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拿起來,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趕緊扔到一邊。誰成想這塊桌布裏居然裹了幾根筆,一扔之下,這些裹了厚厚灰塵的筆都滾了出來,滿地都是。解鈴蹲下來看看,說:“這張布是用來請筆仙的,看來鄭老師沒有說錯,當年範雄和她的同學們確實在這裏玩過。”


    他加了一句:“在這裏搞這個,純粹就是找死。不知範雄當時意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如果她提前知道還把同學們拉下水,這個女人確實挺毒。”


    房間裏冷氣陰陰,我問他接下來怎麽辦。


    “我試試請陰魂顯身,看看能不能和她溝通。”解鈴道。


    他讓我不要亂動,就在蠟燭陣裏待著。他從包裏拿出一盞燈架,非常小巧,整個長度也不過成人手掌長短,架子上有個袖珍燈籠,看起來也就葡萄那麽大,紅顏色的,還挺萌。解鈴不知怎麽搞的,也沒看他點火,袖珍燈籠忽然朦朦放出光亮,透過燈罩,發出幽幽的紅光。


    他拿著燈籠在下鋪的四張床照了一圈,經過靠門的床,火焰忽然大熾,紅光更盛。他對我做了個手勢,我明白,上吊的那女孩就死在這張床上。


    他把小燈籠放在床頭一角,然後拿出一把香火點燃,固定在床板上。整個床鋪看起來像是個小型祭壇,煙霧繚繞,朦朦朧朧中透出森森的鬼氣。


    解鈴又從包裏拿出一張白色的宣紙,展開之後,麵積還挺大,他讓我過來幫忙,一人揪著一角,把宣紙整個貼在上下鋪中間的床架上。宣紙鋪展張開,完全遮擋住了下鋪,像是個紙做的蚊帳。


    宣紙半透明,透過它能看到後麵那隱隱放光的燈籠。紅色光芒本來就迷茫黯淡,讓宣紙這麽一隔,顯得更加迷離,紅光一點,幽幽顫動,宛如毛筆蘸水洇染一般。最炫的莫過於那把香火燒出來的煙,隔著宣紙來看,煙霧如描似畫,徐徐飄升,好似雲海霧山,濃鬱得如同仙界。


    我看得入神,煙霧裏突然隱隱出現一個人的形狀。我頓時看愣了,脖子發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解鈴站在宣紙前,一隻手捏住一隻燃燒的長香,這種捏香的姿勢特別像握劍。他不停晃動雙手,兩隻長香冒著濃煙上下舞動。


    說來也怪,配合他的動作,宣紙後麵的人形似乎也在一前一後動著。這個人影若有若無,有時大,有時小。解鈴表情極為認真,不過臉上卻露出似有似無的笑容。


    我有些看傻了,別說,他也挺有魅力,而且是帶著絲絲妖媚之氣的魅力。我一時恍惚,既然靈山就在眼前,我何必舍近求遠去拜那位聖姑呢?莫不是我走入邪途,鬼迷了心竅?


    看了一會兒,我大概看出了規律,解鈴就像藝人舞蛇一樣,他在逗鬼!請原諒我沒法用別的字眼來形容此時的情景,隻覺得一個“逗”字把他的形態描繪得淋漓盡致。


    逗了片刻,解鈴把手裏雙香斜插在床頭,抱著肩膀冷冷看著。宣紙背後的床鋪上已略具人形,朦朧中那個人姿勢很古怪,脖子像是套在一根繩子上,整顆頭以怪異的方式耷拉著,身體看上去十分僵直。


    我驚叫一聲:“來了。”


    解鈴衝我擺擺手,示意不要說話。他緩緩探出右手,食指中指並攏,輕輕點在宣紙上。宣紙背後的人形緩緩變大,那樣子很像是那個鬼正在向宣紙靠近,慢慢地,整個都貼在宣紙上。整張宣紙被這怪怪的人影烏了一大片。


    我看的眼都不眨,甚至連呼吸都忘了,兩隻手全是汗。這種情形實在是駭人,就好像那團人影要破紙而出,這麽一層薄薄的宣紙,能擋住惡鬼嗎?


    解鈴微微閉上雙眼,嘴裏輕輕吟咒,聲音低沉,聽不清說的是什麽。我忽然意識到,我將要看到一場難得一見的人鬼交流。這個解鈴他媽的究竟是什麽來曆,他的這一身詭異本領到底從哪學來的?以前從影視劇小說什麽的也看過人鬼大戰之類的戲碼,現在解鈴所作所為完全顛覆了我的原有認知。


    半晌,解鈴慢慢縮回手,臉色有些嚴峻。他看看我說:“這個陰魂答應告訴我們範雄當年來到這裏的經過,不過有個條件。”


    我好半天才顫抖著僵硬的嘴唇問:“什麽條件?”


    “要幫她超度。去哪都無所謂,就是不想留在這個讓她橫死的地方。”


    我眨眨眼:“那就超唄。”


    解鈴歎口氣:“哪有那麽簡單,超度橫死者是件比較麻煩的事情,而且這個陰靈的情況非常特殊。”


    我問怎麽特殊。


    他說:“她的三魂丟了一魂,這條魂不在,就沒法超。”


    “丟哪了?”我問。


    解鈴看看宣紙背後的人影,緩緩說道:“據她說,她丟的那一魂,在範雄身上。”


    “什麽?!”我目瞪口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解鈴說:“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暫時讓這個橫死姑娘的其餘魂魄附到我身上,然後幫她找到丟失的魂魄,湊齊了再超度她。”


    “那你沒事吧?”我顫巍巍地問。


    解鈴淡淡道:“也沒什麽,就是我要用心頭的血脈來供養她,像劉東那樣。”


    他說的簡單,但我知道,他肯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看著他的麵龐,我心中隱隱作疼,覺得解鈴這人其實還是不錯的,為什麽我會產生他是極大障礙的念頭呢?我暗暗告訴自己,不管到什麽時候,都不要起害人之心,尤其是對解鈴。


    此時光線晦暗,解鈴又心思重重,沒在意我的臉色。他讓我退後,要作法了。他又走到宣紙前,沉沉吟咒,慢慢伸出手指點在宣紙上。


    那團黑影更盛,剛才還僅僅是貼著宣紙,而此時的架勢,完全是要破紙而出。宣紙向外緩緩鼓起個大包,這大包居然呈現出一張人臉的形狀,五官全是濃淡不一的黑影,宣紙就像是緊緊貼在這張臉上,時刻都要破裂。


    我看得心驚肉跳,此時此景就像是充滿哥特風格的恐怖片。解鈴手上慢慢用力,居然捅破宣紙,碎了一道口子。我嚇得差點叫出來,眼見得一股黑氣順著解鈴的手指如細蛇一般,蜿蜒而上,鑽進袖子再也不見。


    那團黑影也漸漸在宣紙後麵消散,無影無蹤,隻留下幽幽燃燒的紅燈和渺渺的香火雲煙。解鈴一張臉慘白如紙,捂著胸口,盤膝坐在地上。我剛要說什麽,他無力擺擺手,然後閉上眼開始調息。


    我站在旁邊看著,忽然就感覺屋子裏憑空刮起一陣陰風,奇怪的是,似乎隻有我感受到這股風,地上蠟燭還在直直地燒著,解鈴也毫無察覺。


    我撫著肩膀,覺得溫度有點低,就在這時,感覺到後麵進來個人。


    我耳朵頓時直起來,汗毛乍豎,還未做反應,就感覺這個人從後麵緊緊環手抱住了我。這個人身上是如此的冷,而我的血脈裏卻滾燙得厲害。我感覺到這是個女人,她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蕾蕾。”


    我哈了一口氣,低下頭看著解鈴錚亮的腦袋,也不知為什麽心念突然一動,現在這個時機太好了。他正調息養脈,對我又沒有防備之心,這時候要是對他做點什麽,就能破除障礙解除這心腹大患。他就不會找到聖姑,聖姑自然就不會有危險了。


    我一抬眼,看到牆角放了一把鐵簸箕,髒的沒法看了,長滿了鐵鏽。我的眼神瞄在這把簸箕的邊緣,很鈍很厚的尖角,別說解鈴的腦袋,就算鐵皮都能砸出一個坑。


    那蕾蕾在身後,緊緊抱著我。我背著她,隻能踮著腳走路。我保持麵向解鈴的姿勢,雙腳小心翼翼向後挪動,慢慢來到簸箕旁。我深吸一口氣,覺得這麽做不對,可心裏又發癢,覺得不砸對不起聖姑,不砸對不起蕾蕾。這時,已經完全不想後果了,就覺得砸下去一定很好玩。


    我實在禁不住誘惑,緩緩蹲下來,用手去摸簸箕。就在這時,解鈴忽然開口說話,叫我名字:“羅稻。”


    “唉。”我趕忙直起腰。


    “你走那麽遠幹什麽,到我身後來。”解鈴背對著我,說。


    我擦擦汗,踮著腳又走回來。


    “你的腳沒事吧?”他問。


    我嘿嘿幹笑:“那會有什麽事。”


    “既然你腳沒問題,為什麽你走路腳後跟不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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