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忖度之餘,男子方才無意中透漏的一句話浮現在董和腦海裏:此番不遠千裏而來,便是要與季玉敘舊。


    董和之前並未留意到這句話透漏的深意,但此刻回想起來卻是另一番感受,讓他不由得將俊朗男子的身份和城外的西涼軍聯係到一起。


    此刻圍困州城的西涼軍不正是奔襲千裏而來麽


    想及這些,再結合李利的俊朗外形和神情氣度,頓時一個無比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湧入董和的心頭。


    就在董和猜出答案的一瞬間,堂中再次響起李利漫不經心的聲音:一別經年,故友重逢殊為不易。此番李某千裏迢迢而來,難道季玉賢弟不應略盡地主之誼嗎


    呃,故友重逢靠在座椅上閉目假寐的劉璋聽到縈繞在耳畔的聲音之後,錯愕應聲,隨即慢慢睜開眼睛,醉眼朦朧地循聲看向李利。


    看到身旁竟然還坐著一人,劉璋臉色陡變,慍聲叱道:汝是何人,竟敢與本州平起平坐顯然,半醉半醒的劉璋並未第一時間認出李利,醉眼迷離中隻看到一個坐姿挺拔的身影,沒有看清相貌。


    看到劉璋臉頰潮紅,額頭泛紅,眼瞳中還帶著醉酒的血絲,李利頗感失望地輕輕搖頭,沉聲道:這麽多年不見,我不知道該叫你季玉賢弟呢還是劉益州六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昔日的季玉賢弟如今已經認不出我這個兄長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全都應在你劉益州身上了


    呃劉璋聞聲錯愕。似曾相識的聲音充斥耳畔,熟悉的麵孔呈現在眼前,頓時劉璋那雙半睜半閉的朦朧醉眼漸漸清澈起來。隨即一張熟悉的笑臉躍入眼簾,那陽光自信的笑容,不怒而威的神情,棱角分明的臉龐,劍眉星目的容貌。一切都是那樣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啊你你你怎麽嘭看清這張麵孔的一霎,劉璋駭然色變。瞳孔驟然放大,眼球暴突,本能地抬起右手顫抖地指著李利,驚慌之中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待他好不容易說出一句相對連貫一些的話時。卻因驚恐過度。身體本能退縮,以致身形不穩,從座椅上滑落下來,側身栽倒在地上。


    憑李利的身手,他完全可以在劉璋側身栽倒的一瞬間伸手將他拉住,可是他卻沒有伸手,而是眼睜睜地看著劉璋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齜牙咧嘴。痛得嘴角抽搐。顯然,李利就是要讓他摔一下。借此醒醒酒,省得迷迷糊糊的說話費勁。


    截止此時,他都坐在這裏喝完一杯茶了,可劉璋竟然還沒有認出他。這也就是李利,他本來就沒打算斬殺劉璋;若是換做其他諸侯,隻要有機會接近劉璋,必定第一時間取他首級。如果李利真有此意的話,此刻劉璋已然人頭落地,身首異處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摔在地上的一刹那,劉璋終於把噎在喉嚨裏的話說全了。然而落地之後,他卻下意識地失聲疾呼:來人


    摔得不痛,還想再摔一次不等劉璋呼喊門外甲士,李利便出聲插話,既而起身抓住他的右肩將他提起來,放在座椅上。


    這次可要坐穩了,若是再摔下來,就沒有人再扶你起來了。說話間,李利輕輕拍了拍劉璋的肩膀,遂折身回來坐下,將之前倒好的茶盅推到他手邊,示意他先喝口茶清清嗓子。


    還真別說,經過李利這麽一拉一摁再拍兩下肩膀,劉璋徹底清醒了,並且臉上的驚駭惶恐之色隨之消退,漸漸冷靜下來。盡管劉璋心裏仍是如驚濤駭浪般的震驚不已,但至少他的神色趨於正常,不複方才的狼狽不堪,強作鎮定,作出一州之主應有的矜持與尊嚴。


    這是因為堂內此刻還有很多人,堂下坐著張鬆和董和,吳懿站在門後,階下兩側還站著四名侍女,當然他身邊還坐著不速之客李利李文昌。對於素來極重顏麵的劉璋來說,不管置身於何種環境之中都不能不顧麵皮,即使是打腫臉充胖子也要裝下去,不能丟了麵子,失了體統。


    所以劉璋此時很鎮定,很冷靜,神色如常,坐的端端正正,哪有半點驚慌失措的樣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端著茶盅的右手不住地發抖,以致杯中的茶水灑了出來,手背上滿是茶水,浸濕了衣袖。


    別端著了,這裏沒有外人,你端著架子給誰看呐看著劉璋裝模作樣的故作鎮定,李利忍不住笑了。


    隨即他招手示意侍女上前擦掉劉璋手上的茶漬,重新倒上一杯茶,送到劉璋手裏,笑道:喝口水,壓壓驚。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一點沒變,死要麵子活受罪。在我麵前,你不用活得這麽累,隨意就好,隻要自己覺得舒服,便無須刻意約束自己。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會因為你禮數周全便得到尊敬,也不會因為你舉止有度溫文儒雅便令人敬畏,真正能讓大多數人敬畏的隻有自身實力。這是李利的肺腑之言,但是落在劉璋耳朵裏卻是另一番感受,一種被奚落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見劉璋的臉頰頓時一紅,浮現出無法掩飾的慍色,低垂著頭,眸子中閃過惱羞成怒之色。怎奈迫於李利就坐在身邊,以致他敢怒不敢言,隻得生生咽下這口怒氣,佯作鎮定,強迫自己喜怒不形於色。


    少許沉默之後,劉璋再次端起茶盅將大半杯已經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借著涼茶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放下茶盅,他緩緩抬起頭,正視著麵帶微笑的李利,平心靜氣地道:不知兄長何時駕臨成都的,事先何不言語一聲,也好讓小弟早作準備,略盡地主之誼這是典型的敷衍托詞,避重就輕,藉此掩飾他心中的恐慌。不過劉璋的這句兄長說的很順溜,開口便來,似乎已經形成了習慣,成為一種固有稱呼。


    但事實上,劉璋比李利年長許多,彼此相差十歲,近乎兩代人的年齡差距;就如同李利與其叔父李傕的年齡差距一樣,李傕年長他十三歲。是以劉璋和李利之間的稱呼有些於理不合,不倫不類,可是這種稱呼卻是劉璋主動提出來的,聲稱不拘俗禮,達者為先,由此確立了他們之間稱兄道弟,的友情關係。


    說起來,這是七年前發生的事。當時劉璋兄弟三人都在長安為質,其兄劉範和劉誕二人時任禦史中丞,相當活躍,與朝中老臣交往甚密,伺機製造混亂,蓄意挑起朝中百官與李傕李利叔侄之間的矛盾,試圖輔佐漢帝劉協奪回軍政大權,匡扶朝綱,中興漢室。而時任議郎的劉璋則整日流連於煙花柳巷之中,貪戀酒色,鍾情於詩賦作畫,與劉範劉誕二人劃清界線,涇渭分明,兄弟之間各行其是,背道而馳。


    有一次,李利喬裝前往青樓,碰巧遇到了劉璋,當時劉璋也像今夜這般酒醉微醺,迷迷糊糊之中便與李利攀談起來。不承想,兩人話語投機,相談甚歡,尤其是談及風月之事更是氣味相投,頗有一見如故之感。第二天醒來,劉璋方知昨夜與他大談風月互訴風流韻事的正是執掌西涼軍權,執天下牛耳的衛將軍李利。於是劉璋權衡再三,終究決定攀上李利這棵大樹,即使不能獲得實實在在的好處,至少可以保全性命。


    就這樣,劉璋攜帶重禮求見李利,言語謙卑,曲意迎合,與李利攀上了交情。自此以後,劉璋便時常前去衛將軍府串門靠近乎,走動十分頻繁;久而久之,便與李利的交情愈發深厚,隨即他順杆往上爬,尊稱李利為兄,私下裏與李利稱兄道弟。這份情誼持續了一年多時間,而他真正贏得李利認可的時間,卻是離開長安之前的三個月。那三個月裏,李利經常和他一同飲酒作賦,一起賞舞作畫,其間李利曾向他承諾,不久之後便護送他前往益州,繼承益州牧之位。


    果然,李利沒有食言,言出必行,一諾千金,三個月後便兌現了承諾。於秘密前往中原遊曆之前,李利命人將他護送至益州,並助他坐上益州牧之位,隨後李利遊曆歸來,又將劉範和劉誕二人於長樂宮殿前當眾斬首。自此,徹底掃清了劉璋即位益州牧的所有障礙,讓他成為繼承益州牧的唯一人選,無形中攘助他坐穩了益州牧的位子,提領益州九郡。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青春易逝,轉眼間六年過去了。


    當年正值而立之年的劉璋如今已步入中年,而李利也從朝氣蓬發揮斥方遒的年紀,日趨成熟,並且權勢越來越盛,已然成為執掌天下兵馬大權的大將軍,數年間便占據了半壁江山,手握近百萬雄兵,成為叱吒風雲的強勢諸侯,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霸主。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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