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五就地盤膝,從包裏取出一個精致的銅香爐,在上麵插上三炷香。也沒看他用打火機。雙指輕輕一拈香頭,竟然燃了起來。香火渺渺,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霧簾,陰風惡鬼來到香火前麵,竟然無法向前再挺進一步。


    幽幽光斑中,我看到無數略具人形的黑煙,籠罩在他的周圍,像是很多密密麻麻的黑色螞蟻,把陸老五整個淹沒在裏麵。


    啞巴殘忍地一笑,不再管他,提著消防斧,向我走了過來。黑臉麵目猙獰,那一道血痕更是觸目驚心。他把斧子對著我的腦袋高高舉起。我還算機靈,猛地熄滅手電,就地翻滾。


    “哐”一聲巨響,一斧子砸在地上,黑暗中火花四濺。


    啞巴發出濃重的喘息聲,斧子拖在地上,一步步向我走來。我到了牆角,躲無所躲。也是情急,我想到了一招,把手電光亮調到最大,猛地去刺激他的眼睛。


    手電的光芒射出去。我的眼睛也因為很長時間在黑暗裏處於失盲狀態。受不了強烈的光照。我眯著眼睛,眼淚直流,隱約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啞巴站在原地,雙手拄著斧頭,在他身上竟然出現了很多隻蒼白的手。


    他身後沒有人,這些手不知從哪伸出來的,有的抓在他的前胸,有的抓住他的雙腿,有一雙胳膊居然緊緊纏在他的脖子上。


    啞巴在盡力支撐,身體搖搖欲墜,尤其臉上,居然有幾隻蒼白的手蓋在上麵,正不停地抓撓。啞巴喊不出聲,喉嚨“嗚嗚”響著,我看得毛骨悚然。


    胸前的費長房玉墜熱得發燙。我急忙關了手電。就在光亮消失的瞬間,啞巴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黑暗中響起腳步聲,聽聲音是陸老五發出的。他慢慢走到啞巴近前,不知在幹什麽。


    我出了一身冷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太像噩夢景象,心裏發堵。感覺膈應,渾身就像發高燒一樣難受。


    我擦擦頭上的汗,黑暗中忽然升起兩團光芒,一邊是綠色的。一邊是金色的。光芒中,我看到陸老五一手拿著一枚煉魂珠,眼神發光,目不轉睛看著。


    “老陸啊,再看眼珠子都要掉裏麵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


    陸老五反應極快,迅速把珠子放在口袋裏,光芒頓時消失,又陷入了黑暗。


    我特別高興,長舒了口氣,因為我聽出聲音是誰,正是解鈴。


    黑暗中,一盞孤燈的火苗幽幽而來,果然是解鈴。他不知在哪找到了一盞破舊的馬燈,一步一搖走了過來。


    陸老五“嗬嗬”笑著:“解鈴,我就知道是你。看見羅稻,你必然就在附近。”


    解鈴提起燈看了看地上,啞巴還沒有死,大蝦一樣佝僂著,身上蔓延著很多白色的胳膊,像是白蛇一樣纏縛著他。


    解鈴把馬燈放在旁邊,搖搖頭。


    “這人是自作孽,”陸老五說:“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學了點皮毛,就敢大擺鬼陣。這年頭,隻要膽子大,什麽都敢幹。”


    “老陸啊,”解鈴說:“事情到這裏,我們再藏著掖著的也沒意思。這麽著吧,咱們哥倆一起手挽手到陰司去,釘是釘鉚是鉚,該怎麽判怎麽判,行不?”


    “真是可笑,”陸老五說:“你是罪人,憑什麽我隨你一起去。”


    解鈴笑:“既然沒罪,那你怕什麽呢?兩枚珠子在你的身上吧?”


    “不錯。”陸老五從懷裏掏出兩枚煉魂珠,在手裏掂掂,珠子外濃鬱的鬼氣蔓延著。陸老五眯起眼:“看珠子的反應,黑珠在你身上?”


    解鈴從兜裏掏出黑珠。


    三顆煉魂珠又一次湊齊,各在不同的人手裏。三枚珠子散發出三種不同的顏色和氣息,隔空相望,鬼氣飄散。解鈴和陸老五麵對麵站著,誰也沒動,我縮在牆角看得屏住呼吸,凝重的氣氛中帶著絲絲詭異,讓人有些窒息。


    “這三枚珠子惹出多少是是非非,實在是害人。”解鈴說:“老陸,我有個建議,我們把珠子一起送到陰間。那裏自有大法力者加持,絕了這個後患。”


    陸老五冷笑:“解鈴,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判。珠子怎麽處理我自有主張,現在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解鈴歎口氣:“如果陰間審判的時候,有人問煉魂珠的下落我該怎麽說呢?我是不是可以說,那三枚珠子已經在陸老五的手裏,他私自吞沒了。”


    陸老五大笑:“你說得對,不得不防啊。我自然問心無愧,可架不住你胡說八道,往我頭上扣屎盆子。這樣吧,我想一個辦法,讓你既不能在陽間繼續活著,又不讓你的陰魂到陰間去。”


    解鈴笑:“那你是打算渡我成仙嗎?”


    陸老五把兩枚珠子收好,慢騰騰從包裏掏出一口黑色的微型棺材,打開之後,裏麵躺著一截藤莖,用刀削成了小人的模樣。


    “勾魂大法?”解鈴問。


    “識貨。”陸老五說:“我要預備一黑一白兩大鬼護法,現在白護法已經有了,還缺一個黑護法。解鈴,讓我把你的魂魄勾煉,作這黑護法如何?”


    解鈴歎口氣:“多少人想煉我的魂魄,可惜沒有一個如願。”


    陸老五說:“解鈴,這一代陰差裏,你我的能耐最大。你是二伯爺的徒弟,我是烏嘴他老人家的徒弟。道上的朋友有一次問我,是我的能耐大,還是你解鈴的能耐大。”


    “哦?你怎麽說的?”解鈴頗有興趣地問。


    “我說我們沒有比過啊。後來我推算了一下,我覺得還是我的能耐比你稍大那麽一點點。”陸老五尖笑了兩聲。


    “你的意思是,在這裏,咱們比劃比劃?”解鈴問。


    我實在忍不住,爬起來說:“解鈴,不要上這個人的當。”


    解鈴擺擺手:“不打緊,切磋一下嘛。羅稻你不要插手!”最後一句話,他語調非常嚴肅。


    我在陸老五眼裏完全不夠看。解鈴提醒的意思,是讓我小心,不要冒然上前,害了自己。也給他增加累贅。


    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取回煉魂珠,甚至說要安然脫身,隻有打敗陸老五一條路。和他直接較量,還有一戰的可能。如果混戰,保不齊這老小子出什麽陰招。


    陸老五和解鈴相隔三米,麵對麵盤膝坐在地上。他們的預備東西幾乎都差不多,香爐、長香,陸老五打開黑棺材,把裏麵木頭小人拿出來,擺在香爐前。解鈴居然也拿出一口微型黑棺,打開後,從裏麵取出一個小小的草人,同樣擺在香爐前。


    “請。”解鈴說。


    陸老五說:“小解啊,我歲數比你年長幾歲,我先幫你把長香點燃。”


    他緩緩伸出右手,做劍指狀,嘴裏念念有詞,從包裏取出一道黃色的符咒,貼在自己香爐的一根長香上。然後,他用手輕輕一拈香頭,這根香頓時燃了起來。這還不算什麽,我吃驚地看到,解鈴麵前香爐裏,一根長香居然也燃了起來。


    兩根香之間像是存在了某種感應,陸老五燃燒自己的香,解鈴的香也隨之而燃。


    香,在他們作法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陸老五露了這手,表明你的香我可以隨便點。能耐大小高下立判。


    解鈴微微一笑:“陸老五,果然好手段。”


    “哪裏哪裏……”陸老五話音未落,解鈴不用符也不念詞,忽然淩空一指。三米外,陸老五香爐裏的一根香,突然冒出青煙,香頭一閃一閃的,“嗤嗤”燃了起來。


    我睜大了眼睛,還是第一次看到解鈴有這樣的功力。


    陸老五笑得有點不自然:“有點意思。開始?”團亞溝扛。


    “請。”解鈴說。


    陸老五屏息凝神,把最後一根香點燃,念念有詞。我驚訝地發現,他身上似乎籠了一層黑霧。


    三根香冒出的青煙,本來是直直向上的,忽然改變方向,竟然變成了水平,在空中拉成三條細細的線兒,向解鈴的方向飄過去。


    與此同時,香爐前那個木頭削成的人偶也動了。動作非常僵硬,像生了鏽的機器人,隨著青煙,也在朝著解鈴的方向慢慢走過去。


    解鈴凝眉,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他也念念有詞,兩人作法的姿勢流程幾乎一樣。隨著他的聲音,麵前香爐裏的三根香冒出了濃濃的黑煙,香煙的方向居然也從直著向上變成了水平橫向,慢慢飄動,所去的方向正是陸老五。與此同時,他香爐前的草人也動了,隨著煙霧也在向陸老五走過去。


    三股黑煙三股青煙,一個草人一個木人,所去的方向是相對的。它們越來越近,不可避免地要在中間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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