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勝於雄辯,孩子一到賴櫻的懷裏,馬上不哭了,這下子,全家人也有些信服了,圍上來七嘴八舌問怎麽回事。


    賴櫻讓他們散開,保持空氣流通,不要憋著孩子。她把小孩抱在懷裏,一邊慢走一邊悠著,時不時逗逗孩子,用鼻尖去頂小孩的鼻尖,孩子不哭不鬧,反而還笑了。看著賴櫻充滿母性的這一麵,我簡直醉了。銅鎖在旁邊低聲說:“太美了。”


    我咳嗽一聲,壓低聲音:“你別打我媳婦主意。”


    “嘿,羅稻,我發現你這臉皮比城牆都厚。”銅鎖罵。


    小姨急得直搓手:“小櫻啊,我們家孩子到底怎麽回事?是得病了嗎?”


    賴櫻看看焦急的一家人,斟字酌句,慢慢說:“孩子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我能感覺到有很邪門的東西在跟著他。”


    這句話可把全家人嚇壞了,孩子的爸爸苦笑說:“真的假的?!”


    賴櫻問:“孩子最近去沒去過什麽不幹淨的地方?”


    “怎麽可能。”小姨說:“孩子生下之後,從醫院抱回來就一直在家。我們可注意這個了,現在天冷,他們小兩口想把孩子抱出去我都不讓,生怕凍壞了,哪也沒去。”


    賴櫻抱著孩子沉思。這時,那小孩可能是哭累了,昏昏睡過去,小臉通紅,確實讓人心疼。


    “小姨,也別說沒抱出去過,孩子過百天的時候,我們不是去酒店了嗎?”慧慧在一旁提醒。


    小姨一拍大腿:“還真是。可酒店會有什麽問題?那又不是火葬場。”


    賴櫻說:“我想參觀參觀你們家,可以嗎?”


    “行,行。”小姨說,全家人陪著賴櫻各個房間去看。我和銅鎖跟在後麵,也沒人招呼我們,就是打醬油的。


    賴櫻轉著轉著就來到小兩口的臥室,孩子現在和他們一個房間,雙人床旁邊是嬰兒床,床上還散落著一些簡單的玩具。一進到這個房間,就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首先是溫度,這裏的溫度比客廳能高好幾度,特別悶熱,就像進了動物的巢穴;再一個,屋子裏散發著一股很難講的味道,類似尿布和少婦身上悶香的混合味兒。


    我生出一種很直觀的錯覺,這間屋子裏就好像住著一個生活不能自理二百多斤的胖女人,她癱瘓在床,窩吃窩拉,身上還熱烘烘的。


    這樣的房間別說孩子,我呆了片刻,渾身都不得勁,整個人精神非常萎靡。


    賴櫻走到床邊,用手摸了摸,她眉頭緊皺:“床上用的電褥子?”


    小姨擠過來說:“是啊,我讓用的。這不天冷了嗎,孩子們都怕凍,尤其媳婦,生了小孩以後怕冷。我就買了個大功率的電褥子給他們用。”


    賴櫻搖搖頭:“這間屋子很不對勁,溫度太高,會煎熬精血。你大姨媽正常嗎?”她忽然問孩子的媽媽這麽一個隱私問題。


    那小女人扭扭捏捏說:“不好。”


    賴櫻又問孩子的爸爸:“你身體有什麽感覺?”


    孩子爸大大方方說:“一是睡不好,早上起來口幹舌燥,一天都沒精氣神;再一個就是尿多,半夜起夜能有兩三次,憋不住尿。”


    賴櫻點點頭:“你們身上陽氣太弱,陰火旺盛,房間燥熱就容易滋生邪崇。這間屋子有股氣息讓我很不舒服,我懷疑有很邪的東西一直寄居在這裏,吸你們一家三口的精血!”


    她這麽一說,全家人都害怕了,小姨喃喃說:“我們家都不信這個……”


    “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它都是客觀存在的。”賴櫻快速說道。


    孩子的爸爸到底年輕,很容易接受新鮮事物,就說道:“賴櫻,你覺得怎麽辦好,聽你的。”


    賴櫻搖搖頭:“這件事我辦不了,太棘手,要找高人。”


    她把孩子遞給小姨,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再讓孩子睡這個房間裏。她拿著電話走到角落裏去打,我們誰也沒說話,看著她。


    時間不長,賴櫻走回來,晃晃手機:“搞定。今天下午他就在,你們跟我走吧。”


    小姨十分熱情,中午到飯點了,非留著我們吃飯。因為下午有事,大家就在家裏簡單吃了點飯,沒有喝酒。


    吃完飯收拾收拾,大家就出發了。我上了銅鎖的車,賴櫻上了他們家裏的吉普車,這家是真有錢,這吉普賊大,坐多少人都不成問題。賴櫻在車上給這家人指路,銅鎖開車在後麵跟著。


    等駛出市區,我眼皮直跳,因為這條路線特別熟悉。又走了一段,漸漸出現土路,我差點叫出來,原來我們去的是南凹裏!這地方我以前來過,曾經和解鈴一起拜訪濟公活佛的乩身成鴻德,成鴻德附身的濟公曾使用玄光術指引我去尋找失蹤的二嫂。


    他請濟公上身占卜作法的全過程,至今我還記憶尤甚。


    很快我們就到了南凹裏,村裏顯得很冷清,天冷了,滿村荒草,村路上看不到幾個人。車子顛顛簸簸一路來到成鴻德的院子前停下。


    下了車,看到成鴻德穿著一身黑棉襖,兩隻手插在袖筒裏,正蹲在牆根等我們。


    看到車來了,他站起身迎過來。先下車的是小姨,她有禮貌地對成鴻德打招呼:“你好。”可成鴻德根本沒理她,直接來到賴櫻身前,給女孩一個熊抱:“丫頭,有事想起你叔了,是不?”島反莊才。


    小姨被涼在那,臉色非常不好看。


    賴櫻頭發都被成鴻德摸亂,撒嬌說:“幹嘛啊,這麽多人呢。我哪能忘了你,過年過節哪次不給你帶好酒。”


    成鴻德笑:“你們來的真巧,我這邊正好又接待了個苦主。今晚請濟公他老人家下來,把你們的事情都一勺燴了。”


    在路上,賴櫻把成鴻德是濟公乩身的事情已經和小姨他們家人說了。可小姨現在的態度非常不以為然,甚至因為剛才的事情非常生氣。在她家閑聊時,她多次重申自己有二十多年的老黨齡,也就是孩子出事了,實在沒辦法,要不然她不可能信這些。


    成鴻德把我們迎進去,院子裏堆滿了苞米,窗戶下曬著幹癟的紅辣椒。正門大開著,裏麵隱約有人影,可能就是成鴻德說的另一幫苦主。


    一進門,賴櫻眼前一亮,喊了出來:“雪姐,怎麽是你?”


    裏麵的人居然是東北小雪。這女孩曾經幫我妹妹羅小米打過鬼胎,也是八家將的成員之一。東北小雪不太愛說話,總是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氣質特別的陰。沒想到,她也會在這裏。


    她穿著高筒靴,黑絲襪,上身是紅色小襖,黑色長發飄飄,戴了個大墨鏡,嘴裏叼根煙。這氣質,怎麽看怎麽像舞廳裏的小姐。


    東北小雪叼著煙嫻熟地和賴櫻抱了抱,小姨一家人明顯不理解,這麽好的賴櫻怎麽能和這麽個下三濫的小姐稱姐道妹的,關係還這麽好。


    東北小雪態度很冷,根本不和我們打招呼,她往地上磕磕煙灰說:“我陪一個朋友過來的,最近他惹上了大麻煩,恐怕有性命之憂,我請濟公他老人家看看。”


    屋子裏沒有點燈,雖然是白天,光線卻特別的陰暗。黑森森的房間角落裏,有一張椅子,上坐一人。這個人佝僂著身體,黑糊糊一團,乍看上去像是個抽大煙的老頭,毫無朝氣,暮氣沉沉,一副行將就木的鬼樣子。


    等看仔細了,眾人包括我和銅鎖都倒吸口冷氣。原來這並不是老頭,而是個年輕人,大概二十多歲,滿臉皺紋,頭發也白了一些,坐在那裏發呆,時不時歎氣。


    “王凱?”銅鎖輕叫了一聲。


    我看看那年輕人,也越瞅越像,還真是王凱。王凱外號叫大門,是我大學時同寢室的室友。我上學那陣,當時風靡一款格鬥遊戲叫拳皇,王凱最擅用的人物就是大門五郎,連招一上天下無敵,橫掃我們宿舍樓沒敵手。他隻要一選大門五郎,嘴裏就不停喊:“大門,大門~~”我們就給他個外號叫大門。


    當時別看我們一個宿舍,關係卻很一般,他這個人不怎麽愛聊天,大家聚在一起高談闊論他就坐著邊聽邊樂,要不是他拳皇玩的精妙,橫掃諸位大神,恐怕會一直是個小透明的角色。


    畢業之後,我已經很長時間沒看到他了,現在一見,整個人似乎老了二十多歲。


    王凱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慢慢抬起頭,雙眼渾濁,緩緩看向我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銅鎖?稻子?”


    銅鎖過去握他的手:“我靠,這些年你死哪去了,怎麽搞成這麽一副鬼樣子。”


    王凱苦笑:“一言難盡。”


    東北小雪走過來問:“你們認識?”


    “大學同學。雪姐,我這老同學怎麽了?”銅鎖問。


    “他惹上大麻煩了。被一種很陰很邪的東西盯上,現在我還說不好是什麽,隻能請濟公活佛來看看。”東北小雪說:“他現在陽氣很弱,說句不好聽的,離死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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