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善後事宜,待戰後再議,爾等且在此接應元皓,不得妄議戰事


    厲聲喝斥當中,袁紹陰沉著臉勒馬轉身,朝大營悻悻而去。


    待袁紹策馬走後,許攸回頭看著他那意興闌珊的背影,深感失望的搖頭歎息。


    歎息聲很小,小到隻有他自己能聽見,但話語中透漏出的深意卻頗為耐人尋味。


    妄議戰事麽事關十幾萬冀州軍的生死存亡,豈是小事眼下戰事已是迫在眉睫,此時不議,又待何時袁本初啊袁本初,挖掘如此巨大的地坑,動靜如此之大,我許攸此前竟然對此一無所知。你這般一意孤行,早晚必將葬送掉整個冀州,甚至還會拖累我許攸陪你殉葬啊


    正當許攸低聲自語之際,身旁卻突然傳了一個聲音:主公此舉有傷天和,甚為不祥啊


    呃許攸聞聲驚愕,瞬間回身尋聲看去,卻見說話之人竟是荀氏八龍之一的荀諶。


    原來是文若兄啊方才主公有令,命我等不得妄議戰事,不知文若為何對其置若罔聞呢


    荀諶,字文若,現為袁紹帳下謀主,決戰之初留守大營,半個時辰前袁紹回營時,其率領數千將領出營迎接。荀諶出身潁川世家,乃荀彧之弟,家中排行老四,荀彧是他的長兄。


    聽到許攸的話後,荀諶微微搖頭:子遠何必明知故問不瞞子遠,你剛才那番話句句在理。我深有同感,卻苦於不敢對主公諫言。而子遠之憂慮也正是我此刻心中所想,眼下形勢緊迫。是該慎重考慮我冀州前途命運的時候了。隻可惜主公此時仍舊沉浸在喜悅當中,什麽話都聽不進去,忠言逆耳啊


    說完話後,荀諶神情甚為黯淡,與許攸一樣滿臉愁容,似是同樣不看好眼前的戰事,對冀州的將來很是擔憂。


    眼見荀諶和自己同病相憐。對時局的看法竟然不謀而合,許攸頓時放下戒備,暗中鬆了一口氣。緊張的心神不由鬆弛下來。


    友若所言甚是。主公太過看重眼前的地陷陣,以為憑此便可將李利及其麾下的西涼鐵騎一網打盡,徹底覆滅殆盡,從此便除掉一心腹巨患。豈不知此法有違天理。為世人所不容。實屬舍本逐末之舉,殊為不智。


    語氣稍頓,許攸再次將目光投向慘叫聲連連的地坑,憂心忡忡地低吟道:主公私下調集數萬大軍,連續挖掘四月有餘,方有眼前這般巨大的地坑。可這麽大的事情,我等在今夜之前卻渾然不知,而提前知曉此事之人僅有田豐郭圖和二公子袁熙三人 。主公如此作為。豈不令我等寒心


    啊荀諶聞言驚詫,急聲問道:子遠言外之意莫不是說此計乃田元皓所獻元皓素來剛正耿直。為何此番卻犯了糊塗,向主公進獻這等傷天害理的下下之策啊


    這許攸聞言後,神色微變,眼睛咕嚕轉了幾圈後,終是決定實言相告,以免荀諶誤以為地陷之計出自田豐之口。


    文若莫要誤會,此策並非田豐所獻。我之前也以為這是田豐小人所為,直到剛才撤退途中方知此計原是出自二公子袁熙之口,想來這般惡毒的計策必是郭圖的謀劃。隻不過他位卑言輕,是以便借二公子之口向主公獻計,卻不料此計正中主公下懷,幾乎是一拍即合,而後便悄然進行。據說整個挖掘行動都是二公子全權負責,抽調的六萬兵士也全是高幹淳於瓊和蔣奇等嫡係將領帳下的兵馬,因此才會將此事瞞得死死的,以致於我等始終毫無察覺。


    荀諶聞言後,皺著眉頭半晌沒有說話,可他的眼角餘光卻在二十步開外的袁熙和郭圖二人身上徘徊,眼神極其冷厲,其間還夾雜著濃烈的怨恨。


    良久後,他低聲歎道:如此說來,元皓此次又被郭圖小人給利用了,甘願留在陣前替主公斷後,其實就是代人受過,送死而已


    許攸點頭道:確實如此。田豐曆來正直不阿,且遇到主公之前一直不得重用,鬱鬱不得誌,而主公卻待他甚厚,依為臂膀。自此,田豐便對主公常懷感激之心,視為知遇之恩,忠心耿耿。而此次主公將地陷絕殺陣之事提前告知於他,其目的便是想讓他主導絕殺陣;畢竟他素來沉穩持重,但凡經手的軍政事務從未出現過差錯。是以,主公才會將此事托付於他,不承想他居然答應了,而且還在關鍵時刻主動請纓留守陣前堅守到最後一刻。


    說到這兒,許攸深有感觸地感慨道:盡管我許攸與田豐一直不和,以往隻要是他提出的建議,我必然矢口反對。但是,我卻不得不承認,田豐雖有些頑固迂腐,卻是個極其難得的老成持重的能臣,在處理政務和農事方麵,我不如他;可若是論及戰略眼光和隨軍征戰,他遠不如我。


    此外還有一點我甘拜下風,那就是他可以不顧一切地替主公去死,而我許攸永遠也不可能做到置自身生死於不顧。所以,捫心自問,我不如田豐。可他此次就這麽葬身在地坑之中,實在是不值得。要知道,如果他不答應主公的要求,那麽留在陣前堅守並發動大陣之人就會是郭圖,亦或是二公子袁熙。


    荀諶聞言後,心中極為沉重,臉色陰沉如烏雲,眼神冰冷得瘮人,似是要擇人而噬一般。


    在袁紹帳下的眾多謀士中,荀諶和田豐是至交好友,當初袁紹自領冀州牧時,就是他向袁紹舉薦了好友田豐。多年以來,兩人之間或許也有分歧,但友情恒久。始終不曾改變分毫。與此同時,在冀州軍中荀諶真正能看上眼的謀士,僅有兩人。其一便是田豐,其二就是眼前的許攸。隻可惜他與許攸性格不合,並且在他眼裏,許攸雖然頗有才華,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勢利之徒。故而,他和許攸之間除了將軍府議事之外,平日裏互不往來。僅僅是泛泛之交而已。然而,今日突遭劇變之下,兩人卻意外聚在一起。頗有些同氣連枝,共度時艱的味道。


    沉默半晌後,荀諶舉目眺望著夜空下的地陷陣,幽幽說道:但願元皓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否則荀某絕不與郭圖小人為伍,他日必為元皓報仇


    啊許攸聞聲錯愕,雙眸不由閃爍一下,既而低聲勸告道:文若兄慎言,萬一被他人聽到,必生事端。


    荀諶扭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許攸,輕聲道:明人不說暗話。剛剛子遠似是對主公甚是失望,待他日冀州危亡之際。想必子遠已經替自己準備好了退路


    許攸聞聲色變,眼神狐疑地注視著荀諶。疑聲道:文若兄何出此言難道你適才偷聽我說話了


    子遠勿驚。而今我冀州正處於興衰存亡的關鍵時刻,你我二人自當盡心竭力輔佐主公,斷然不會心懷二誌。但是,若是局勢急轉直下,說不得我等便要另謀出路了。不知子遠以為然否荀諶直接挑明立場,直言不諱的說道。


    許攸驚疑不定地看著荀諶,卻見他神色坦然,目光堅定,不似作偽,亦非投機耍詐。隨即,他扭頭看了看身後的眾多將士,不著痕跡地對荀諶輕輕點頭,低聲道:自古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若是事不可為,自當另謀出路,難道我等還非要陪著某些自以為是之人一同殉葬不成


    荀諶深以為然地頷首道:我亦有此意。但願這一天永遠也不要到來,否則我等便要罵名了。


    許攸附和著點點頭,卻是不再言語,隨之抬頭仰望天色,隻見天邊已經露白,無需多久,天就要亮了


    報稟主公,前方發現西涼戰騎的身影,曹仁將軍命末將前來請示主公,我軍當如何應對急報聲中,一名身著校尉戰甲的將領打馬奔至曹操身前,隨即翻身下馬,恭聲跪拜道。


    籲曹操聞聲勒馬,眉頭微皺著沉吟道:左翼山腳下怎會出現西涼戰騎敵軍究竟有多少人馬,其領兵將軍又是何人


    這校尉聞言一愣,低頭答道:請主公恕罪。眼下天色太暗,且敵軍沒有點燃火把,全部戰騎悉數置身於黑暗之中,故而無法辨明其兵力虛實,也沒有看清其將領是何模樣。不過,從敵軍排成防禦陣型來看,這股西涼戰騎人數並不多,多則兩三千人,少則五六百人。並且,這些西涼戰騎戒備森嚴,末將率領數百名斥候前去打探時,尚未靠近百步便被敵騎發現,隨即便是亂箭齊發。是以,末將敢斷言,這股西涼戰騎的戰力頗強,若想短時間內將其殲滅,我軍至少需要動用五千乃至一萬兵馬,方可成事。


    嗯,你已經盡力了,起來吧。曹操微微頷首,揮手示意校尉起身答話。


    皺眉思量之中,曹操不經意間瞥見天邊已經露白,當即他神色微變,立刻有了決斷:速速傳令曹仁,不得交戰,隻須留下三千兵士負責警戒即可。全軍加快行軍速度,務必趕在天亮之前撤離戰場,趕往黃河岸邊重新集結。不得有誤


    諾校尉也不贅言,領命後立即翻身上馬,快速前往前軍傳令。


    當天色微亮之際,負責殿後的曹仁帶著三千人馬追上前軍,隻見他垂頭喪氣地打馬走到曹操身後,卻沒有向曹操見禮,完全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


    子孝為何這般神色,莫不是西涼戰騎向我軍發起攻擊了


    曹仁聞聲搖頭,滿臉懊悔地抬頭看著曹操:主公可知剛剛與我等擦肩而過的西涼戰騎的領兵將軍是何人麽


    曹操不以為然地輕笑道:嗬嗬嗬還能是何人,無外乎桓飛典韋張遼等西涼將領而已,總不會是李利吧


    正是李賊曹仁咬牙切齒地重重說道。


    啊


    一聲驚叫當中,曹操身形一歪,瞬即從馬背上滑落下來,幸虧曹仁眼疾手快,飛身下馬及時拖住他。


    李賊竟然是李賊啊靠在曹仁懷裏的曹操,神情呆滯地失神自語,既而雙手抱頭,痛得翻身打滾,大聲痛叫:啊痛煞我也


    眼見曹操的頭風病又犯了,曹仁頓時慌了神,急忙勸慰道:主公主公息怒啊此番錯失良機,待來日我等還有機會,定可斬殺李賊


    啊痛煞我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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