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城堡正堂門前,公孫瓚衣冠楚楚地等候在石階上,身後兩側站著匆匆趕來的一眾文武。


    五十餘人站在石階上列隊相迎,儀式不可謂不隆重,然則他們悉數站在石階上而不是立於台階階下的平地上,前後不過十步之遙,卻是意味深長。


    穿戴整齊的公孫瓚起初站在正堂門前,麾下一眾文武立於廊下石階上,而後長史關靖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一番,促使公孫瓚移步石階,站在眾文武前麵,以示誠意。


    公孫瓚一動,麾下文武自然隨之挪動位置,立於階下平地上,可公孫瓚不知想到什麽,大手一揮示意眾文武站在石階上,仍是居高臨下迎接武侯駕臨。或許,隻有站在高處,才能顯示出公孫瓚和麾下文武的主人身份;不管武侯李利的身份地位如何顯赫,卻終究是客人。無論什麽時候,主客不能顛倒,恭敬必須有個限度,以免有些人喧賓奪主,妄自尊大。


    即使這樣,如此隆重的歡迎儀式在公孫瓚提領幽州牧以來也是不多見的,甚至於從未有過,此次尚屬首次。


    李利此行帶了多少人馬台階上,公孫瓚一臉沉思狀的輕輕踱步,捋著胡須低聲對長史關靖問道。


    關靖弓背哈腰地跟在公孫瓚身後,聞聲答道:城門守軍稟報,一共三百零二人,全是騎兵,夤夜冒雪趕來。或許是揣摩不透公孫瓚此刻的心思,關靖據實稟報。不敢多言。


    三百輕騎公孫瓚沉吟一聲,捋著胡須的手輕輕放下,背著雙手沉默不語。眼神深邃而複雜,讓人看不出喜怒,無從揣摩他的心意。


    幽州長史關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公孫瓚的神色,見狀後心有所悟,低聲道:此次武侯深夜到訪,確實有些突然。按理說,無論如何。他都應該事先知會一聲,亦或是派遣哨騎提前稟報。今夜之舉確實於理不合,太過突然了。難免令人起疑。看到公孫瓚眼底的狐疑,關靖便直接點出來,聽起來似乎是指責李利不守規矩,實際卻是在含蓄地勸解公孫瓚放下疑心。不可胡思亂想。


    由此不難看出。關靖一直負責與西涼軍聯絡,多年來與西涼軍相處的很融洽,並受到李利厚待,或者說他在其中攫取了不少好處。因此他有意無意地偏袒李利,替李利辯解幾句,藉此化解公孫瓚的疑慮;畢竟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連吃帶拿之後就要有這種覺悟。何況,李利實力強大。依附強者是亂世謀生之道,明智之選。無可厚非。


    公孫瓚微微頷首,嗯。李利行事素來出人意表,無跡可尋,想來此次亦是如此。不過,這是幽州話到嘴邊留一半,公孫瓚緘默其口,再不多言。可他後麵半句話確實顯而易見的:這是幽州,他公孫瓚才是幽州之主。


    關靖眉頭一跳,睫毛上下亂竄,賠著小心地輕聲道:李利遠道而來,且是率部馳援主公,與情與理,我等都應以禮相待,切不可失禮於人,以免讓人恥笑。況且,李利實力雄厚,擁兵數十萬,還是此次討袁聯盟的諸侯盟主,縱橫捭闔,叱吒風雲。是以,我等切莫給人留下口實,省得無端得罪於他,又樹一強敵。主公以為然否


    公孫瓚眉頭微皺,扭頭看了關靖一眼,回頭時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但他卻並未立即發作,而是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隨即他沉吟道:是啊,現如今李利兵強馬壯,各鎮諸侯對他畏之如虎,誰也不敢輕易招惹他。此番若不是形勢所迫逼不得已,我等也不會向他求援。說到這裏,公孫瓚臉上滿是唏噓感慨之色,似是憂慮滿懷,卻又深感無奈。


    片刻後,他輕聲歎息道:二十萬西涼大軍哪,李文昌當真是出手不凡,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盡顯霸主豪氣請神容易送神難,看來嚴綱田豫等人的擔憂是對的。但願他不會得寸進尺


    武侯到正當公孫瓚憂心忡忡欲言又止之際,兩百步開外的府門前傳來一聲吆喝,隨之便見一隊戰騎依次緩緩進入府門。領頭的霍然是奉命出城迎接的公孫瓚麾下大將嚴綱,以及一名身披貂裘大氅高大俊朗的年輕人,嚴綱策馬落後一步,將俊朗男子的尊崇身份凸顯出來。


    顯然,這位駕馭著神駿座騎的俊朗男子就是名震天下聞名遐邇的天下兵馬大將軍,諸侯盟主,武侯李利李文昌。盡管公孫瓚與李利素未謀麵,但此刻他不用別人提醒,也能一眼認出迎麵而來的高大男子便是李利。


    幽州牧公孫瓚見過大將軍我等拜見大將軍伴隨俊朗男子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走到石階前,公孫瓚腳下未動,躬身見禮,其身後的一眾幽州僚屬同樣是見樣學樣,躬身行禮。


    嗬嗬嗬未語笑先聞,李利龍驤虎步地走到台階前,雙手托住公孫瓚的手臂,笑嗬嗬地道:公孫將軍切莫如此。我與將軍雖未謀麵,卻是神交已久啊此番得以相見,方知將軍雄風不減當年,可謂是聞名不如見麵,見麵更勝聞名


    大將軍過譽了。寥寥兩句話聽得公孫瓚心裏暖洋洋的,臉上眉開眼笑,甚為自得。好在他也知道這不過是初次見麵的寒暄之辭,當即謙遜一笑,笑聲道:大將軍之名如雷貫耳,威加海內,瓚心向往之,早就期盼著能與大將軍相逢。今日得見,足慰平生哈哈哈


    李利聞言自謙地微微搖頭,會心地笑道:公孫將軍實在是太過抬舉文昌了。多年來,將軍戎守邊郡。勞苦功高,戰績卓著,實令李某欽佩之至。此番冒昧叨擾。失禮之處還望將軍雅量包容。拱手一揖,算是為此次突然造訪道歉。


    這一揖,李利拜的自然,拜得恰到好處,正好敲在公孫瓚的心坎上。以至於,公孫瓚先前的諸多疑慮在這一揖後不由得放下大半,擔憂隨之驅散。如釋重負。隨即他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鬱,少了幾分客套,多了幾分真誠。心胸豁然開朗,熱情地拉著李利的手臂,並肩邁上台階,向正堂走去。


    深夜醜時。撤掉筵席。屏退一眾鶯鶯燕燕的舞姬。正堂陷入短暫的沉寂,一種難以言表的壓抑氛圍充斥大堂,使得堂內空氣為之凝滯。


    大堂上階,李利與公孫瓚並肩而坐,堂下兩側都是公孫瓚麾下的文臣武將。此刻,堂下眾人屏息噤聲,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其實他們都在留意著李利的神色變化。不知從何時開始。或許是李利步入正堂後徑直落座於主位的那一刻起,大堂上的氛圍便被李利所掌控。公孫瓚反倒淪為配角。


    盡管公孫瓚竭力掩飾,可他臉上的惱怒與憂鬱之色,還是一絲不落地被堂下眾人看在眼裏。然而令人驚奇的是,在剛剛結束的筵席上,公孫瓚雖然一直陰沉著臉,卻始終沒有發作。與此同時,他還強顏歡笑地陪著李利談笑風生,硬生生支撐到筵席結束。


    有心人不難發現,筵席上公孫瓚時不時地扭頭瞟向站在李利身後的四名貼身侍衛,其中有一名戴著兜鍪的中等身材的侍衛便是他一直關注的目標。或許,也正是此人的出現使得公孫瓚神色大變,無形中置身於李利的壓製之下,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強作鎮定地靜待筵席結束,看看李利究竟意欲何為。


    嗬嗬嗬一陣爽朗的笑聲打破了正堂的寂靜,李利擺手示意站在階下的侍從斟酒,遂滿臉堆笑地道:值此幽州困頓百姓流離失所之際,諸位都無須客氣,該喝就喝該吃就吃,趁著現在還有條件吃喝,多吃點,多喝些。吃一頓少一頓,等到幽州被袁紹攻占或被蠻夷侵占之時,諸位恐怕就吃不著,喝不上嘍


    哼李耳邊聽著李利冷嘲熱諷的話,公孫瓚勃然起身,雙眸圓瞪,神情極其惱怒地怒視著李利,沉聲道:大將軍此話何意莫非以為某公孫瓚可欺不成


    抬眼瞥了怒不可遏的公孫瓚一眼,李利頗為失望地搖了搖頭,顧自端起酒樽再飲一盞,而後好整以暇地道:公孫將軍是否可欺,自是不用本將軍評說,公道自在人心,幽州百姓對你已有評斷,何須本將軍多費唇舌。鄙夷地看了公孫瓚一眼,李利輕輕放下酒樽,緩緩起身,信步走到堂下,在大堂中央徐徐踱步。


    犀利的目光從兩旁幽州文武身上掃過,李利背著手走到正堂門口,而後轉身再踱步回來。邊走邊說道:三年以前,幽州公孫瓚被譽為白馬將軍,單憑手中一杆長槍,麾下數千戰騎就敢孤軍殺進烏桓部落,屢屢殺得烏桓蠻夷大敗而歸,聞風喪膽,不敢邁進幽州半步。那時的公孫瓚名聲大噪,為世人所敬仰,被譽為白馬將軍,深受幽州百姓和將士愛戴。


    就連李某人也將白馬將軍以為生平楷模,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麒麟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白馬將軍的英雄事跡對李某激勵很大,由此李某立誌掃平西域羌胡,平定塞上朔州,驅逐蠻夷,保境安民。所幸,這些年來李某諸事順遂,治下四州之地安定平和,百姓的生活不敢說富足充裕,最起碼安居樂業,不受蠻夷滋擾劫掠之苦。倒是公孫將軍近年所為,讓李某深感惋惜,扼腕不已振聾發聵的聲音在大堂橫梁上激蕩,堂內一片沉寂,幽州一眾文武紛紛自慚形穢地低著頭,就連站在上階的公孫瓚也不例外。


    話音一頓,李利朗聲道:昔日劉虞在位時,幽州雖然邊患不斷,但幽州轄下各郡各縣還算完整,蠻夷宵小輕易不敢寇邊犯境。然而再看看時下的幽州各郡縣,上穀郡漁陽郡右北平廣陽遼西和遼東等六個邊郡,還有哪個郡是完整的,又有哪個郡內沒有蠻夷鐵騎肆虐整整六個郡哪,幽州到底有多大,又有幾個六郡之地短短三年時間,幽州何以淪落至此這是誰的罪過,這是誰造的孽呀說到這句話時,李利勃然大怒,怒斥聲如炸雷般響徹整個府邸,震得堂內轟隆隆作響。


    百姓何其無辜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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