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所有練習生在階梯大教室集合。


    在宿舍裏等了等,不見夏冬蟬回來,林椰才獨自前往階梯教室。教室裏的座位區已經人滿為患,夏冬蟬先一步過來占了座位,坐在後排朝他招手。


    座位區一側靠牆,另一側靠過道。每排有十個座位,一共十排。夏冬蟬坐在第三排的牆邊,林椰隻能從過道這一側繞進去。


    坐在外側的人紛紛屈起雙腿讓道。林椰扶著前排的椅背慢吞吞地朝裏挪,前排兩個練習生摟抱成團相互打鬧,手肘撞在林椰身上。將他撞得下意識後退一步,鞋底卻 踩在身後人的腳上。


    對方二話不說抽出那隻被踩的腳,林椰鞋底一空,雙腿膝蓋不由自主地彎了彎,身體就踉蹌著往身後坐了下去,屁股穩穩當當地落在了身後人的大腿上。


    一雙手伸過來掐著他的腰將他扶正。


    前排扭作一團的人這才發現自己撞到了人,忙放開身側的人扭過頭來朝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林椰說沒關係,抓著椅背要起身,卻察覺腰上力量猛地一沉,自己沒能站起來。身後人那雙手仍舊紋絲不動地鉗在他腰上,林椰不由得詫異偏頭,冷不丁地對上江斂平穩的目光。


    林椰神色驚愕,瞬時就覺得大腿下方的皮膚隱隱發燙,整個人比之上一秒前更加坐立難安。江斂握在他腰側的雙手卻往上抬了抬,將林椰從他大腿上推了起來,不緊不慢地拍了拍被林椰坐得有些皺的西裝褲腿。


    仿佛前一秒被按在對方大腿上站不起來這件事隻是臆想與錯覺。


    林椰忍不住回頭望了江斂一眼。


    對方卻並沒有看他,麵色如常地側過身去與明讓說話,隻留給他一個冷淡的側臉。


    咽下嘴邊道歉的話,林椰收拾好麵上情緒,亦是裝作無事發生般朝夏冬蟬身旁留出的空位走過去。


    七點四十整,沈pd準時出現在教室裏。先簡單總結過上午主題曲評定的情況,然後向大家宣布第一次公演的準備事宜。


    首次公演的形式為小組對決,導師組對決曲目為八首歌,每首歌各有a組和b組。當中七首歌為六人組,剩下一首歌則是八人組。十六個中心位裏,前八個中心位由幾位導師選出,剩下八個由全體練習生不記名投票選出。


    沈pd先在大屏上公布八位由導師選出的中心位,然後從桌下拿出一疊白紙分發給他們,由他們在紙上寫下那八人以外的任何一個名字。


    工作人員唱票的時候,林椰抬頭看一眼大屏幕。江斂、明讓與夏冬蟬的名字赫然在那八人之中,就連栗沅的名字,也並排出現在夏冬蟬名字旁。


    唱票結束以後,沈pd報出剩下八位民選中心位的名字。林椰的名字不在其中,他毫不意外。


    沈pd在屏幕上放出八首歌的名字,練習生們紛紛勾肩搭背交頭接耳,同時目不暇接地從八首歌上一一掃過,已經開始物色自己心儀的曲目。


    夏冬蟬問林椰:“你要不要跟我一組?”


    林椰順著對方的目光將視線落在聲樂組下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唱歌不行。”


    夏冬蟬聞言,不以為意地點頭,語氣中卻並未有多少遺憾:“也對,看來我們注定要分開了。”


    夏冬蟬的目的很明確,他來這裏不是交朋友的,而是來參加有淘汰規則的比賽的。


    林椰在舞蹈組的三首曲目上流連數遍,腦中浮現出江斂下午在錄製大廳中問過他的話,卻不太確定對方是否會選擇舞蹈組。畢竟在他看來,江斂是偏向全能的類型。


    五分鍾以後,十六個中心位按照進島時的初排名依次上到台前挑表演曲目。江斂是第一個上去的,擺在對方眼前的有八個選擇,林椰視線定定地落在江斂的背影上,嘴唇無意識地抿起來。


    江斂抬起的指尖滑過說唱組的兩首歌,徘徊與舞蹈組與聲樂組的六首歌之間,冷不丁地側過臉來,遙遙朝練習生們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對上江斂視線的那一刻,林椰右手大拇指緊暗食指指腹,無意識地舔了舔隱隱發幹的嘴唇皮。


    沈pd見狀笑問道:“你在看誰?是已經和誰商量好一組了嗎?”


    明讓言笑晏晏地接話:“看我也沒用,我們這次注定是不能進同一組,隻能在舞台上爭鋒相對了。”


    江斂挑了一下唇角,“我有說是在看你嗎?”


    在場眾人哄堂大笑。


    江斂回過頭來,修長的食指掠過聲樂組,落在舞蹈組下方的那首《台風眼》上,指尖輕點兩下道:“我選這個。”


    林椰肩頭微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然而進江斂那組,卻比想象中還要難得多。所有中心位挑好曲目後,還要按照排名順序依次挑組員。


    一輪接一輪的過去,江斂始終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不僅如此,大概是托前兩次評級中表現不佳的福,除去早先說好的夏冬蟬以外,剩下的中心位也無人點名要他。


    前四輪過後,林椰與其他d班和f班的人一道被剩了下來。


    他在心中逐漸動搖起來,或許江斂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願意拉他進組,下午心血來潮開過的玩笑話,轉過身去後並沒有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對方或許是真的看上了他的舞蹈能力,卻因為沒有等來他的回答,理所當然地以為,林椰已經另有選擇。


    無論事實偏向哪一種,林椰心中情緒皆不高。


    理智上來看,江斂組裏其他四人等級評定都在a與b班,即便下一輪時江斂隻能在剩下三個等級中做出選擇,對方沒有必要拉他這麽個在唱歌上拖後腿的人進組。c班能夠在唱歌跳舞上兼顧的練習生並不是沒有。


    感情上來看,他與江斂的關係似乎還沒有好到,能夠讓對方像夏冬蟬那般,不看實力直接拉他進組。


    他抬起頭來,對上夏冬蟬挑眉望來的視線。


    事實上,在走下座位區以前,夏冬蟬曾開玩笑般對他說過:“假如到最後一輪還沒有人要選你的話,你就進我這組吧。與陰差陽錯進了其他聲樂組或是說唱組,還不如到我這裏來。”


    林椰聞言擺擺手,毫不在意地道:“總不至於我這麽慘吧。”


    沒曾想到,還真就有這麽慘。林椰輕歎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彎起嘴角來。


    第五輪開始時,江斂沒有像前幾輪那樣直接點人。


    他掃一眼稀稀落落坐了人的座位區,“我們隊裏現在有兩個vocal,一個rapper,一個dancer,你們誰對自己的定位是dancer?”


    坐在林椰前麵的趙一聲堪稱急切地舉起手來,林椰亦是直勾勾看向江斂,舉起手來。末了餘光掃向四周,幾個舉手的人裏,唯有他和趙一聲穿著綠色的班服。


    競爭似乎並不大,林椰稍稍放鬆。


    江斂淡淡收回視線,轉身與站在身後的另四位隊員討論起來。片刻以後,林椰看見對方微微點頭,抬眼看向自己與趙一聲所坐的位置。


    小組對決的賽製中,最終的獎勵是加給整組而不是個人。顯而易見的是,加入第一名那組對所有練習生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將當中利與害想得清楚,趙一聲噌然站起身來,語氣中裹著幾分殷切:“我舞蹈和唱歌都學過好幾年,之前也有過舞台打歌的經曆,對舞台並不生疏。”


    林椰眯了眯眼眸,亦在趙一聲落音落地後站起身來,欲要開口替自己說幾句,卻見江斂朝趙一聲點了點頭,出聲打斷他:“可以了。”


    在趙一聲誌得意滿的笑容裏閉緊嘴巴,林椰的心微微一沉。


    他坐回座位上,壓下心中的一團鬱氣,忍不住暗罵一句兩秒前還在江斂那裏仍心存僥幸的自己。


    反省過後又難免有些生怒,難道憑著此前那些交情,自己還不能在江斂麵前說上一句話嗎?


    林椰不再看江斂。


    卻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繃著麵色抬頭,在趙一聲逐漸難看的麵色中,看見江斂朝自己攤開掌心,“過來吧。”


    林椰一頓,心中怒氣與憋悶瞬時轉為驚愕,片刻後起身朝對方走去時,已經是麵色平靜。


    如同接納迎接其他隊員那般,江斂朝他張開手臂,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


    林椰同樣伸開手臂回抱對方,卻察覺到江斂的手掌落在他的後腦勺上,將林椰的頭朝他肩頭輕輕一按。


    周身皆是其他人投來的灼灼目光,林椰身體微微緊繃,雖然不知道江斂打算在眾目睽睽下做出什麽事來,卻不得不跟隨江斂掌心的力道,讓自己的下巴抵在對方肩頭。


    幸而江斂也沒有做什麽,隻是嘴唇貼著他的耳垂,嗓音低低地問他:“你看夏冬蟬做什麽?怕我不叫你?”


    下一秒,兩人麵色平常地分開。


    林椰轉身去同另外四位隊友擊掌。


    沒有人注意到,林椰和江斂的這個擁抱,比江斂和其他四位隊友中的任何一個擁抱花上的時間都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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