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坑又臭又騷,魯大剛蹲在這裏看什麽呢?我左看右看也瞧不出絲毫端倪。我幻想自己就是魯大剛,把我當成他。當時戴著腳鐐,我就蹲在這裏,我會想什麽呢。


    我感覺有幾分不寒而栗,說不清為什麽。可能是這種代入感極強的思維,讓我感到害怕。


    禁閉室的氣氛有些窒息,我感到一種無形的危險和壓力。這種危險來自何方,為什麽會有極度心悸的感覺,卻說不出來。團畝記技。


    想到魯大剛,我生出一種想法,設身處地想想他當時的情況,他會不會也和我一樣,處在這種恐懼之下呢?他或許並不像案例上表現的這麽野蠻殘忍,背後可能另有隱情。解鈴安排我做這件事。是有原因的。


    我總有種感覺,魯大剛的失蹤並不是他主觀所為,不是他提前設計好的計劃,而是臨時發生的變故。這種變故和他失蹤前的行為有很大關係。魯大剛為什麽蹲在茅坑前,他會不會是發現了禁閉室裏的什麽東西?


    我看了半天,也不得其所,禁不住探出手去撫摸,沿著茅坑摸來摸去。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陳幹部問。


    我剛要說話,忽然手指頭觸碰到一樣東西,心咯噔一聲。我用手來回摸。這東西很奇怪,稍稍凹凸,就在粗糙的茅坑邊緣最下麵。這裏是用水泥糊的,表麵坑坑窪窪。如果不是細心的用手去摸,很容易把這東西和旁邊的表麵忽略為一體。


    我想看看這東西是什麽,可是姿勢原因,又伏不下身。真要去看,就得完全趴在地上。


    我想了想,一咬牙。豁出去了。


    地麵冰涼,我還是別扭地趴在地上,盡量抬著頭去觀察。茅坑邊緣有一層細細的寬邊,這東西就在寬邊緣的下麵,一團漆黑,用手能摸到,卻看不到。


    陳幹部和廖警官看我姿勢怪異,在外麵問:“發現什麽了?”


    我說:“好像刻著什麽東西。”


    “小羅,你等等,我給你拿手電。”陳幹部一陣風跑回辦公室。時間不長取來一大號手電。


    他踩著我身邊的空檔,小心翼翼走進來,把手電遞給我。這個東西刻的位置太缺德,空間又極度狹窄,我很別扭地拿著手電,盡力去照。


    手電光亮很強烈,這次我終於看到了,刻在上麵的居然是一個歪歪扭扭的字,而且是倒著寫的。


    很多筆劃,有的分離,有的交疊,非常難認。


    寫這個字的人,假設說就是魯大剛,他當時刻這個字的時候,並不是看著刻的,而是用手摸索著刻出來的。現在很難確認這個字和他的失蹤有直接關係,但畢竟是條線索。


    陳幹部蹲在我頭上問:“看到了嗎?”


    “是個字。”我說。


    “什麽字?”他問。


    我猶豫一下:“不認識。寫得很粗糙,不過看筆劃痕跡,應該是最近才刻上去的。”


    “我看看。”陳幹部說。


    我爬起來讓開位置,陳幹部趴下來,拿著手電去照。


    魯大剛失蹤前,在茅坑水泥台的陰影裏刻了一個字,怎麽想怎麽詭異。陳幹部說:“我大概知道是什麽字了。”他從兜裏掏出手機,對著這個字拍了一張照片。


    他爬起來說:“回去用電腦放大一下看看。小羅,還有別的發現嗎?”


    我對這個字是什麽心癢難耐,禁閉室已經檢查過一遍,應該沒什麽發現了,我對他說沒了。


    我們出了禁閉室,來到辦公室,陳幹部到別的科室叫來一個小年輕。這個小警察應該是剛畢業的,據說電腦玩的特別溜,他坐下來,把手機連接到計算機上,從圖庫裏把這張照片調出來到圖片處理軟件裏。


    他把圖一點點放大,陳幹部的手機分辨率還不錯,看得很清楚。


    廖警官道:“能不能把這個字倒過來看。”


    因為這個字是反著刻上去的,現在拍下來,字也是反的。小警察輸入指令,把這個字的圖片翻轉。這一轉過來,我們幾個人幾乎都看清是什麽了。


    這個字是“我”。


    辦公室氣氛有些凝重,廖警官道:“怎麽能判斷這個字是魯大剛刻的?”


    “一是新刻上的,”陳幹部說:“二是這個字要往上刻,需要很長的時間,需要蹲在坑邊。就是說,刻字的人必須保持一定時間的特殊姿勢,才能刻出這個字。從這兩點來分析,隻能是魯大剛。”


    廖警官問:“他是用什麽刻出來的?工具是什麽?”


    陳幹部搖搖頭,臉色有些難看:“關押禁閉室期間,不允許攜帶任何私人物品,進去之前都要搜身,我實在想不出他是用什麽刻的。”


    “把這個字打印一份我帶走。”廖警官說。


    小警察把圖片放大到清晰,用a4紙打印了一份出來。廖警官把紙對疊,塞進包裏。轉過頭看我:“小羅,還有什麽要問的?沒有就走,我領你去看看當時魯大剛的審問記錄。”


    我們從看守所出來,坐著警車,廖警官帶我去警局。


    在路上他問我有什麽想法。


    我腦子還是一盤漿糊,即使有想法,也是天馬行空,不著邊際。


    “小羅,如果你是魯大剛,你越獄之後會幹什麽?”廖警官問我。


    我想了想,撓撓頭說:“逃之夭夭,再去殺人?不好說啊。”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曾經說魯大剛家破人亡,殺害他媽媽的肇事凶手到現在都逍遙法外,魯大剛越獄出去,會不會去找他了?”


    廖警官點點頭:“你的想法很全麵,我們已經派警力在那個人的家附近蹲點了,希望沒有白蹲,能夠抓到魯大剛。魯大剛身上有太多的謎團,這個人的精神十分不正常,你看他的審訊報告就知道了。”


    他說的這番話我深有同感,我也感覺到千頭萬緒。其實相比較於魯大剛如何從看守所失蹤的,我更感興趣的是,他為什麽要殺他的妹妹。


    魯大剛媽媽死了,爸爸進了精神病院,按說他和妹妹感情很深,相依為命嘛。為什麽還要痛下殺手?殺也就罷了,居然還分屍。最為恐怖的是,他居然宣稱是妹妹讓他這麽幹的。


    “魯大剛的妹妹是什麽來曆?”我問。


    “他的妹妹叫魯靈,也就是死者,初二學生。小姑娘我看過照片,長得挺好看,也挺可愛。後來那個殺人現場我也是第一時間到的,這麽漂亮的小姑娘被生生砍成一堆肉塊,殘忍到無法目睹。真是想不通魯大剛是怎麽下的去手。”


    “魯大剛是在哪裏行凶的?”我頗有興趣地問,頭腦裏想象著居民樓一個普通的住房裏,推門而進,屋子裏牆上地上都是鮮血,血流成河,魯大剛滿身是血舉著菜刀正在客廳裏把妹妹砍成一塊一塊。


    “在鄉下的一所老宅子。”廖警官說。


    “什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結果和我設想的大相徑庭,完全不一樣。


    “在南橋鄉一個多少年的農村老宅子裏。我會領你去看的,院子裏有個廢棄的豬窩,豬窩旁邊是鍘刀。魯大剛就用鍘刀把妹妹分屍的。分屍之後,屍塊再剁碎,直接就扔在豬窩裏,手段極其殘忍。”廖警官說。


    “他們怎麽會跑到那裏?”我奇怪。


    “那宅子是他爸爸以前開公司時候,要運送貨物購置的一個臨時貯運點,前麵住人,後麵是倉庫。這還不是重點,整個案件最詭異的地方就在這裏。”廖警官說。


    “怎麽講?”我問。


    “根據魯大剛審問時的交待,他說自己壓根就不知道家裏還有這麽一套私房,之所以會去那裏,是妹妹告訴他的。”廖警官說。


    我眼皮子跳了跳,沒有作聲。


    廖警官繼續說:“魯大剛說,他妹妹魯靈告訴他,在鄉下有一套房子,可以去那裏把她殺死並肢解,既安全又隱秘。”


    我聽得後脖子竄涼風:“你的意思是,魯大剛殺死他妹妹,並進行分屍,這整個計劃其實是死者籌劃,並參與實施的?甚至殺人的地點,他妹妹都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沒錯,就是這麽回事。”廖警官說。


    我目瞪口呆,如果魯大剛說得是實話,那麽他們一家都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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