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趙韙擁兵反叛之後,起初我等對其過於輕視,忽略了老賊已在益州經營多年,黨羽眾多,勢力極大,由此方有今日之敗。而今,叛軍日益壯大,實力急劇膨脹,以致我等極其被動,居然對其束手無策,竟被逼到坐以待斃的境地。然則,我等卻是關心則亂,忽視了蜀郡後方尚有一支數萬人的大軍,並且是一支極為難得的精兵。


    說到這裏,張鬆故弄玄虛的語氣一頓,好整以暇地緩口氣,這時劉璋不由出聲催促道:急煞本州了,永年速速道來,這支兵馬現在何處


    眼見劉璋如此焦急,做足戲份的張鬆再不遲疑,恭聲稟報道:主公有所不知。自從天下大亂至今,許多荊州和三輔之地的百姓為躲避戰禍,紛紛逃入益州,且多為青壯之士。當初老主公將這些流民安置在蜀郡以西的鍵為郡等郡縣之中,並發放一些甲胄和兵器,命其抵禦南蠻。時至今日,這些逃難而來的百姓早已定居下來,屢次協助西南郡縣抵禦南蠻入侵劫掠,為我益州西南各郡縣的安定立下汗馬功勞,厥功甚偉。


    據屬下所知,這麽多年下來,先後逃入我益州的百姓多達二十餘萬,其中青壯便有數萬之多。最為難得的是,這些不遠千裏而來的流民青壯彪悍異常,幾乎都經過長途跋涉的淬煉和戰火洗禮,促使其擁有不下於我軍將士的戰鬥力。這樣以來。倘若把他們召集起來,發放甲胄和兵器,稍加訓練便可成軍。而且是一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師。


    通過張鬆詳細的陳述,堂內眾人都聽明白了,近乎是想也不想便頻頻點頭,深表讚同。


    誠然,張鬆所言不僅在情在理,還無形中迎合了眾人的心思。其實張任剛才之所以當眾發怒,其目的便是想逼迫各大世家交出家族私軍。用以拱衛成都州城。如果不是張鬆第一時間接話,恐怕各大世家代表便不得不慎重考慮,迫於目前形勢。至少要將一半家族私兵貢獻出來,而這無異於在各大世家的心尖上剜肉,大大削弱了他們的家族實力。


    不得不提的是,方今天下的各大世家和士族豪強們的家族實力。主要有兩部分組成。


    其一。各大世家和豪強縉紳們掌握著各州各郡三成至五成左右的土地,持有五成左右的珍貴資源,以及七成左右的財富。正因如此,值此天下大亂之際,當天下七成以上的平民百姓都無法解決溫飽的情況下,各大家族豪強和縉紳們卻能享受極其奢華的物質生活,錦衣玉食,揮霍無度。


    若是太平年月。他們縱然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卻也不敢過於張揚,多多少少都要收斂一些。以免招人忌恨,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然而適逢亂世,他們卻無須遮掩,可以縱情享受,肆意揮霍,為所欲為。這是因為他們越是肆無忌憚,大多數平民百姓便愈發懼怕他們,迫於生計壓力,還不得不依靠他們養家糊口,這便促使他們可以瘋狂斂財,大肆兼並土地,毫無顧忌的掠奪稀缺資源,以致於財富呈現井噴式的飛速發展,勢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安全。


    與此同時,隨著世家大族的快速發展壯大,企圖爭霸天下的諸侯們便不能不重視他們,不得不想方設法拉攏他們,並委以重任,因為他們手裏掌握著諸侯們迫切需要的糧草輜重和戰爭資源。而且,這些世家大族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群體,無形中迫使割據一方的諸侯們即使眼紅他們手裏的財富,卻也不敢輕易對他們下手,隻能采取拉攏利用的方式將其收為己用,卻不能直接將其剿滅。


    就是封建家族勢力得以沿襲數千年的根本原因。各大家族並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利用聯姻或互惠互利的合作,組成一個極其龐大且盤根錯節的既得利益同盟體。彼此間互通有無,守望相助,共同進退,觸一發而動全身。是以曆代帝王治理天下之時,首先考慮的就是如何製衡世家大族,從而安撫百姓,鞏固皇權統治地位。


    其二,世家大族手裏不僅掌握著無盡的財富資源,還有決計不可忽視的極其可觀的守護力量,即家族私兵。這些私兵都是以家丁護院奴仆和雜役的形式留在各大世家之中,甚至隱藏於食邑佃戶當中,少則百餘人多則數百上千人。他們名義上都是奴仆,平時不顯山不漏水的很不起眼,關鍵時刻卻能起到無法預料的作用。這便是守護各大家族核心利益的保衛力量。


    相對於軍隊而言,這些家丁護院的存在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然則,這些家族保衛力量數量雖不多,卻是不在多而在精,個個忠心耿耿,戰鬥力凶狠而強悍,決計不容輕視。


    財富是世家大族存在的根源,而家族私兵則是他們擁有財富的有力保障,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正因如此,曆代帝王都對官宦世家和豪強縉紳們所擁有的私兵或奴仆數量有著明確而嚴格的要求,並對其嚴密監督,一經發現便決不姑息,從嚴從重予以懲處。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削弱世家大族的發展,使其處於可控狀態,令其隻能依附於帝王麾下才能生存下去;否則,若任由其發展壯大,早晚有一天會尾大不掉,釀成大禍。


    側堂上,就在眾人紛紛點頭讚同張鬆所獻之策的時候,劉璋卻皺著眉頭,疑慮重重的問道:永年的意思是,招募流民訓練成軍這還來得及嗎的確,眼下成都城的東麵和北麵兩麵城池已被叛軍圍困,局勢危急,危在旦夕,這個時候再派人前往鍵為郡等西南郡縣招募流民組建新軍,無疑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未免為時已晚。


    張鬆聞言後,思索著點點頭,道:主公所言極是。現如今,叛軍已經兵臨城下,值此危急時刻若是完全依靠組建新軍抵禦叛軍,確實是十分危險,甚為不妥。稍有不慎,不等新軍趕到,州城便已被叛軍攻陷,到那時一切都完了,縱有新軍在手亦是枉然。


    是以,為了確保州城的安全,穩妥起見,屬下建議主公抽調一部分蜀道守軍回援成都,從叛軍身後發起攻擊,力爭將叛軍困於蜀郡之中。等到新軍組建完畢趕來馳援之後,兩路兵馬同時發起進攻,前後夾擊,一舉將趙韙叛軍全殲於成都城下說話間,張鬆神情堅定,顯得很有信心,儼然勝券在握,讓人見之深受鼓舞,極具感染力。


    啊抽調蜀道守軍張鬆的話音未落,眾人便忍不住失聲驚呼,紛紛麵露駭然之色,甚是慌張。但是,眾人並未立刻反對,慌亂之餘紛紛凝眉沉思,良久不語。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黃權起身出列,遂對劉璋躬身揖手,滿臉憂慮的道:眼下駐守蜀道的守軍總計七萬餘眾,分為東西兩部。東部守軍約兩萬餘人,駐守巴郡境內的米倉道,之前一直是趙韙帳下將領駐守;如今趙韙老賊聚眾反叛,想必米倉道守軍已經被他強行調離,前來攻打蜀郡了。因此,米倉道如今已無人防守,極其凶險,好在米倉道崎嶇難行,短期之內還不至於淪陷。


    西部守軍共有五萬餘眾,駐守著漢中通往我益州的必經之路金牛道,亦是我軍抵禦西涼軍南下的咽喉要道,全長一千餘裏,沿途城池和關隘多達數十座。金牛道固然易守難攻,但各處關隘的守軍本就不多,且兵力分散,必須時刻提防戒備,絲毫不得鬆懈。此番趙韙老賊叛亂,對駐守蜀道的守軍影響極大,米倉道守軍大半跟隨老賊謀逆,金牛道守軍亦有數千將士附逆叛亂,從而大大削弱了蜀道的防禦力量。


    是以,眼下駐守蜀道的守軍兵力已然嚴重不足,實在不宜再抽調守軍回援。不然的話,就等於徹底放棄蜀道防禦,這便給駐守漢中的西涼軍留下可乘之機。倘若西涼軍趁勢進攻蜀道,我益州危矣黃權,字公衡,現為劉璋帳下主簿。他這番話不失為老成謀國之言,足見其人頗具遠見卓識,才能不凡。


    然則,黃權剛說完話,便見張鬆毫不客氣的反駁道:公衡此言謬矣誠然,主簿擔心蜀道失守固然沒有錯,然則主簿是否想過,一旦州城被叛軍攻陷,我等又將如何換言之,公衡此言將主公置於何地如果州城失守,趙韙老賊豈能放過主公倘若主公性命堪憂,駐守蜀道又有何意義這番話端是尖銳之極,直接點破要害,致使黃權聞聲色變,頓時麵紅耳赤,有心辯解卻又無言以對。


    果然,張鬆這番話說到了劉璋的心坎上,促使他下定決心,欣然接受張鬆的諫言。隨即,劉璋下令抽調金牛道三萬守軍回援成都,命雷銅前去傳令,並接管蜀道防務;派遣吳懿和張鬆前往鍵為郡招募新兵,名為東州兵;命張任為成都守將,死守城池,堅守待援。


    待劉璋下達命令之後,黃權舉薦嚴顏出任巴郡太守,沿途收編敗軍,駐守米倉道。劉璋頷首應允,卻隻是命其率領本部親兵前往巴郡,除此之外再無一兵一卒。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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