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哢


    深夜裏的電閃雷鳴經過長達兩個時辰的醞釀之後,終於修成正果,狂風裹挾暴雨澆灌著徐州這一方土地,豆大的雨點籠罩著夤夜廝殺的下邳城。


    但見那直衝雲霄的火光在狂風暴雨之下迅速消散,冪曆如煙的雨霧覆蓋全城,澆滅冒著濃煙的殘垣,衝走滯留在護城河裏的血水,抹去這原本可以避免的血腥殺戮。


    下邳北門,迎著眼前嘩嘩墜落的雨水,陳宮一臉凝重地佇立在城樓上,試圖破開密如水簾的夜空,眺望雨霧下的曠野。


    半個時辰前他接到哨騎探報,李利率領四萬鐵騎正在趕往下邳北門的途中,至多一刻鍾便可趕到北門。可是現在半個時辰都過去了,卻仍然不見西涼鐵騎的蹤影,就連他派去前去接應的斥候也沒有傳回任何消息,恍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


    如此情景讓陳宮不禁焦慮萬分,患得患失,坐立難安。由此他便不敢輕易將帳下兵馬全部派出去攻打州牧府,隻得留下大部分兵力駐守北門,派出一小部分兵馬襲取州府,純粹是試探性攻擊。


    與此同時,圍攻西門東門和南門白門樓的三路兵馬紛紛告急,相繼遣人前來求援。奈何陳宮手中三萬步騎此刻已兵分兩路,其中雷薄率領一萬步騎攻取位於下邳城中央的州牧府,餘下不到兩萬步軍則由他親自率領攻占北城門。如此一來,麵對三路兵馬的告急求援。陳宮帳下兵馬已然捉襟見肘,無兵可用。


    畢竟三麵城門都來求援,而陳宮手裏隻有一萬六千餘步軍。卻要支援包括北門在內的四座城門,這無疑是狼多肉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是援兵太少,便是杯水車薪,根本緩解不了三路兵馬的攻城壓力;如果傾盡全力將北門兵馬全都派出去,那麽好不容易攻取的北門便極有可能得而複失。此舉無疑是得不償失,斷不可行。


    無奈之下。陳宮當機立斷,毅然下令三路攻城兵馬暫緩攻城,北門兵馬暫且按兵不動。就地駐守,一切等天亮之後再行區處。


    縱觀全局,這場出其不意的偷襲攻城之戰開局很順利,一舉攻占了北門。然而正當陳宮企圖以北門為據點。站穩腳跟穩紮穩打之時。卻錯過了乘勝擴大戰果的最佳時機,以至於大好局麵驟然為之一頓,旋即戰局急轉直下。攻取北門之後本應占據主動的陳宮大軍卻意外陷於被動,反倒是處於被動的呂布大軍奮起反擊,打得四路攻城兵馬陣腳大亂,非但沒能攻破城池,反被守軍打得節節敗退,紛紛告急。


    如此以來。一場穩操勝券的攻城戰卻極其戲劇性地演變為轉攻為守的防守戰。圍困城池沒有成功,反被城中守軍打得節節敗退。使得攻城一方轉為守城,完全陷入被動防守的境地。


    好端端的一場有心算無心的偷襲戰,竟然發展到這步田地,不得不承認李利之前的預測是十分正確。陳宮雖有謀略卻不是領兵打仗的材料,缺乏統兵大將應有的勇猛與果敢,少了一份殺伐果決的氣魄,謹小慎微不敢冒險,以致於坐失良機,失去主動攻擊優勢而陷入被動。


    所以當局勢完全脫離陳宮的掌控之時,戰局陷入被動之際,他將所有期望寄托在率軍馳援的李利及其麾下西涼軍的身上。可惜的是李利大軍遲遲未到,這讓陳宮憂心忡忡,隨即他一直站在北門城樓上翹首以盼,希望看到李利大軍盡早出現。否則,此次偷襲下邳城便將以失敗而告終,而他陳宮也將性命不保。


    大雨傾盆直下,天地間唯一的色彩便是飄飄灑灑的狂風暴雨,以及暴雨中清冷襲人的宛若水簾的雨霧。


    噠噠噠


    忽然,佇立在城樓上的陳宮,從縈繞耳畔的狂風暴雨中隱約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馬蹄聲。隨即馬蹄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漸漸蓋過了呼呼的狂風和嘩嘩墜落的落雨聲,清澈響亮地湧入北門守軍耳朵裏。


    來了文昌終於率軍趕來了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瞬間破開層層疊疊的雨霧,讓登高遠眺的陳宮看到暴雨中獵獵飄動的西涼李利的中軍大纛,緊接著便看見一隊隊冒雨疾行的西涼鐵騎。頓時間,陳宮驚喜莫名地失聲疾呼,臉上洋溢著難以形容的狂喜之色,以致他情不自禁地握拳重重砸在扶欄上,卻絲毫不覺疼痛。


    這一刻,陳宮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冒雨急行軍的這隊人馬一定是李利麾下的西涼鐵騎。而那迎風飄蕩的由金絲繪成的金猊圖案旌旗,便是西涼軍的中軍大纛,專屬於李利獨有的帥旗。是以陳宮篤定這支騎兵的統帥必定是李利本人,也是他陳宮在這徐州地界上唯一可以托付性命的親人。


    沒錯,在陳宮心裏,他從未將李利看做西涼霸主或是天下第一諸侯,亦或叱吒風雲的天下兵馬大將軍,而是將他看做自己的手足兄弟,自己完全可以信賴的親人。這是昔日他第一次見到李利的時候便無端萌生的感覺,而隨著他唯一的妹妹陳鈺嫁給李利為妻,當初那份難以言表的親切感便演變為事實,成為一份彌足珍貴的親情。


    多年以來,陳宮曾經一度很糾結,很迷茫,他不想借助裙帶關係投奔於李利麾下,從而被人恥笑,遭人詬病。他想要一展生平所學,向世人證明他陳宮絕非趨炎附勢之輩,無須借助任何助力,亦可成就一番大事。為此他毅然離開西涼,舍棄了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祿,既而追隨飽受世人詬病的呂布奔走於中原各州,傾盡全力輔佐呂布成就一番霸業。他之所以選擇輔佐呂布。是因為呂布有勇無謀,能讓他一展所長,並願意聽從他的謀劃和安排。


    事實證明他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下。呂布輾轉中原各州,雖然最初一度寄人籬下,卻終究風生水起,占據了兗州。兗州兵敗後,陳宮並不氣餒,鼓勵呂布重新振作起來,有朝一日必定能夠卷土重來。東山再起。果不其然,在宛城爭奪天子和百官的紛爭之中,劉備遭了袁術的算計。讓陳宮看到奪取徐州的絕佳時機。此後的事情正如他所料,劉備受挫,呂布趁機攻取徐州,鳩占鵲巢。成為割據徐州的一方諸侯。


    至此。陳宮的才能和謀略展現得淋漓盡致,成為天下間屈指可數的頂級謀主,被世人稱為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徐州軍師,令各方諸侯為之側目,對呂布驚羨不已。


    然而,好景不長。正當陳宮躊躇滿誌之時,正欲再助呂布發展壯大之際,他們這對文武合璧的組合卻走到了盡頭。隨著徐州局勢日益穩固。呂布桀驁不馴的秉性再度顯現出來,不願再受陳宮的擺布。言不聽計不從,由此兩人之前親密無間的情誼出現裂隙。並且,伴隨時間的推移,他們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矛盾叢生,愈演愈烈,繼而演變為無法調和的對立局麵。


    這其中雖有陳珪陳登父子伺機挑唆之功,卻並非矛盾的主要源頭,呂布和陳宮之間反目成仇的源頭還在陳宮身上。


    一直以來,陳宮對待呂布猶如長輩對待後輩一般,耳提麵命,出言無忌,完全按照他的意願指揮呂布行事,說是隨意擺布亦不為過。或許陳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將呂布視作主公,更沒有半點為人臣子的覺悟。在他和呂布相處的這麽多年裏,他從未尊稱呂布為主公,動輒直呼其名,人前人後都是奉先應當這樣奉先應該那樣,甚至於多次直言不諱地當眾指責呂布的不是,讓呂布在眾目睽睽之下顏麵無光,惱怒不已。


    像這樣別具一格的主臣關係實在是亙古未見。是以呂布之前鬱鬱不得誌之時還能忍受陳宮的剛而犯上,出言無忌,但是等到呂布真正割據一方列土封疆之後,他斷然無法陳宮的據高姿態。如此以來,他們這對文武合璧的主臣注定無法長久,可以同患難卻不能共富貴,分道揚鑣實屬必然,反目成仇亦在情理之中。


    事實上,早在兩年前呂布占據徐州之時,便已無法忍受陳宮的耳提麵命,因此他經常躲著陳宮,避而不見,儼然是眼不見心不煩。如果不是因為陳宮身後還有一個貴為天下第一霸主的妹夫李利,從而讓呂布頗為忌憚的話,恐怕呂布早已趕走陳宮,甚至有可能直接將其斬殺。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呂布的刻意疏遠讓陳宮意識到自身的不足,奈何矛盾已然存在,即便他有心補救亦是為時已晚。


    於是淮南之戰結束後,陳宮從李利手裏討得一大筆錢糧輜重,再次讓呂布意識到他陳宮的重要性。殊不知這筆財富便是為了陳宮謀劃此次反叛贏得時間,亦是他招攬呂布帳下部將的資本。


    近半年來,陳宮刻意躲著呂布,而呂布反倒樂見其成,根本沒有察覺到陳宮正在暗中積蓄力量,籌備一舉奪取下邳城的計劃。直到今夜狂風暴雨突然襲來,陳宮率領大軍一舉攻占下邳北門,呂布才幡然醒悟,後悔之前沒有盡早除掉陳宮。


    毫無疑問的是,隨著李利率領大軍冒雨趕到北門,呂布徹底失去了除掉陳宮的機會。不僅如此,李利大軍的到來還預示著下邳城陷落之勢已然無法挽回,而這一切全拜陳宮所賜。當年他一手扶持呂布發展壯大,而今又親手摧毀了一切,可謂是成也公台敗也公台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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