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益州局勢緊張,不知兄長可曾想過另謀出路既然張鬆主動相詢,法正亦不掩飾,單刀直入,直接道破問題的關鍵。


    這絕對是開門見山的坦誠相待,乍一開口便是挑明問題核心,可謂是一刀見血,不留餘地。


    如果張鬆含糊其辭,或敷衍了事,亦或顧左右而言其他,那麽法正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便不用再說了。


    這或許就是張鬆以誠相待的結果,法正同樣沒有支吾遮掩,毅然坦率直言。


    張鬆聞言後,本已半眯半閉的眼睛霍然睜開,直勾勾地盯著法正,一眨不眨地注視半晌。


    待他挪開目光之後,慢慢端起酒盞顧自飲酒,一盞接著一盞,儼然借酒澆愁,亦或是借此機會思考法正提出的問題。


    的確,張鬆不能不認真思考,慎重掂量。畢竟他現在所獲得的一切榮耀皆是現任主公劉璋所賜,這份知遇之恩他不能不感激,不能將其擱置一旁,視而不見。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不僅有聰明的頭腦,勤勞的雙手,無可比擬的創造力;還因為人有著其他生靈所不具備的諸多情感,細膩而真摯的感情。


    在遇到劉璋之前,張鬆一直籍籍無名,備受冷遇不說,還被人明裏暗裏冷嘲熱諷,受盡白眼,飽受煎熬。然而自從他得到劉璋的賞識之後,這一切陡然間全變了,沒有人再敢輕視於他,沒有再敢對他冷嘲熱諷。更沒有人再敢議論他身材矮小相貌醜陋,走到哪裏都受人尊敬,都到哪裏都是備受矚目。這一切都是劉璋賜予他的。無異於讓他重獲新生,堂堂正正的挺直腰杆做人。


    但是,不得不考慮的是, 劉璋能給予他張鬆的權勢地位也僅限於此了。自此以後,他所獲得的無非是一些物質上的賞賜,再也無法獲得更高的官爵,更大的施展才華的舞台。這是因為益州雖然地大物博物阜民豐。卻終究是偏居一隅,僅有一州之地,這就限製了許多自詡才能卓絕之人的才能發揮。以至於。即便再有才華,哪怕是經天緯地之才,也隻能困守在益州之內,最多擔任別駕或一郡太守。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可能。


    而這一切的症結就在劉璋身上。因為他沒有奪取其它州郡的雄心壯誌。不思進取安於享樂,隻想一輩子坐鎮益州,在屬於他的王國裏享樂一世,頤養天年。


    這樣以來,所有跟隨他的文臣武將都隻能被圈在益州,一生的理想和奮鬥都被局限在一州之內。不管其人的才能如何出類拔萃,充其量也就是一郡之才,猶如井底之蛙。始終都被固定在一個圈子裏蹦躂,根本沒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正是因為這樣。益州許多有誌之士都曾無數次諫言,想讓劉璋帶領益州軍邁出益州,進取中原,甚至是爭奪江山,問鼎天下。卻不料,劉璋根本無動於衷,連稱王稱帝的膽量都沒有,遑論逐鹿中原,問鼎天下


    還是因為這種局勢,促使益州內部爭鬥異常劇烈,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無處不在。畢竟,益州僚屬沒有其他發揮空間,隻能在州郡內部鬥智鬥勇,從而獲取自己想要的某些滿足,最多的是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不至於生無所戀,了無生趣。


    但是,當益州官員不安於現狀的時候,益州百姓卻十分享受這種沒有戰爭的平靜生活。畢竟,百姓們沒有達官貴人那麽多要求,更沒有他們那麽旺盛的精力,百姓們所需要的其實很簡單,就是希望家裏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自己的子女能夠一代比一代強,闔家老幼幸福安康,至於其他的便不想了。其實百姓們也不是不想,而是清楚地知道有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即使朝思暮想也不可能得到,於是索性不去想;要求簡單才能獲得滿足,否則一輩子活得太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這或許就是平民百姓和官員截然不同之處。百姓們一輩子都在捉摸自己名下的土地,辛勤耕耘,不惜血汗地勞作,當看到收獲的時候,他們就會感覺很幸福;這是勤勞的成果,簡單的幸福,也是世間所有幸福的源泉。與之相比,官員們一生大多數時間都在琢磨人和事,其主要目標還是人,琢磨上司琢磨下屬,琢磨周邊的人,琢磨所有與自己利益相關的人;職位越高,在琢磨人方麵所用的心思就越多,反之亦然。


    而這一切的源頭便來自上位者馭人。要用人就必須了解所用之人,而這就需要多方麵了解,深層琢磨,而後方能任用。而所有上位者都是權利的擁有者,權利本身不能直接創造財富,但是權利卻能左右財富的分配,從而支配財富。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世間所有幸福的源於平民百姓的辛勤勞動,否則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跑題了,但這是虎賁想說的話,也是希望書友們都能明白的最淺顯的道理。或許驍騎並不能給你帶來多少實際的收獲,但至少能將一些淺顯的道理說通說透;倘能如此,也不枉虎賁四百多個日夜的辛勞。


    自飲自酌之中,張鬆喝醉了,直接在大堂上睡著了。


    自從法正一刀見血的提出問題之後,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沒有說一個字,卻在一盞接一盞的飲酒之中酣然睡去。


    他這是逃避,或者說躲避,但至少他沒有搪塞敷衍,沒有巧言欺騙法正。


    他沒有說一個字,卻將答案告訴了法正,沉默就是回答,而答案就是:他在猶豫,一時之間難以決斷。


    第二天不用前去議事,所以張鬆睡到很晚才起床,而法正則是和他抵足而眠,卻早已起床。


    待張鬆梳洗用膳過後,再次和法正坐在一起,在後花園的水榭裏煮茶敘談。


    賢弟昨夜所言,愚兄著實難以作答。失禮之處,還望賢弟雅量海涵。親手給法正倒上一杯茶,張鬆極其誠懇向法正道歉。


    法正微笑搖頭,道:兄長無須介懷,小弟能夠理解兄長的為難之處。說起來,也是小弟唐突,明知劉季玉對兄長有知遇提攜之恩,卻還提出如此尖銳的問題,確有刁難兄長之嫌。而今回想起來,確是小弟太過冒昧,實是不該呀


    張鬆神情微怔,既而啞然失笑,道:如果愚兄沒有記錯的話,孝直可是輕易不會認錯之人,此番倒是首開先河,破例了嗬嗬嗬


    法正欣然接受,絲毫不辯解,坦言道:兄長所言不錯。小弟此前確實很執拗,甚為自負,從不服輸,更不會認錯。但是,小弟出仕之時曾跟隨我家主公長達一年之久,朝夕相處,從我家主公身上學得知錯認錯改錯的習慣。盡管我家主公從不公開認錯,但是他如果意識到自己錯了,就會立即改正,等到改正之後才會認錯。


    當時愚弟對此甚為不解,直到事後方才有所領悟。身為人主,即使做錯了也不能認錯,卻可以改錯。而等一切都已改正之後,再認錯則是一種豁達的胸襟和態度;但犯錯之時卻不能認錯,因為人主需要維護自己崇高的威信和地位。是以,於小弟而言,卻沒有這麽多顧慮,知錯就改,認錯也不是丟人的事。對此,兄長以為然否


    張鬆輕輕點頭,若有所思的道:大將軍確實是當世雄主,這是不爭的事實。且不說之前的顯赫戰績,單說河北之戰,大將軍遭遇生平以來的最大一次慘敗,卻在一個多月後再度領兵出征,一舉收複徐州,從而占據半壁江山。僅憑這份越挫越勇的膽識和氣魄,就讓愚兄欽佩之至


    說到這兒,張鬆直視著法正,刻意壓低聲量,道:孝直此番入川必定肩負著重大使命而來,如果愚兄所料不錯的話,想必是大將軍盯上益州,近期之內就會出兵揮師西南。不知愚兄所言確否


    法正聞言後,神色平靜地微微點頭,低聲道:兄長才思敏捷,令小弟甚為拜服。確如兄長所說,此番我主欲出兵西川,屆時還望兄長鼎力相助啊


    語氣一頓,法正不等張鬆開口,便接著說道:兄長暫且莫要急於拒絕,姑且聽小弟把話說完。益州劉季玉暗弱無能,安於享樂,不思進取,這是周所周知的事實。自從他提領益州至今,已整整六年有餘,卻任由南蠻為禍益州多年卻無計可施,束手無策。僅此一項,足以說明其人庸碌無能,即便不是昏聵之君,亦是庸主。是以,劉季玉與我家主公相比,孰優孰劣一目了然。正因如此,小弟此番特意前來便是勸說兄長棄暗投明,和小弟一起投效於我家主公麾下。以兄長之才,小弟認為兄長至少也是一州之刺史,惟有如此,才能讓兄長一展所長,不負生平所學。不知兄長以為然否


    呃這張鬆驚訝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興奮,卻是一閃而逝,旋即強攝心神,正色道:賢弟太過抬舉愚兄了,實在是愧不敢當。然,愚兄雖為別駕,奈何手中並無兵權,著實幫不上賢弟,亦無法攘助大將軍。此一節,賢弟自是心知肚明。如此以來,愚兄還能幫賢弟做什麽呢有一點,愚兄事先聲明,愚兄決計不做弑主之事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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