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已經打上呼了,這不是說明他睡著,在我看來。他是表明一個態度,不插手不幹涉。


    他可以安心睡覺,我可不行。心提得高高的,既緊張又興奮,都說人死了之後,魂魄離身,會有牛頭馬麵、黑白無常來領魂,今天算是見到真章了。


    床上的老唐開始呻吟,他身上插著監控器,心髒的波紋跳動得不正常。魚鰓把床頭香點燃,默默吟咒。我驚訝地發現,門口放著的那枚鴨蛋不知什麽時候少了半截。邊緣居然出現黑黑的一圈東西,像是牙印。


    病房的地上出現了雜亂的腳印,像是有兩個“人”在上麵亂走,從門口一直延伸過來,目的地就是老唐的這張床。石灰上腳印漸漸走近,借著月光,我看到腳印在床邊駐足,停了下來。


    我屏住呼吸,努力去看,還是看不到什麽。似乎有兩個看不見的“人”正站在床頭,緊緊盯著床上將死的老唐。


    一直在昏迷狀態的老唐,忽然睜開眼,嘴角顫抖地說:“燕……燕子。”


    唐燕趴在病床上,處於深度睡眠的狀態。我可以肯定。這間病房裏肯定是被魚鰓布下了什麽法術。所有人都在熟睡之中。


    老唐喊了幾聲,喊不到人,喉頭忽然咯咯亂響,氣上不來的樣子,他顫巍巍地說:“難受……難……受。”


    說完這句話,緩緩合上眼,檢測心跳的儀器一聲脆響,那條綠線拉直。老唐死了。


    就在這個瞬間,一直站立不動的魚鰓突然出手,他微微沉目,嘴裏念念有詞,雙手在老唐屍體上方不停遊走。忽然停在他的頭頂,憑空一抓。


    緊接著出現的一幕差點讓我驚叫,老唐屍體就像提線木偶一般,隨著魚鰓的手勢忽然向上挺了一挺,然後重重落在床上。魚鰓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形木偶,也就巴掌大小,在手心裏攥著。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木偶的眉目五官,栩栩生動,還真有點老唐的樣子。


    老唐的魂魄很可能剛才讓魚鰓收走了,就在這木偶裏。


    做完這一切,魚鰓沒有停留,繞過病床,徑直向門口走去。他還沒走到門口。忽然房間裏燈光大亮,病人和病人家屬們紛紛蘇醒,唐燕也擦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爸爸。”


    她看到了已經過世的父親,趴在屍體上,驚慌失措地喊:“爸爸,爸爸。”


    我看到石灰上的腳印開始隱去,緊閉門窗的病房裏像是刮了一陣邪風,地上的石灰四下亂飛,有人咳嗽:“這什麽味?”


    解鈴這時睜開眼:“你去叫大夫,我跟著魚鰓。”


    他站起身,出了門。我也趕緊到辦公室叫大夫,值班大夫急忙忙走來,進了病房,用手摸了摸老唐的脈搏,又看了看各種監控儀器,問唐燕:“你爸爸是剛才過世的?”


    唐燕哭著說:“剛才睡著了,我一睜眼就看到爸爸不動了。”


    大夫看看表:“死亡時間淩晨一點四十五分。準備後事吧。人不能這麽躺在這裏。”


    唐燕是個小女孩,懵懂無知,就知道坐在那裏哭。這時,馬上有個老娘們湊過來:“人過世了,不要傷心,後事為大。小兄弟,我是殯葬一條龍的,隻要找我們,殯葬那一係列的活兒我們全包了,不讓你們費一點心。”


    我沒遇過這樣的事,也有些手足無措。她這是瞌睡送上個枕頭,我趕緊說:“大姐,需要多少費用?”


    這時,醫院裏來了護工,用一張布簾把老唐的床位隔離開來,畢竟病房裏躺著個死人,別人心裏都膈應。老娘們拿出一張打印紙,上麵是整個流程的收費,我一邊和她討價還價,一邊想著,這殯葬費用一套下來也得大幾萬,錢誰掏?


    解鈴和魚鰓都跑了,難道我出這個錢?


    我看著哭哭啼啼的唐燕,暗暗歎口氣,行啊,誰讓我趕上了,就當做善事了。


    我和那娘們正說著,忽然魚鰓和解鈴從門外退了回來,魚鰓臉色很難看,他看著解鈴:“是你引來的?”


    解鈴搖搖頭:“怎麽可能。”


    魚鰓歎口氣:“看來得有一場血戰啊。到時候咱們隻能個人顧個人,誰能跑得了誰就跑吧。”


    我正納悶他們說什麽,病房裏所有的燈突然滅了,一片黑暗。病房裏的人,除了我之外,病人和家屬包括唐燕,在燈滅的瞬間,全部就地暈倒,有的趴在床上,有的直接睡在地上。


    和我正在說話的那娘們,眼睛一閉,徑直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病房裏,飄來了一股奇異的香味,很膩,有點像江浙梅幹菜的味道。這大晚上的,又是醫院病房,忽然冒出這麽一股味道,顯得鬼魅萬分。


    我很納悶,為什麽我沒問題。還來不及多想,門口映出一道黑影,有一人慢慢走了進來。


    淡淡月光下,這是個身形很挺拔的年輕人,眉清目秀,我一看就認出來,正是鬼差烏嘴。


    烏嘴倒背雙手,眯縫著眼看向解鈴和魚鰓:“你們居然躲到醫院裏來了,難道還想抓捕無辜陰魂為己所煉嗎?我勸二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魚鰓笑:“烏嘴,咱們兩個在地府和兄弟一樣,不能放兄弟一馬?”


    “這樣的廢話,就不要再說了。兩位,跟我走一趟吧。”烏嘴冷冷道。


    說完這句話,烏嘴身後的牆上突然隱隱顯出兩個詭異的人影,一左一右,身材瘦削,乍看上去就像是兩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被吊死在牆上。


    解鈴和魚鰓麵麵相覷,魚鰓說:“至於嘛,還叫來了幫手。烏嘴,我們是兄弟,你說一句話我自然會跟你走,不必這麽興師動眾嘛。”


    烏嘴一笑:“魚鰓,其實陰間早就掌握了你的動向。每次有人死去,陰魂無法去陰間報道,那肯定是被邪人掠去。你功力還在的時候,自然可以封閉氣息,遁入無形之中,可你現在身負重傷,居然還敢做私自掠魂的法事,真是不知死的鬼。”


    解鈴說:“老魚,我早和你說過,你這麽做太危險,看看,果然把狼給引來了。”


    烏嘴皺眉:“解鈴,我和你師父同輩,你見我一句師叔不叫也就罷了,還出言侮辱,最起碼也是以下犯上的罪過。看樣子,你師父沒教你怎麽做人。”


    解鈴看他,笑笑沒說話。不願做口舌之爭。團找剛劃。


    魚鰓說:“我這人最煩的就是兄弟刀劍相向,沒意思。”


    話音剛落,他突然出手,一絲征兆都沒有。黑暗中隻看到一陣風朝烏嘴飛過去,烏嘴背著手,身形未動,而牆上兩個黑色的影子忽然模糊成了一片黑煙,緊跟著冥冥之中傳來“嘩啦嘩啦”奇異的響聲,像是什麽東西被風刮動。


    解鈴眉頭一挑:“招魂幡。”


    魚鰓化成的風吹到烏嘴身前,竟然難進一分。烏嘴冷冷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魚鰓你的功力竟然弱到這般地步,還拿什麽和我……鬥!”


    最後一個“鬥”字聲音拉得極長,好似獅子吼,聲音不說太大,但是又尖又銳,刺破人的耳膜。我在後麵聽得,全身熱血翻湧,腦子嗡嗡作響,就像被關在一口大鍾裏有人在外麵狠敲了一記差不多。


    我就勢坐在椅子上,“啪嗒”一聲,椅子居然開裂,碎成了一堆木頭。


    魚鰓更慘,被烏嘴這一聲就給打飛了。他像一片薄薄的紙人,在空中翻騰了幾個跟頭才落到地上,臉色慘白。


    “廢人一個。”烏嘴嘴角慢慢蕩起一絲笑意。


    他看向解鈴:“據說有一枚煉魂珠在你手裏。交出來,你們還有一絲生機和我回陰間。如果不拿,我讓你們三個在這裏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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