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蒲子軒拜師完畢,朱世鏵解除了淨化之力,拍拍蒲子軒身上的泥土,又將他扶起,整理整理衣服上皺褶處,問道:“對了,聽蘇三娘說,還有一個九尾狐妖與你同行,她現在人在何處呢?”


    蒲子軒坦誠應道:“淑卿因為在四川被蘇三娘所傷,且傷勢日趨嚴重,目前正在忘憂堂接受吳大夫的治療。我估計需要十天半月的時間,故獨自來仙劍堂打擾前輩。”


    朱世鏵一愣:“你們初來桂平,竟可接受吳憂香的問診?你們給了她多少銀子啊?”


    蒲子軒笑道:“不瞞師父,吳大夫隻接受預約,且需提前整整一個月,徒兒給再多的錢她也不肯破例,無奈之下,徒兒和淑卿上了招搖山,從一座墳墓中采回了祝餘作為禮物,這才打動了她。”


    朱世鏵點點頭:“本事不小,本事不小啊!難怪蘇三娘對那九尾狐讚不絕口。”


    蒲子軒歪著腦袋,不甘地問道:“啊?就沒讚我?”


    朱世鏵想了想道:“還確實沒有。”


    蒲子軒細細回想,當初在樂山獨自打敗大渡河水怪和魔蛛時,蘇三娘確實都不在場,看到的卻都是自己中箭、挨打、弄丟小孩的場麵,就連和蘇三娘本人同歸於盡的一戰,也是陳淑卿所為,不禁啞然失笑,問道:“那蘇三娘現在何處啊?”


    朱世鏵道:“你二人正好可以共同修煉,我這就帶你去見她。”


    話音剛落,隻見一支利箭“嗖——”地從高處朝蒲子軒飛來,還好蒲子軒這次眼疾手快,“哇哇”叫著,側身避過這一箭。


    隨後,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從屋頂上跳下,昂聲說道:“蒲子軒,自四川一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蘇三娘,在她下落之際,一陣清風拂麵而來,煞是風韻卓著,威儀棣棣。


    蒲子軒見到久違的同伴,欣喜若狂:“蘇三娘,你怎麽在這裏?”


    蘇三娘笑道:“哈哈,你和師父過招時,我就在那屋頂上全程看著聽著呢,想看看你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麽長進,看來,還是那幾招毛手毛腳的功夫嘛。”


    朱世鏵笑道:“蘇三娘,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啊?就不怕一劍射傷了你的同伴?”


    蘇三娘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這家夥隻要不一箭射死,過不了兩個時辰,便又活蹦亂跳的了,他的星河龍王就是這個本事最厲害,可讓人垂涎三尺了。”


    蒲子軒得意地做個鬼臉:“這可以算得上是誇我了吧?”


    蘇三娘道:“隻可惜,如此逆天的能力,被你用得好似廢物,所以才讓你來此拜師學藝,還不謝謝我?”


    “承蒙厚愛,要不這樣吧……”蒲子軒對朱世鏵道,“蘇三娘再次學藝,是否還需繳納學費?就算我頭上吧,作為對她的感謝。”


    朱世鏵嘿嘿一笑:“看來你這小子還真是個富家公子,我這老頭見錢眼開,天下人都知道,但我已答應蘇三娘,此次修行不收取任何費用。”


    蒲子軒嬉笑道:“師父,你有這麽大方嗎?”


    朱世鏵道:“當然沒有,所以是有條件的,那便是,要麽做我的關門弟子,要麽幫我辦事。蘇三娘已答應,以仙劍堂弟子的身份參與五月的守歲,事後可離開我堂,繼續你們的旅途。”


    “守歲啊?”蒲子軒不解道,“我聽說過,就是去斷腸穀除妖嘛。可是,這對你們……不,咱們仙劍堂有何好處呢?”


    “嗬嗬,你跟我來,說不定,你這小子,或許也會感興趣哦。”


    說罷,朱世鏵領著二人繼續朝後院走去,又穿過一道門廊,來到一間巨大的屋子前。


    此屋大門緊鎖,門口立著兩個佩劍護衛。僅僅站在門外,便可聽到裏頭傳來陣陣鬼哭狼嚎聲。


    “把門打開。”朱世鏵下令道。


    “是,堂主!”


    待守衛恭敬地打開大門,一股惡臭迅即撲麵而來,那陣鬼哭狼嚎聲也更加洪亮了。


    步入屋內,蒲子軒頓時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木製籠子放置其間,籠子中,各式各樣的奇珍異獸,正如豬圈中的家豬一般,被關押起來,有的來回踱步,有的席地而睡,還有些會說話的,見狀則嘶喊起來。


    “朱世鏵,你不得好死!”


    “朱世鏵,你要下十八層地獄!”


    朱世鏵毫不理會各種咒罵,向蒲子軒得意地介紹道:“有人喜歡收集火槍,有人喜歡收集寶馬,而老夫的愛好,則是收集妖怪!我們從全國各地捉來妖怪,再於各大門派之間相互交易,或賣給普通的富甲商賈,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個廣大的妖怪市場。這些妖怪,不管過去如何凶猛,如今都被關在小葉紫檀製成的籠子中,絲毫發揮不出妖力。而每年五月的守歲,則是捕獲妖怪的最好時機。怎麽樣,徒兒,可有興趣?”


    蒲子軒看得心中發麻,雖然除妖是淨化使者的本分,可那是出於正義,如今淨化使者與妖怪的對立,在此成為了斂財的工具,蒲子軒還一時適應不過來。


    瞬間,他又回憶起當初在新榕莊,車夫老方跟他說過的話:“朝廷為了留住這些淨化使者,又不願意單獨給他們俸祿,就同意了他們進行交易,買賣妖怪,這些人看到有利可圖,也就留在廣西不走了,並且逐漸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眾多門派……”


    “師父,徒兒隻想拜師學藝,無意摻和這樣的事情……”蒲子軒又問蘇三娘,“這件事情,你已經決定了嗎?”


    “對啊,我早就跟你說過,廣西是淨化使者與妖怪的聚集之地嘛。沒有哪個地方,還會有廣西這樣成熟的妖怪文化,你要習慣。”蘇三娘輕快地答完,又鄭重其事地說道,“蒲子軒,歡迎來到廣西妖市!”


    蒲子軒瞅瞅那些可憐的妖怪,竟然心生憐憫起來,畢竟陳淑卿、何夕塵與自己相交甚篤,誰也不知這些妖怪中是否有善良的妖怪,如此為了私利將他們當作商品交易,實在令人難以接受,隻好支吾道:“那個……可是,我還沒想好。”


    朱世鏵也不生氣,拍拍蒲子軒的肩膀,寬慰道:“為師是個生意人,一切講究公平,你隻要交足學費,師父不會逼你做任何事情。反正,你知道了師父的愛好,今後若是捉了一些邪惡的妖怪,要贈予為師,或是賣給我這生意人,為師也感激不盡。今日嘛,來都來了,便隨便參觀參觀吧。”


    朱世鏵邊走邊介紹道:“你看這隻鸞鳥,羽毛五彩繽紛,多漂亮,是從永生門買來的……這個人頭獸身的妖怪,叫做麅鴞,喜好吃人,當時一雌一雄同時出現,我們動用武力,不小心將雌的手臂折斷了,為師見品相不好,便殺了那雌的,把這隻雄的打暈,才捉了回來……”


    話音未落,麅鴞怒吼道:“朱老賊,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別讓老子出去,否則,老子一定要活活捏死你!”


    三人又來到一個碩大的籠子前,其間有一隻巨大的棕色猛獸,體型如巨象,麵如猛虎,角如羚羊,還有一雙鷹的翅膀,正齜牙咧嘴衝著三人嚎叫。朱世鏵道:“這是為師引以為傲的戰利品,叫做窮奇,是極為稀罕的一種猛妖,一般人根本不是對手,是我賢孫朱亞楓前年在守歲活動中好不容易才捕獲的。”


    “還有這個……”朱世鏵踢了踢一個小籠子,裏頭是一條蜷縮不動的紅皮膚蛇,兩隻翅膀也塌拉著一動不動,“這會飛的蛇叫鳴蛇……喂,不會還在冬眠吧……喂喂……”


    朱世鏵俯身伸手入籠中一探,驚道:“壞了,死掉了,唉。”隨即叫來門口兩個守衛,“來,把這妖怪拉出去扔了。”


    兩名守衛進屋,一人擰著籠子一邊,二話不說,將這死物提了出去。


    ……


    蒲子軒默默地望著兩人提著籠子離去,這一隻隻珍奇妖怪,讓他著實大開了眼界,內心中卻也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的複雜滋味紛紛來襲,隻覺得那惡臭無比熏人,如入了畜生道輪回,恨不得快些離去,便道:“師父,徒兒有些惡心……”


    朱世鏵笑道:“好好,師父給你看最後一樣寶貝,是前些日子從雲南捉回來的妖怪。這是為師最最珍惜的妖怪了,永生門想花兩百金買去,我不賣,他們就來搶,結果被咱們打得落花流水,哈哈,就在這裏……”


    朱世鏵將兩人領到一個籠子前,裏麵是一個小男孩,完全沒有妖怪的模樣。!


    堪堪接近,蒲子軒看得清楚了,那小男孩水翦星眸,楚楚可憐,不是別人,正是數月前,在麗江麗安路十四號那幢鬼宅中,碰見的小樹!


    盡管小男孩頭發長了些、髒了些、瘦了些,蒲子軒還是認出了他,失聲喊道:“小樹!”


    小男孩聞聲抬頭,驚異道:“蒲子軒哥哥!”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天啊!”蒲子軒難以置信,會在此地,以這樣一種方式,與小樹重逢!


    朱世鏵納悶道:“怎麽?你和這八籟子居然認識?”


    蘇三娘提醒道:“師父,他們可都是從雲南麗江來的……”


    “哦,對對對,我老覺得八籟子應該來自浙江,你不說,我都忘了……難怪……”


    蒲子軒頓時俯身懇求道:“師父,這妖怪是徒兒的朋友,還望您看在徒兒的薄麵上,還他自由,無論付多少錢,徒兒在所不惜!”


    朱世鏵頓時眉頭緊鎖,搖頭道:“不是為師故意為難徒兒,可這不是錢的問題!你可知這妖怪有多珍貴嗎?”


    蒲子軒心想,當時與這小孩打交道,並無發現他有任何奇異之處,好奇心也頓時調到了極點,便道:“請師父明示!”


    “這妖怪叫做八籟子,其本身就是小葉紅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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