多三角形的綢布,每一張綢布上都畫著一個打坐的佛陀,細數數,能有上百個。


    我們互相看看,心裏有股異樣的沉重。這條絲帶很可能是結界,抵擋住外來的邪崇進村。潛台詞就是,一旦越過這條線,你的生死我們就不負責了。女撲來弟。


    看樣子,封魂咒和地藏廟給村民們帶來了很多不好的記憶,現在隻能封存,把這些東西像瘤子一樣排除在村子體係之外。


    我們從紅線底下鑽出去,又走了一段路,眼前漸漸開闊,出現了一座規模很小的廟宇。


    一看到這座廟,我們馬上肯定,這就是當初四個人合影的地方。二龍把打印紙翻到照片那一頁,比對一下,一點沒錯。


    令我們驚訝的是,廟門口居然跪著一個女人。


    這女人頭發淩亂,後背還背著幾歲大的孩子,孩子凍得小臉通紅,眨著眼四下看著。


    女人聽到身後有聲音,回頭看到我們,像是秘密被撞破一般,受到了驚嚇,連滾帶爬站了起來,低著頭匆匆往外走。我們目送她遠去,魯大剛說:“看樣子,村裏還是有信仰這些東西的人。”


    二龍看看這座廟,皺眉說:“奇怪,這不是地藏廟。”


    我們問怎麽了。


    二龍圍著廟轉了一圈。這座廟占地麵積可能還不到一百平米,周身黑色,年久失修,外麵支撐的木頭柱子都腐爛了。我雖然沒見過地藏廟是什麽樣子,但可以肯定,確實如二龍所說,這裏應該不是地藏廟。


    這座廟整體風格根本就不像中原文化,它四角飛簷,形如疊扇,有點日本京都的味道。我摸著冰冷的外牆,這麽多年經曆這麽多戰火,這座廟還能保存下來也算個奇跡。


    魯大剛問二龍,這座廟是怎麽回事。二龍沒說話,他來到高處,手搭涼棚四下張望。看了一會兒,再走下來時,手裏多了一根木棍。


    他想了想,開始在地上畫圖案。


    “這座廟在這,”他畫了個正方形做標記,然後又在上麵畫了兩個豎條:“你們看這三個東西組成了什麽形狀。”


    “三角形。”魯大剛說。


    二龍道:“品字狀。剛才我看了一下,越過山坡的另一邊,插著兩根杆子。這就證實了我最開始的想法,這三樣東西呈品字。按照風水的說法,廟宇連帶建築如果呈品字狀,是為了封印邪物的。說明村裏的風水有問題,曾經有東西來過,又收服不了,隻能靠這座廟給鎮壓住。”


    “你還會看風水。”我說。


    “略識。”二龍說:“來的時候,我看過周邊山脈的形狀,形成了一個鎖鏈,是個困陰局。很可能,這個村裏要鎮的邪物現在依然還在。”


    魯大剛聽得咽口水:“會不會就在這座廟下麵?”


    “有可能。”二龍說:“這座廟是招陰的陰廟,也可能是個法器。既能滋養邪物,又鎖住了邪物。具體的,還要進廟看看。”


    我們隻是把周邊情況摸清楚,廟還沒進去。


    這座廟敞著門,雖是大白天,可門裏光線晦澀,勉強看到神龕上供奉著雕像,具體是什麽就看不清了。


    魯大剛把手電打開往裏照,二龍阻止他:“先別用手電,小心衝撞神靈,我進去看看再說。”


    “你還真把這個當信仰了。”魯大剛說。


    二龍說:“倒不是信仰,我對任何自古能流傳下來的儀式和規矩向來都保持著敬畏之心。”


    我指了指廟門口,一左一右兩尊殘破的雕像。這兩尊雕像特別像機器貓。我說:“這就是孟洪波運回去的東西。”


    二龍來到門口,一步跨了進去。我和魯大剛對視一眼,在後麵也走了進去。


    廟外看不清裏麵,但是走進去,光線還是比較充足的。貼近房梁的位置,開了幾扇天窗,用鐵柵欄封著,光線從外麵射進來,能看到很多灰塵飛舞。


    廟很小,隻有一座供桌,後麵貼著牆的是神龕,上麵供奉了一尊神像。


    這尊神像是個光頭小和尚,盤膝打坐,手裏拿著一根禪杖,背後斜挎一個鬥笠,腦後是尊石刻的輪盤,類似佛光。


    我馬上道:“你還說不是地藏廟,這就是地藏菩薩。”


    我曾經在殯儀館見過地藏菩薩,和眼前這一尊非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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