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愣了,嚐試著問:“你是說,那很老的筆記本是趙辰從山裏帶出來的?”


    “所以啊。”俏俏看我:“我要讓你把進山的所有過程說一遍,我想看看趙辰到底在幹什麽。”


    我心亂如麻,仔細回憶和趙癩進山的每個細節,實在搞不清楚這個東西他是從哪弄來的。“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讓俏俏坐在沙發上,我一邊踱步一邊思索回憶,把進山的過程說了一遍。


    俏俏聽得聚精會神,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聽的時候有疑問便會隨時發問,每個細節都摳了一遍。我們正聊著,忽然門鎖響動,有人在開門。俏俏做個眼色,我迅速把那頁手稿折疊起來,塞進兜裏。外麵玄關傳來趙癩的聲音:“俏俏,我回來了。”


    他走進來一眼看到我,頓時皺眉,口氣非常不善:“你怎麽來了?”


    俏俏說:“是我讓羅稻來的。”


    趙癩悶悶看看我,又看看俏俏,他要一個解釋。


    俏俏直言不諱:“阿辰,最近一段時間你表現很奇怪,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趙癩笑笑:“沒什麽事,很正常。稻子,你要沒事就走吧,我就不留你了。”


    他這個態度讓我很不高興,我衝俏俏點點頭,轉身離開這個家。


    和趙癩就這麽短短的一對眼,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出了問題。趙癩,我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還是有些了解,這個人心思很重,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不願拿出來說。他現在這個態度,恰恰說明了,他是有秘密的。


    不過,隻要有線索我就有辦法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麽。


    回去的路上,我和解鈴通了電話,把事情簡單說一下,他讓我拿著手稿過去看看。到了他的家裏,見到解鈴,我把那頁牛皮紙遞給他。解鈴一接過來,臉色就有些變化,他看我:“你知道這張紙上後麵那張圖是什麽意思嗎?”


    我搖搖頭。


    解鈴道:“道家傳說裏,成仙一共有四種方式,其中一種名曰屍解。正所謂解化托象,蛇蛻蟬飛。這種屍解成仙我了解不多,形式最是複雜,成仙的方式有些像蟬蛻,蛻去肉身魂魄成仙。要達到這種境界,首先要把自己的身體分解,這張圖上描繪的就是屍解仙的一種方式。圖中所畫之人,割掉自己頭顱,以達到屍解目的,下麵層層白雲說明成仙駕雲而去。”


    “你的意思是,記錄這張牛皮紙的人已經成仙了?”


    “這就不好說了。”解鈴搖搖頭:“這麽一幅圖說明不了什麽問題,很可能隻是人家表達一種成仙的願望。再者說我從來沒親眼見過誰屍解成仙過,到是有所耳聞,卻從沒親見。我理解不了這種成仙的方式。不過呢,這個文字很有意思。”


    他把牛皮紙翻到正麵,指著紙上龍蛇彎曲的字說:“這些字我曾經在一本很老的古籍裏見過,是一種很秘密的文字,也叫蛇文天書,已經失傳很久了。這種文字極其複雜,一個符號就能記錄和代表許多意義,有點古代文言文的意思。如果對這種文字不是極度深入了解的話,根本無從解讀。”


    “這種文字又是用來做什麽的呢?”我問。


    解鈴說:“這是記錄成仙過程和成仙以後境界的。成仙,我理解不了那種高超境界,但肯定是一種和人不同類型的生命。人類文字有其局限性,光是記錄人類本身的活動和思想就已經很困難了,而且有的時候有很多東西是語言根本無法表達出來的。當升級到另一種更高級的生命,來記載那個生命的思想和生活,人類文字就會顯得更加捉襟見肘,幼稚低級。所以一個文明有一個文明特有的文字,這種蛇形天書,顧名思義記錄的就是天上的事,記錄神仙的事。”


    “你懂嗎?”我問。


    解鈴笑:“這麽說吧,懂這種文字的人要麽已經成仙了,要麽就是……瘋子。”


    我抽了口冷氣,眨眨眼:“為什麽這麽說?”


    解鈴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盯著牛皮紙上的紅筆標注出神。我在旁邊道:“你不懂可有人懂,最起碼這篇牛皮紙的主人懂,還有在原文上用紅筆圈寫感想的這個人也懂。”


    解鈴坐在藤椅上,拿著這頁紙,表情嚴肅。半晌才道:“這頁紙是你那位小老鄉的?”


    “是啊。你知道的,他名字叫趙辰,外號趙癩,他怎麽可能懂這種蹊蹺古怪的文字?這小子早年輟學,不讀書不看報,說句不好聽的,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半文盲。”陣向雜劃。


    解鈴點點頭,若有所思:“這倒有點意思。相對於他是如何得到這些牛皮稿,我更感興趣的是,他是如何突然間學會這種文字的。你不要再去找他,我想先拿著這牛皮紙找朋友鑒定一下年份和出處。”


    現在的我算是焦頭爛額,二嫂還沒有消息,趙癩又出了問題。


    等了兩天,解鈴這人徹底沒影了,電話也找不到。我和俏俏私下交流過,她不無擔心地告訴我,趙癩越來越怪,關著門不讓她進不說,而且大半夜的從那間房間裏還時常傳來怪聲。俏俏有時氣極了砸門,趙癩從房間走出來一臉的疲憊,他告訴俏俏,如果再來騷擾,他隻能考慮暫時分居,另尋住處。俏俏哭著讓他不要折騰了,趙癩說,俏俏,你要相信我,我這一生最愛的人就是你。為了你,為了以後的我們,我必須要出人頭地,你放心吧,我做的事情都是正事。


    都說到這個份上,俏俏還能說什麽呢,隻好任由趙癩去做。


    現在手頭的事情樣樣都沒有頭緒,我這個人心性不好,遇事沉不住氣,成天坐臥不安。


    趙癩先讓他折騰去,我最關心的是二嫂的安危,和李大民一個禮拜之約眼看過去一半了,連點消息都沒有。我實在坐不住,給李大民打了個電話。李大民彬彬有禮接了電話,他這個人說話永遠都是和風細雨,不見煞氣。電話一通,便笑嗬嗬說:“著急了吧?”我趕緊甩過年嗑:“李師傅,你好,我二嫂現在怎麽樣?”李大民告訴我不要著急,二嫂已經得到最好的治療,現在情況良好。我弱弱問一句,過幾天就能看到她了吧。李大民笑:“羅稻,聽說你見到我的徒弟了?”


    我心裏一緊:“甘九?是啊,見到了?”


    “真人就不要說假話了,沒意思,你說是吧。”李大民笑。


    “蘇離?對,我看到他了。”


    李大民道:“我的徒弟對你很感興趣,說你的肉身有點奇異,建議我把你抓來研究。”


    這話一說完,我腦子嗡一聲,這是蘇離的意思?這小孩原以為就是個發育過頭的孩子,怎麽心腸這麽惡毒。


    我沒說話,已經有很不好的預感。李大民道:“我這個人呢不喜歡強迫,我們之間都是平等的,做事也要互相體諒,互相著想,是吧?我為你找到二嫂,並為她提供最好的治療,羅稻你是不是應該為我做點什麽呢?”


    “你說吧。”我道。


    李大民笑:“三天後你過來,和我們師徒一起喝喝茶,順便把你二嫂接回去。”


    我知道此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但這一趟必須得去,我不能對解鈴說,他肯定會攔著我。不過為了二嫂,為了二哥一家,我豁出去了。


    第二天解鈴突然現身,他見到我,神情很疲憊,把牛皮紙遞給我:“基本上查清了。”


    “說說。”


    “先說說紙張,我拿給朋友的實驗室化驗,這張牛皮紙經鑒定是解放前哈爾濱造紙廠在一九三九年的產品,當時在中國大陸屬於上乘紙張。”


    我聽得來了興趣:“這麽說,這頁紙是成形於抗戰時期?”


    解鈴繼續道:“再說說墨跡,這頁紙上所用的墨水是一種特殊的植物用料,具體成分不明,不過氧化程度來看,表明寫在上麵的墨跡在一九四零年前後。”


    我恍然:“也就是說這頁紙的主人,在一九三九年得到這些牛皮紙,一九四零年開始書寫天書?”


    解鈴點點頭:“結合你們進山的經曆,這些牛皮紙很可能是趙辰在山裏偶然得到的,那麽寫這些稿紙的主人就呼之欲出了。”


    我腦子裏猛然蹦出一個名字:“陳道長?!”


    “不錯!”解鈴說:“你們發現陳道長屍體的時候,是沒有頭顱的,他的行跡很像是屍解,不過你又描述說屍體油黑發亮,而且甘九還曾經提過陳道長是物化往生。物化,你知道什麽意思嗎?”


    我搖搖頭,緊緊盯著他。


    “物化也就是坐化,死後屍身不朽。陳道長的屍體正是這種死法。首先可以肯定,既然他是物化,就不可能是屍解。可是從牛皮紙的天書文字,趙辰的種種怪異,我又覺得陳道長像是屍解成仙,這是最詭異的地方。而且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解鈴頓了頓。


    我急問:“什麽?”


    “那就是,”解鈴背著手說:“陳道長不但已經成仙,而且還在用一種很另類的方式,點撥趙辰,想渡他一起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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