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毒蠱在相互吸引的過程中,一旦出現大的情緒波動就會失控,受術者會遭受毒蟲鑽心之苦,這就是所謂的‘誅心’;誅心之際,天師詢問叛門原因,逼迫叛宗之人承認其犯下的罪行,自願受罰,這後半階段則被稱為‘問道’。”


    燈泡發出暗黃的光,映照著我慢慢失去笑容的臉,誅心問道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乃對待叛宗之人最嚴厲的懲罰。


    “如果受刑之人問心無愧,或者最後證明他是被冤枉的……”


    我還沒說完就被劉瞎子打斷:“就算母蠱將子蠱全部吸出,毒氣攻心,遭受刑罰之人也活不過五年。而且在其後的一段時間內,身體會由內向外潰爛,死狀極為淒慘。”


    雙拳握緊,陸謹身為妙真道名門修士,竟然要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他心中到底積攢了多大的仇怨?


    “老劉,你說假如我的親人被他們下了毒蠱,我該如何破解?”


    “君子不報仇十年不晚,如果你真要我說,那我給你的建議是暫避風頭。子蠱毒蟲啃食血親身體,天師道長會配合特殊的符法,引動血脈之中的聯係,削你氣運,引發你身體中的三災五禍,即使你不死也會掉層皮。”劉瞎子輕歎一聲:“去救血親必死無疑,還會被百般羞辱;暗中躲藏,雖然心神有損,但至少能保下一條命來,等到日後東山再起。”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對你出手的不是陸謹,而是陸塵,這個人名氣極大,道法高深,在妙真觀天師中名列前茅,一百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我勸你還是不要跟他發生正麵衝突的好,能躲就躲。”劉瞎子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算是血親被抓,體內下有毒蠱,他也希望我不要插手其中,先保全自己。


    “我隻是隨便問問,跟我有血緣關係之人並不在江城,陸謹的計劃注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陸謹要對我使用誅心問道,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他確定我學過妙真道法,所以肆無忌憚想要借助宗門的力量將我除掉。就算這一次我僥幸渡過,未來恐怕還會有更多麻煩:“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比如說讓陸謹無聲無息的從世界上消失。”


    我獨自低語,劉瞎子咳嗽一聲,裝出什麽也沒有聽到的樣子:“高健,剛才聽你訴說,我發現你最大的敵人並非妙真道,而是江城本地的三陰宗。”


    “你也知道他們?”


    “那是自然,修道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我劉家雖困守江城,隱世於紅塵,但對於這城裏的大事小事還算了解。”劉瞎子解開蒙眼的黑布,來到桌邊,用毛筆沾了沾硯台裏的朱砂:“三陰宗的傳承是個迷,他們原本和我劉家一樣隱世於此,直到二十多年前,他們突然和江得韜聯手,從幕後走出,攪動一城風雨,最終壓住龍脈,定鼎江城。”


    “他們實力很強,究竟有多強我也不知道,隻能簡單的給你舉個例子,三陰宗裏孟婆一脈神秘莫測,從未在人前露麵,鬼嬰一脈多年前曾和茅山上三十六洞爭鋒,雖敗猶榮。現如今隻有蛇公一脈出麵維持江城的地下秩序。你應該還記得五年前元辰神煞大鬧新滬高中的事情吧,當時整整聚集了二、三十位修士才將掌握了籙桐桑符的元辰封印,而這二、三十位修士裏有一多半都來自蛇公一脈!僅僅一脈就有十多位不輸於我的年輕修士,他們整個宗門底蘊之厚,超乎想象。”


    “再強還能強的過雙麵佛?”我雙眼明亮,沒有絲毫懼意。


    劉瞎子啞然,搖了搖頭:“你銳氣太盛,我也不知是好還是壞,人各有命,你如何去做自己決定吧。”


    他手握毛筆,在黃紙上不斷書寫:“劉家世代困守江城,你若是和三陰宗爭鬥,我不便出手,這一套清輝頌月符贈與你,雖然全都是由下乘符籙構成,但成套使出威力可媲美頂尖小乘符籙,而且這套符紙可引月光驅散邪佞,最適合在夜晚和邪修爭鬥時使用。”


    我理解劉瞎子的處境,也不矯情收好他繪製的成套符籙:“大恩不言謝,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很多,這份恩情我高健記在心中,以後定會報還。”


    “你要真想報恩,那就少惹點事,一天天幹嘛非跟自己過不去。每次見麵,看你的麵相不是黑雲壓頂,就是大禍臨頭,偏偏第二天還能看見你繼續頂著一張大凶的臉活蹦亂跳,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劉瞎子一臉的苦澀:“我現在可是把所有賭注都壓在你身上了,希望你能活到學會擒龍術的那一天。”


    “老劉,你不要這麽悲觀,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的樂觀全是被逼出來的,反正都要活下去,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把所有恐懼化為前進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我悲觀,還是你太樂觀?”劉瞎子隨後詳細回答了我的疑問,又贈送我很多畫符的工具,最後還不放心,又鬆了兩件祖上傳下的護身符,才放我離開。


    淩晨快三點,我從劉瞎子的平房裏走出,那熏黃的燈光一直等到走出巷子,才熄滅。


    夜色籠罩一切,我點燃一根煙站在巷子口。


    “第十次直播時,夏馳曾說過,在我身邊隱藏著一個陰間秀場的人,那個人會是誰?”疑問如心頭的一根刺,我抽完這根煙,一直不願回頭。


    不管在什麽時候,劉瞎子總能讓我心安,他雖然沒有太強的實力,無法直接幫助我度過難關,但可以說他是我修道之路上的導師,沒有他,我可能早就死在前幾次直播當中了。


    ……


    回到汀棠路,淩晨三點三十,太陽還未升起,現在是夜色最濃重的時候。


    我打開窗戶,盤膝坐在床上,目光看著遠處的城市,模模糊糊的黑色輪廓好似一頭頭擇人而噬的凶獸。


    心神不寧,右眼直跳,我強行運轉妙真心法,可是卻並不能趕走我的不安。


    大約四點鍾,手機突然被打通,鈴聲十分刺耳。


    當我看到打來電話的是蠱先生後,心中不祥的預感慢慢轉變為現實。


    “喂?”


    “高健!快來靜櫻療養院!王語丟了!”蠱先生喘著粗氣,語氣急促,似乎正在什麽地方奔跑一般。


    “你別急,慢慢說。”我目光陰沉如水,腦中閃過一個個猜測。


    “今天治療王語的心理輔導師有事沒來,一直是白起在陪伴王語,我看著他們在臥室玩耍就沒有在意,晚上我出去牽引月光煉蠱,結果等我回來,發現白起被一張金色符籙定住,王語則不見了蹤影!”


    “金色符籙定住?”我讓蠱先生詳細描述那符籙的外形和神紋,確定那就是妙真道的畫地為牢咒。


    “果然是你們!”妙真道留下金符就說明他們不害怕被發現,甚至可以說他們是故意在告訴我,帶走王語的就是妙真觀,想要讓王語活命,那隻能去乖乖的去尋找他們,按照他們說的去做。


    聯係之前冷青玄的信件,前因後果我已經清楚,陸謹、陸塵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王語的存在,誤會了我和王語之間的關係,所以想要以王語為誘餌,對我實行誅心問道。


    “卑鄙!如此做法形同邪.教,妄稱名門正派!”平白無故身邊多出一個孩子,還被安置在最高檔的靜櫻療養院中,更不惜耗費巨資請心理醫生進行全天候治療,以上種種做法確實容易讓人誤解。但實際上,我照顧王語,僅僅隻是因為一個承諾,一個對他母親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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