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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


    倏然,寒光湛湛的刀鋒出現在嘴角噙血的張銃眼前,距離他的脖子僅有半寸,凜冽的刀芒刮得肌膚生痛,死亡氣息將他包裹起來。


    你今年應該有六十多歲了吧


    黃忠持刀而立,站在張銃身前兩步開外,或許是惺惺相惜,亦或是另有目的,以致於他並沒有急於斬殺張銃。


    一個年逾花甲之人竟然身手如此敏捷,實在難得,可見你年輕時定是一位非常了得的人物。而且,看得出來,你並非行伍出身,不是軍中將領,身法靈活劍術精湛,卻偏重於招式而缺少殺伐之氣,似是綠林遊俠,亦或是隱居山野的不問世事之人。既如此,你一個年邁的世外之人為何要與我西涼軍為敵呢


    哼張銃隨手抹掉嘴角的血漬,蒼白的臉頰上露出些許血色,似是黃忠這番話對他有所觸動,令他內心極不平靜,卻又不便直言相告。於是他撇過頭避開黃忠審視的目光,冷哼道:老夫技不如人,且輕敵在先,敗得不冤。既然落到你手裏,要殺要剮隻管動手便是,何必多言


    說得好,是個有骨氣有血性的漢子黃忠接聲道。


    張銃聞言神色微變,緩緩坐直上身,靠在圓柱上。抬頭看著黃忠,神情淡漠的沉聲道:其實你不用多費唇舌,老夫已是黃土埋到脖子的花甲之人。生無所戀,死亦無憾。因此,你想從老夫這裏得到什麽,無疑是枉費心機,純粹是耽誤時間罷了。事到如今,老夫也提醒你一聲,城樓守軍僅剩區區千餘人。已是困獸之鬥,早晚必亡。城樓一失,陳倉城也保不住。城破人亡就在眼前。時下,西涼軍大勢已去,負隅頑抗亦是徒然,再打下去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大戰至今。勝負已定。局勢已無法挽回。老夫勸你一句,休要多言,趕緊動手殺了老夫,而後帶上殘餘兵馬趁早出城,否則你恐怕就要與老夫一起上路了。


    在張銃說話之際,黃忠扭頭看一眼身後的兩軍廝殺,事實正如張銃所說,城樓確實守不住了。陳倉城淪陷在即。


    然而,待張銃說完話後。黃忠左手捋著胡須,慨然說道:看不出來,你倒是很灑脫,非但不求活命,反而隻求速死。如此慷慨赴死之舉,令黃某甚為欽佩。眼前局勢與你所言並無二致,我西涼軍敗了,陳倉城守不住了。實不相瞞,此刻黃某與你心中所想大致相同,某與此城共存亡。


    呃張銃聞聲色變,極為吃驚地看著黃忠,詫異道:黃將軍何以如此悲觀豈不聞勝敗乃兵家常事,區區一座城池而已,將軍此番留得有用之軀,待日後再奪回來便是,何必求死呢


    黃忠神情愕然,注視著張銃,若有所思道:看來你此刻甘願求死,並非為了替你主張魯盡忠,而是真正的生無所戀,反被俗事束縛,急於解脫。由此不難看出,你對張魯頗為不滿,卻又敢怒不敢言,不得不聽其驅使。


    張銃聞言後,大感驚詫之餘,不由低著頭,黯然失神,儼然是默認了黃忠的猜測。


    眼見於此,黃忠話鋒陡轉:你對張魯敢怒不敢言,但黃某卻與你恰恰相反。黃某以弱冠之齡進入軍中,二十多年來一直碌碌無為,蹉跎歲月,不得賞識不受重用,直到遇到我家主公,終於得遇明主。三年來,我家主公待我天高地厚之恩,且不說加官進爵,單單是不辭勞苦為我兒求醫問藥一事,便是黃某此生難以償還的偌大恩德。


    此番主公將陳倉城托付於我,事先謀劃好一切,以疑兵之計誘使張魯出兵攻打城池;萬萬沒想到,由於你們這些悍不畏死的五鬥米教武士參與攻城,導致整個謀劃弄巧成拙,最終功虧一簣。現在城池危在旦夕,早晚都會失陷,黃某愧對我家主公所托,有何麵目再活在世上,甘願以死謝罪


    張銃聞言為之動容,抬頭看著年近五旬的黃忠,不禁心有所感,怔怔失神。


    頃刻後,他感同身受的低聲道:老夫也曾有過與你相同的經曆。四十年前,老天師將我收為弟子,傳授我一身武藝,並教我讀書識字,恩同再造。是以,老夫前半生欠下張家恩情,後半生便要償還這份大恩,不得不聽從現任天師張魯驅使。因此,老夫此生是先甜後苦,而你則是先苦後甜。但你比老夫幸運,至少你死後還有子嗣悼念,而我卻是孑然一身,無兒無女,此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張銃也曾在世上走過一遭。


    說完話後,張銃一臉死灰,眼神黯淡無光,眉宇間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孤寂與落寞。


    聽老夫一句勸,不要輕易求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時成敗不足為道,以後你還有很多機會。更何況,你還有兒女承歡膝下,你死了,他們必定傷心欲絕。人生在世,有人關心你,並為失去你而流淚,便是最大的幸福,不枉此生。可惜,老夫明白的太晚了,注定孤獨一生。動手吧,給老夫一個痛快,而後你盡快領兵出城,日後必有一番作為。


    張銃之言對黃忠觸動很大,以至於他片刻失神,可張銃卻並未趁機逃生,反而閉著眼睛靠在柱子上,赫然是了無生趣,心意已決。


    得罪了,老哥一路走好


    頗為傷感的低吟一聲,黃忠再不多言,手中戰刀咻然而起,直取張銃頸項。但黃忠這一刀極有分寸,一旦刀鋒落下,絕不會斬下張銃的頭顱,隻會割斷他的喉嚨,讓他求仁得仁,瞬間死去。


    然而就在黃忠揮刀而起的一瞬間,驟生巨變。


    惡賊住手一聲輕叱之中,但見城樓屋頂上突然飛身躍下一襲白影,直奔黃忠急刺而來。與此同時,那白影左手高高揚起,一條白色飛練猝然激射而來,後發先至,瞬間纏住戰刀的刀杆,使得原本精準無誤的刀鋒偏離目標,堪堪避開張銃砍在圓柱上。


    呃,女人黃忠聞聲錯愕,第一時間聽出這是女子的聲音,不由得大為驚詫。待他扭頭察看時,卻見身著一襲白衣的女子已然近在眼前,飛刺而來的長劍距離自己僅有一尺,下一秒便會削斷自己的脖子。


    霎時,黃忠再也無暇顧及靠著柱子的張銃,當即向前一撲,從張銃頭頂上越過,繼而單手保住圓柱,身形一蕩。與此同時,他順勢拔出砍在柱子上的戰刀,並甩開纏繞在刀杆上的白綾,遂向尚未落地的白衣女子揮砍過去。


    在堪堪躲過長劍飛刺的一瞬間,黃忠還以為擺脫了白衣女子的襲殺,再借助圓柱旋轉,飛身側踢,予以反擊。卻不料,那白衣女子一劍刺空之後,竟然腳不點地,縱身躍下的身形猶如一片落葉般尾隨黃忠飄蕩過來,跟著黃忠緊追不放。如此一來,她不但自然而然地避開了黃忠揮砍過來的戰刀,反而跟在黃忠身後,那寒光凜凜的四尺青鋒徑直刺向黃忠後背。


    居高躍下的身體竟然還能淩空轉彎,像馬蜂似的跟在自己身後窮追不舍,這一幕讓黃忠大為驚駭,渾身不寒而栗,脊梁骨涼颼颼的,生生嚇出一身冷汗。


    逃亡之中,黃忠一邊頭也不回的疾步狂奔,一邊暗暗忖度道:此女竟能腳不點地,無需借力便能淩空飛轉,並且速度奇快,如影隨形一般追殺而來。她究竟是人還是幽靈,竟然這般詭異


    如此駭人聽聞之事,若不是親身經曆親眼所見,黃忠絕不相信世間竟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奇異女子。淩空飛人,太不思議了


    數息之間,黃忠繞著四根柱子大步飛奔,左右閃躲,試圖避開白衣女子的追殺。但讓他深感無奈的是,無論他跑得有多快,身法有多麽靈活,白衣女子卻始終淩空跟在身後,那突刺而來的四尺長劍與他的後背一直保持著三尺距離。隻要他腳步稍慢,距離便會立即縮短;如果稍作遲疑,隻怕長劍就會刺中他的後背,將他刺個對穿,當即喪命。


    如此情形,使得黃忠根本沒有反擊之力,手中戰刀隻是個擺設,完全沒有施展的空間和時間。這是因為他隻能全力奔跑閃躲,根本不能停下,更不可能回頭察看白衣女子的位置。看不到對方,這讓他如何揮刀反擊,甚至連揮刀的時間都沒有,隻能背對著白衣女子拚命奔跑,片刻不敢遲疑,心神繃得緊緊的,不敢有一絲鬆懈。而這也迫使白衣女子不敢擲出長劍,從背後襲殺他,因為他在逃亡之中高度留意著身後的氣流動向,一旦發現氣流異動,他便立即轉變方向,迂回環繞奔跑,不給白衣女子留下一絲一毫的可趁之機。


    但這麽跑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城樓空間有限,僅限於他與張銃廝殺的二十餘步內沒有旁人,其他地方都有兩軍將士浴血拚殺的身影。因此,黃忠一直繞著四根柱子來回環繞奔跑,他就是在賭白衣女子不可能一直淩空飛轉,一定有力竭落地的時候,而那時他就能予以反擊。


    好俊的身法,速度如此之快,這女子便是五鬥米教中潛心修道的仙姑麽西邊城樓上,已經領兵趕來的李利冷眼觀察著局勢,卻無意中看到白衣女子追殺黃忠的情形,頓時大為吃驚的自言自語道。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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