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豔女子款步下車,隨見她對吳懿欠身施禮,不等吳懿答話便顧自起身走到他身邊,旁若無人地湊到耳邊,低聲私語一番。


    呃吳懿聞聲色變,失聲道:妹妹呀,時下正值多事之秋,你怎能帶外人前來府中,萬一主公追問起來,為兄又該如何應對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重了,語氣過於嚴厲,惟恐折了妹妹的顏麵,於是吳懿語氣一頓,輕聲解釋道:妹妹切莫生氣,為兄並不反對你接待朋友,隻是這麽多人住進府中,卻是諸多不便,未免太過招搖了。須知,今時不同往日,大戰剛剛結束,城中局勢緊張,盤查甚嚴。


    方才州府議事上,主公下令,自明日起,緊閉城門,除持有州牧府簽發的出城憑證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城。此外,從明日清晨開始,主公帳下親兵將對全城百姓挨戶搜查,各大世家和官宦府邸亦不例外;一旦發現身份可疑或來曆不明之人便即行抓捕,而包庇這些人的都要受其牽連,一經查實,滿門抄斬。所以並非為兄不通人情世故,而是形勢所迫,不得不提醒妹妹一聲。


    詳細解釋一番之後,吳懿緊張兮兮地看著愈發美豔嫵媚的妹妹,弱弱地問道:為兄冒昧問一句,不知這幾輛馬車裏的都是什麽人,女人還是男人,身份沒有問題吧說話間,吳懿顯得底氣不足,八尺多高的身軀弓背彎腰。與矮他半頭的妹妹保持一致,眼巴巴地盯著妹妹的表情,既怕她生氣。又怕她不說實話,蓄意隱瞞。而他最擔心的還是,此次跟隨妹妹一起回來的馬車裏有男人。


    不言而喻,此刻站在吳懿身邊,令他提心吊膽的美貌女子,正是他的妹妹吳莧,即劉瑁的遺孀。劉璋的三嫂。


    吳莧天生麗質,貌若天仙,尚未及笄之時便有相麵者說她是大富大貴之相。天生鳳儀。是以吳莧自幼便備受寵愛,集眾愛於一身,就連其兄吳懿對她也是百依百順,視若珍寶。甚至於將整個家族的前途命運都寄托在她身上。兄妹倆的父親生前與劉焉交好。於是便帶著全家跟隨劉焉入蜀,吳懿隨之被劉焉委以重任,依為心腹。隨後,劉焉聽聞吳莧乃天生鳳儀之相,遂於重病之際為劉瑁迎娶吳莧為妻,有意將州牧之位傳於三子劉瑁。孰料,劉瑁於新婚之夜猝發惡疾,自此一病不起。不久之後便一命嗚呼。


    劉瑁病死之後,州牧之位自然落在劉璋頭上。然則劉璋卻對吳懿吳莧兄妹諱莫如深,既不倚重吳懿,也不削弱其兵權,若即若離。這讓一心依仗妹妹振興家族的吳懿大失所望,一直遊離於劉璋的親信之外,所幸劉璋對吳莧這個三嫂還算不錯,頗為關照,從不約束她的行蹤,並不反對她搬回吳府與其兄住在一起。


    劉瑁死後,吳莧飽受詬病,背地裏說三道四之人不在少數,尤其對她美貌妖豔的容貌指指點點,敬而遠之。許多人背後議論,劉瑁之所以猝然夭折,就是因為吳莧太過妖豔,以致血氣方剛的劉瑁於新婚之夜突發惡疾,不幸夭亡。這些謠傳一經傳出便迅速擴散開來,傳得沸沸揚揚,以至於成都城內的官宦氏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遂對吳家兄妹敬而遠之,刻意保持距離。


    而吳莧的天生麗質和嫵媚美豔的容貌,非但沒有給她帶來幸福,反而被人視作妖孽,使得曾經整天跟在她的世家公子和官宦子弟對她畏之如虎,紛紛避猶不及,再不敢踏入吳府大門半步。


    從此以後,吳懿沒有盼到相士所說的大富大貴,反倒備受冷落。他雖然依舊頂著中郎將的官職,卻不受重用,被排擠出益州核心決策層之外,淪為劉璋帳下可有可無的邊緣武將。


    轉眼間,劉璋已經提領益州六年有餘,不被重用的吳懿也已漸漸習慣了這種不好不壞的處境。而他的妹妹吳莧,正值妙齡卻做了寡婦,又因其身份特殊,是以這麽多年來,益州境內的眾多年輕才俊即便垂涎她的美貌,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會有人敢於上門提親。


    至此,吳懿潛意識裏試圖仰仗妹妹攀附權貴的念頭漸漸變淡了,或者說他已經不抱有任何幻想,徹底死心了。畢竟,吳莧已經嫁為人婦,即使出身名門,也不再是名門閨秀,一個寡婦的名頭便讓無數世家子弟望而卻步,何況她還是州牧劉璋的三嫂。


    隻要劉璋在位一日,就沒有人敢對吳莧有任何非分之想。與之相對的是,隻要吳莧身在益州,置身於劉璋治下,就不可能再嫁人。即使她想再嫁,亦是枉然;劉璋為了顧全劉家的顏麵,絕對不會允許她改嫁。


    正因如此,吳懿此刻很緊張,擔心妹妹出去大半年時間,此番回來若是還帶回一名男子,那便大事不妙了。即使妹妹和男子之間清清白白,什麽事兒也沒有,怎奈人言可畏;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必然促使正陷入焦頭爛額之中的劉璋惱羞成怒,屆時吳家滿門老幼都要跟著遭殃,禍及全族啊


    值得提的是,吳莧做了寡婦之後,吳懿奇貨可居的念頭也隨之破滅,但是他對待吳莧依然是百依百順,愛護有加,數年如一日,一如既往地寵愛著她。與出嫁之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竭力彌補他對妹妹的愧疚,試圖減輕她的孤獨與痛苦。


    這份真摯而牢固的兄妹之情,在這個亂世之中並不多見,殊為難得,真正是彌足珍貴,令人欽佩又羨慕。


    兄長多心了。眼見吳懿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神中充滿擔心和憂慮,吳莧當即搖頭否認,解釋道:車裏坐的是無塵宮宮主夢馨仙子和她門下的十幾名弟子,都是女眷,哪有外人。說話間,吳莧竟對吳懿撒起嬌來,似乎很擔心吳懿繼續追問下去。殊不知她越是這樣,吳懿便愈發疑心大作,眼神中充斥狐疑之色,睜大眼睛看著她靦腆扭捏的樣子,神情甚為驚訝。


    換做以往,吳懿如果像現在這樣詢問她,那吳莧必定是不依不饒,不把他纏得主動認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然而吳莧此刻的表現卻極為反常,不僅沒有抓住他的話茬緊咬不放,反而避重就輕的一語帶過,而且說話時目光閃爍,不敢看吳懿的眼睛,顯得很心虛。


    這副神情讓吳懿一看就知道她在說謊,因為她根本不會掩飾,從不說謊,至少在吳懿麵前,她從來沒有說過謊話。


    夢馨仙子來了盡管心存疑慮,但是聽到無塵宮主夢馨仙子竟然親臨吳府,吳懿頓時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六輛高棚馬車,似乎是急於見到夢馨本人。


    很可惜,他將六輛馬車從前到後看了一遍,卻見馬車上的人根本沒有下車的意思,就連車窗都遮的嚴嚴實實,讓他根本看不到車內坐著什麽人,更不可能看到飄逸出塵的夢馨仙子。


    事實上,吳懿對夢馨並無覬覦之心,因為他曾經見過夢馨幾次,每次麵對夢馨,他心裏便油然生出自慚行愧之感,是以他對夢馨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純粹是一種欣賞的心態。這是因為,每次見到超凡脫俗的夢馨仙子的時候,那清純出塵的絕美容顏,那飄逸出塵的的身姿,還有那仙風道骨的典雅氣質,都令吳懿備感溫馨,不僅養眼,而且身心舒泰,當真是妙不可言,令人難忘。


    然則,此刻看到馬車紋絲不動的停在院子裏,吳懿知道夢馨仙子及其門下弟子是不打算露麵了。


    大失所望之餘,吳懿不由微微皺眉,滿臉狐疑地回頭看著吳莧,疑聲道:夢馨仙子真的來了除了她和一眾弟子之外,車裏再無旁人


    吳莧嬌容微變,連連搖頭否認:夢馨姐姐就在第二輛馬車上,餘下都是無塵宮弟子,除此再無旁人。兄長應該知道,無塵宮裏都是女子,而且全是尚未出閣的少女,眼下天色已晚,拋頭露麵甚為不妥,所以她們才沒有下車。兄長若是想見夢馨姐姐,明天上午再來長樂苑,自然能見到她。或許是感覺到自家兄長已經起疑了,於是吳莧說完話後便撇過頭,佯作生氣狀,不讓吳懿看到她緊張慌亂的表情。


    果然,眼看妹妹神色不悅,吳懿訕訕一笑,點頭道:妹妹言之有理,時下天色不早了,確實不是見麵的時候。也罷,馬車直接進入後院。夢馨仙子及其門下弟子便隨妹妹住在長樂苑,餘下扈從安置在西跨院,正好西院一直空著,應該夠他們住了。


    嗯,多謝兄長。聽到吳懿終於不再追問,吳莧當即款款一禮,甜甜地笑道:夜深了,兄長勞累了一天甚是辛苦,便早些歇息吧,妹妹自會安排好一切。


    也好,妹妹也早些歇息。吳懿頗為受用地欣慰笑道。隨即,他吩咐扈從上前幫忙,將馬車趕到後院,繼而轉身走向正院。


    然而就在他抬腿跨過正堂門檻之時,又回頭喊了一句:車上真的沒有男子麽


    沒有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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