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蕭雪瀾被門外的動靜吵醒,起床推開窗戶一看,原來是下了一夜的雪,院子裏一棵蒼鬆,枝幹過長,承受不了積雪的重量,最後被積雪壓斷了枝幹,掉在了地上的引起的聲響。


    原來是虛驚一場,蕭雪瀾關上窗戶,轉身看房內,下意識想尋找朝夙的人,卻不見人影。


    算算時辰,不過剛過卯時,以往兩人都是同睡同起,今日朝夙怎麽反常地先起身了?蕭雪瀾邊穿戴,邊尋思,心裏莫名有些亂糟糟的,總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蕭雪瀾披上了狐裘出門,外麵的雪下得小了許多,空中隻剩了些碎冰晶在飄,蕭雪瀾找了好幾個朝夙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沒找到他的人,心裏也愈發不安,往前拐去了大殿,正好迎麵碰上了腳步匆匆的明遠,明遠手裏還拿著一個信封。


    “師父,我正要找您呢!孟師叔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明遠恭敬地行禮,把信雙手呈上。


    蕭雪瀾心中一沉,接過那封薄薄的信,不露聲色道:“他隻讓你把信給我?那他人呢?”


    明遠搖了搖頭,道:“師叔把信給了我就下山去了,我問他去哪裏,他也沒說,師父,您該不會又和師叔吵架了吧?”


    蕭雪瀾勉強笑了下,淡淡道:“沒有,你先下去吧,現在還是早課時間吧?你啟蒙晚,得多花些功夫在課業上。”


    “是,師父,弟子受教。”明遠行禮退下,離開的時候麵上還有憂色,暗想師父和師叔兩人這次一定吵得很嚴重,師叔都被氣下山了,得想個辦法讓這兩人和好如初才行。


    等明遠走遠了,蕭雪瀾才開啟信封,兩指伸進去捏出裏麵的一張單薄的紙,展開信紙的手微微顫抖,雙目泛紅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張紙,像是要把這一張薄薄的紙看穿。


    那張紙上隻有簡單的幾句話,可蕭雪瀾忽然就感覺自己不認字了,一個個橫豎撇捺的黑字變得無比陌生,讓他拒絕去想字的含義。


    吾本飄萍,浮沉隨風,此生遇你,幸矣足矣,然世上諸事,許多身不由己,不得已而為之,此行若僥幸得活,定然再不負你。


    落款:朝夙。


    蕭雪瀾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最後雙手垂下,無力地背靠在牆上,支撐著身體,胸口空空落落的,好像有那麽一瞬感受不到心髒在跳動了。


    眼角有些濕潤,卻沒有眼淚流下,原來人在最傷心的時候,真的是流不出一滴淚的。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做了這麽多努力,還是改變不了宿命?去你媽的宿命!


    蕭雪瀾雙目放空,自言自語道:“老子一定是最失敗的穿書者,穿成炮灰就算了,還把心落在了主角身上,然而他根本就不拿你當一回事,這是可笑可憐啊。”


    【宿主,截止目前,您並不是最失敗的穿書者呢,不要氣餒,請再接再厲啊!】


    蕭雪瀾愣了一下,看了下四周空無人影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他腦袋裏的係統在說話。


    蕭雪瀾苦笑了一下,道:【這時候你倒出來說風涼話了,我還不算最失敗的?別的人穿書,係統各種劇透各種給他開掛開金手指,你這個破係統,除了會說‘再接再厲’還有什麽用?】


    【宿主,請別這樣,術業有專攻,本係統雖然無法提供粗長的金手指給您,但是可以給您提供本書最imba的道具,現在,請打開您的係統商城。】


    【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有這麽個玩意兒,我打開了,然後呢?】


    【請拉到最後一頁,有一個洗髓丹,您看見了嗎?】


    蕭雪瀾照著商品介紹念道:【洗髓丹,使用後可變成其他任何一種種族的經脈,使用限製1次,售價1000點主角光環……這有什麽用?】


    【洗髓丹可以幫您改造身體構造,比如您現在是人族劍修,使用洗髓丹之後,經脈可變為魔、妖、獸、鬼等任何種族,改變您現在的修煉方法,是一個殺人越貨、居家旅行必備的道具呢!您要不要考慮買一個?】


    【偷天換日?聽起來不錯,售價1000主角光環,我看看我有多少,240點……可以賒賬嗎?】


    【小本買賣,概不賒賬,或者您可以提供您在現實世界的銀行卡賬戶、密碼,本係統支持現金支付,兌換比例為:100元=1點主角光環。】


    蕭雪瀾在心裏默算了一下,關閉了商城界麵,【你們怎麽不去搶?】


    【那就很遺憾了,因為您上次任務失敗,這已經是您最後改變命運的機會,若是還不能改變劇情走向,您的命運便會和原書一樣,希望您能好好考慮一下。】


    蕭雪瀾懶得再和係統囉嗦,感歎了一聲,不管是穿書前還是穿書後,果然改變命運的方法都一樣,要麽靠氪金,要麽靠運氣。


    可惜這兩樣,他都沒有。


    收拾好了喪到底的心情,蕭雪瀾扶著牆站起來,準備去解決現在還守在淩雲宗山門下的那些人,沒走兩步,卻見一座亭子外站著個穿黑色道袍的人。


    “懷璧,你怎麽在這裏?”蕭雪瀾認出了是誰,鍾懷璧麵色很憔悴,眼下一片烏青,好像是有許多日沒合過眼,下巴上冒出了不少青色的胡茬,簡直不像是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了。


    蕭雪瀾按下心裏的低落,先關心起鍾懷璧:“怎麽了這是?搞成這副樣子?”


    “蕭師兄。”鍾懷璧嗓音沙啞,嘴角扯了一下,算是笑了一下打招呼,“我沒事,我有話和你說,孟師兄呢?”


    蕭雪瀾聽鍾懷璧提起孟疏塵,心裏抽了一下,盡量維持住淡然的表情,淡聲道:“他下山了。”


    鍾懷璧也沒再問孟疏塵去了哪兒,扶著涼亭的柱子,背靠在柱子上,低頭垂眸道:“一個月前從弱墟秘境離開,我沒有回寒嶽,而是去了我外祖父家想問清一件事。”


    蕭雪瀾不知鍾懷璧究竟想說什麽,皺眉問:“何事?”


    鍾懷璧先將黑袍人是鍾玨的事跟蕭雪瀾說了一遍,蕭雪瀾並沒有表露出過多的驚訝,早在秘境之中,他就隱隱約約猜到了黑袍人就是鍾玨,畢竟相處這麽久,早就對鍾玨的身形動作無比熟悉了。


    不過他一直不願意去想這件事,像鴕鳥一般逃避被最好的朋友背叛的事實。


    然後,鍾懷璧又將鍾玨和孟疏塵兩人母親的事完完整整告訴了蕭雪瀾。


    桃源並非桃源,隻是一個與外界隔絕的結界。


    村民也並非普通村民,而是飽受人魔大戰之苦,躲避戰亂的一支魔族旁支。


    鍾玨的外祖父是這支魔族部族的族長,而鍾玨的母親則是部族的聖女,族長的兩個女兒都愛上了人族的修士,寧願冒著失去親人和生命的風險也要離開結界,跟隨愛人去到外麵的世界,過她們自以為幸福的生活。


    族長一片愛女之心,隻得成全這兩對有情人,可若是讓她們離開結界,這裏的秘密便有暴露的可能,那些人族的修士絕對不可能放過鏟除魔族的機會,為了族人的安危,族長要兩個女兒發下毒誓,永生永世不得再回到結界裏,也不能向外人透露這裏的秘密。


    可妹妹的嫉妒心害死了姐姐,也害死了她自己,更連累所有族人都死於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之手。


    人族和魔族的積怨已深,不可化解,自千年前九曜聖君和魔尊大戰之後,魔族式微,人族修士更是不問青紅皂白見魔便殺,可憐結界中的人,從沒做下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他們隻想遠離紛爭,去過和平的生活,卻枉送了性命。


    而鍾玨之所以會幫秘境中的那些人做事也正是出於對此事的憤怒,是那些名門正派逼死了他的母親,屠殺了他素未謀麵的親人,而他的父親,卻隱瞞此事甚至還讓他立誓永不叛離鍾家,他怎能不恨?


    秘境中的那些人都來自一個神秘的組織——天機閣,傳聞天機閣的眼線遍布天下,閣主足不出戶便可知曉天下事,手段通天卻行蹤莫測,無人知曉其出身,更無人見過其真麵目。


    人族與魔族結合生出的孩子,血統不純,暴虐嗜血的脾性已經深深烙印在魔族的血液中,若是血統純正的魔族還可以抑製殺欲,可有一半人族血統的孩子卻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性格更加不穩定。


    鍾玨的母親自知自己命不長久,擔心那些人在自己死後會對鍾玨不利,於是千方百計終於尋到了天機閣,懇求閣主想辦法幫鍾玨驅除體內魔氣,那閣主答應了,同時提出來一個條件。


    天機閣可以完成任何人的願望,作為代價,需要用他的一魄來交換抵押,日後天機閣可以此為籌碼,要那人反過來幫天機閣完成一件事。


    鍾玨母親愛子心切,自然無所不應,雖然已經身死十幾年卻仍有一魄留在天機閣。魂魄不全,再轉世為人也隻會是一個心智不全的癡兒,也正因為如此,鍾玨迫切想取回自己母親的一魄,所以才會答應幫天機閣做事。


    蕭雪瀾聽完來龍去脈,問:“鍾玨幫天機閣做事是受製於他們,那你可知朝……孟疏塵為什麽也會和天機閣走到一起?”


    鍾懷璧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兄長……並沒有和我說關於他的事,隻是他讓我轉達一句話給你,他說,孟師兄的事,是他早就做下的選擇,讓蕭師兄你不要幹涉,否則隻會害了孟師兄。”


    蕭雪瀾苦笑道:“我會害了他……真是荒謬,也是,他們都是做大事的主角,我是什麽?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炮灰罷了,是我自恃過高,笑話笑話。”


    鍾懷璧見蕭雪瀾神色不對,能夠察覺出他身上那種濃烈的哀傷之感,麵無表情卻又像是難過到了極點,說的話自己也半懂不懂,便出言安慰道:“蕭師兄,你不要過於難過,還有許多事等著你去主持大局。”


    蕭雪瀾低頭自嘲道:“我還能主持什麽大局,我都成半個廢人了。”


    鍾懷璧想起蕭雪瀾在秘境受過傷,忙問:“那日的傷還沒好嗎?可有大礙?”


    蕭雪瀾淡淡道:“無礙,左右死不了。我再問你,既然鍾玨已經完成了對天機閣的交代,他怎麽不回來?”


    這下輪到鍾懷璧難受了,歎了口氣道:“兄長他不願意回燕子樓,而我……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他。蕭師兄你可能不知道,我母親的娘家是霍陽徐氏,徐氏在二十年前是仙門世家之首,當年,是我外祖父帶著人上鍾家逼死了我兄長的母親,也是我外祖父逼問我父親結界的下落,帶人屠了那裏……後來又令鍾家與徐家聯姻,逼我父親娶了我母親……兄長視霍陽徐氏為死敵,我算起來……雖然和他是兄弟,但也是仇人之子,我實在,無顏去麵對他……”


    “……懷璧,上一代人的恩怨,與你無關,你是個好孩子,相信鍾玨他,”蕭雪瀾頓了一下,心裏一聲歎息,道,“不會把恨轉嫁到你身上來的,他一向疼愛你。”


    鍾懷璧得知真相後,一直情緒低落,心情壓抑到極致,得不到釋放和發泄,他既心疼鍾玨又感覺羞愧,更害怕今後會和鍾玨兄弟反目,現在聽到蕭雪瀾說鍾玨不會恨他,雖然不能確定鍾玨是不是真的這麽想,可蕭雪瀾既是鍾玨的知交好友,他這麽說,讓鍾懷璧心裏稍稍得到了安慰一下。


    壓抑了多日的悲傷好像突然找到缺口傾瀉出來,鍾懷璧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現在他就想大聲地哭喊出來,發泄出來,這樣揪著的心才能好受一點!


    悲傷的情緒會傳染,兩個失意之人,一個倚著柱子抽泣流淚,一個靜靜站在那邊,麵有哀戚,眼神無焦不知道在想什麽。


    蕭雪瀾一直等鍾懷璧哭夠了,才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好了,哭夠了就別哭了,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鍾玨和孟疏塵都是出於對那些逼死他們親人的人的恨,才會做下那些錯事,我們得想辦法幫他們彌補,不要讓他們一錯再錯。”


    “師兄說的對,要怎麽做,我都聽你的。”鍾懷璧將臉上的淚痕擦幹,哽咽道。


    蕭雪瀾欣慰地笑了下,正想開口說計劃,卻聽頭頂上方傳來一聲高亢的鶴鳴。


    兩人同時抬頭看,上空盤旋飛著一隻體型優美的仙鶴,正是負責給掌門傳信的鶴使。


    鶴使發現了蕭雪瀾的身影立即滑翔下來落到空地上,扇了兩下翅膀,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蕭雪瀾麵前,張開黃色的長喙,口吐人言:“傳掌門法旨,宣淩雲宗門下弟子蕭雪瀾即刻入真武殿。”


    “蕭師兄,我和你一起去吧?”鍾懷璧預感到掌門真人這時候傳召蕭雪瀾,一定是有要事交代,不放心地提議道。


    “掌門隻傳蕭師弟,你少添亂。”鶴使不客氣地瞪了鍾懷璧一眼,眼神警告。


    蕭雪瀾衝鍾懷璧安撫一笑,“沒事,我去去就來,你在淩雲宗等我,不用擔心。”


    鍾懷璧點了點頭,鶴使在那邊不耐煩道:“快走吧,都火燒眉毛了還磨磨蹭蹭的,天下就要大亂了知道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蕭雪瀾禦劍跟著鶴使離開了淩雲宗,不消片刻便到了真武大殿,一進大殿,竟然掌門真人並其他兩宗宗主俱在。


    蕭雪瀾行禮道:“弟子蕭雪瀾見過掌門真人、巫恒師伯、靈源師叔。”


    “免禮。雪瀾,今日叫你來是有一重任要托付於你。”掌門真人撫須沉吟道,“一個月前你們在弱墟秘境中遇到血祭法陣已經生效,秘境中複活了無數亡靈,成了天機閣手中的一支亡靈大軍,不死不滅,十分厲害。這些日子以來,已有數家仙門被其滅門,實在駭人聽聞。”


    蕭雪瀾有些震驚,天機閣的人一出手就是滅人家滿門,他們和這些仙門世家究竟有何仇怨?


    蕭雪瀾道:“要弟子怎麽做,請掌門真人示下。”


    掌門真人道:“天機閣不知從何處知道了劍仙崖下聖君留下的玉匣在本派手上,前幾日,天機閣放出消息,要我們交出玉匣並且指明要你送去蕩魂山,如若不然,每隔三日屠一仙門。”


    機樞宗宗主靈源真人看上去年紀最輕,神色倨傲,不屑冷哼道:“邪門歪道,也敢欺淩到我們頭上!掌門師兄,我們堂堂寒嶽豈能受他們的脅迫?我請命親自帶弟子們殺去蕩魂山,請師兄立即下法旨!”


    “茲事體大,不能逞一時之快。現在仙門中人人自危,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天機閣毒害。”掌門真人威嚴地看向蕭雪瀾,“雪瀾,你可願為蒼生走這一遭?”


    蕭雪瀾神色肅然,長揖道:“弟子願意,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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