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夙帶著蕭雪瀾離開弱墟秘境之後,風暴終於降臨,漫天雷雲積聚在王城上空,電閃雷鳴,狂風夾著暴雨,似乎要將這座已經變為空城的王都再摧殘一遍,而祭壇中央的血池中,緩緩浮現出無數個發光的魂體,朝著各個角落四散而去。


    海水停止了吞噬,恐怖的夜,即將來臨。


    兩個黑袍人都站在祭壇旁,盯著祭壇中心翻滾沸騰的血池。


    “再過一天,祭禮就結束了,這裏會變成鬼蜮,我們得提前離開這裏。”拿劍的黑袍人淡聲道。


    “剛剛你為什麽要下殺手?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不要傷他們的性命?”拿扇的黑袍人將手中的折扇在手心拍了兩下,冷冷問。


    “抱歉,一時失手。”


    “你是一時失手還是有意為之,你自己心裏清楚,而我,最恨別人騙我。”


    “可他們活著,會對我們造成威脅,為什麽不趁此機會除了他們……”


    “不好意思,是‘你們’,不是‘我們’,我已經幫你們完成了祭禮,對他有了交代,後麵的事,我不想再參與。”


    “……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黑袍人手中鐵扇對準了自己的同伴,麵具下的表情定然帶著冷笑和慍怒,“你處心積慮潛伏在我身邊,不就是要我一步步走入你們的計劃中?如果我到現在還猜不到你的身份,那我就是天下第一蠢人!是不是?天機閣少主?”


    他們倆掩藏在麵具下的表情不清,隻能看見對方的眼睛,一人眼神冷漠不屑,一人眼神錯愕慌亂,兩人沉默地對視了很久,緊張的氣氛暗潮洶湧。


    鐵扇打落了黑袍人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長相俊美偏陰柔的臉,眼角一顆殷紅色的淚痣尤其顯眼,正是葉堯嵐!


    而這段時間與葉堯嵐形影不離,又喜拿折扇的,不是鍾玨又會是誰?


    “……”葉堯嵐脊背一僵,目光微閃,側頭避開了對方的冷眼,沉默片刻,啞聲承認,“是,你猜的不錯。”


    “嗬,你承認的倒是爽快。”鍾玨仍沒有摘下麵具,“我說過,最恨別人騙我,也最恨別人擺布我,雖然這一次的事我是心甘情願做的,但也不代表我就會和你們為伍,帶著你的劍,給我滾!”


    鍾玨從身後抽出一把赤紅色的長劍,向前擲去,長劍深深插入地磚之中,立在地上,劍鞘上刻著兩個古篆字,“國士”。


    葉堯嵐嘴唇翕合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解釋,他神情落寞地撿起地上的長劍,回身最後望了一眼帶著麵具的鍾玨,轉身沒入了黑夜之中。


    海麵上的暴雨漸漸停了,狂風也有漸漸變小的趨勢,寂靜的廢墟之中甚至還可以聽到海水拍岸的聲音,鍾玨靜靜站在原地,一直看著葉堯嵐的背影消失,良久過後,才對著四周的黑暗說道:“別藏了,出來吧。”


    銀色的麵具泛著冷光,鍾玨周圍空無一人,忽然從斜角裏射出幾枚暗器,鍾玨身形未動,頭甚至轉都沒轉,一手展開折扇將暗器統統擋落,隨後冷冷道:“雕蟲小技,這麽快就忘了我說的,讓你回去多練幾年了嗎?”


    “你到底是誰?”鍾懷璧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和懷疑,從黑暗中衝了出來,大聲和鍾玨對峙道。


    鍾懷璧本來已經跟隨水雲綾他們離開了秘境,可行到半路,還是忍不住折返,悄悄回到了祭壇,埋伏在一旁,等聽到黑袍人沒有偽裝的聲音後,終於被他驗證了心中的猜測!


    鍾玨搖了兩下折扇,動作無比自然,“我是誰,你心中不早就有了數?”


    “我……我不相信!我要聽你親口對我說!”鍾懷璧眼眶發紅,身體微微顫抖,他想上前揭開鍾玨的麵具,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希望這人不是自己一向敬重的兄長,可又不敢打破這最後的一點希望。


    “對自己的判斷力這麽沒自信?”鍾玨在麵具後麵哂笑了一聲,悠悠道。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為什麽還能這麽淡定?!你還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鍾懷璧竭力克製著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握拳怒吼道,“蕭師兄他差點死了你知不知?你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


    “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才是強者的處事態度,你都忘了?”鍾玨合起扇子,道,“碰到這麽點事就這麽不冷靜,看來平時對你的教導還是不夠嚴格。”


    “去他媽見鬼的冷靜!”鍾懷璧心頭的怒火直衝腦門,也忘了從小到大對他這位兄長的畏懼,衝上去握拳朝鍾玨的麵具上打過去,而鍾玨僅僅是歪了下頭,足下輕輕一踮就躲開了他的拳頭。


    鍾懷璧沒有收住力氣,摔倒在地,遲遲沒有爬起來。


    他跪倒在地上,無力地垂著頭,發現其實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鍾玨,他一直以為鍾玨是個無修道根基的凡人,而鍾玨這幾年也一直醉心於燕子樓的生意,對修煉表現的興致缺缺,可現在呢?他連鍾玨的一根頭發絲都碰不到!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鍾懷璧雙肩顫抖,雙拳狠狠砸地,指節處因為太過用力,滲出了鮮血,可他絲毫不感覺疼痛,心中的憤怒和難過已經壓倒了身體上的感受。


    鍾玨摘下了麵具,露出一張蒼白的俊顏,一雙鳳目斜睨了鍾懷璧一眼,淡淡道:“我做事向來不問為什麽,隻看值不值得。懷璧,你還記得父親臨終前要我發的誓嗎?他要我這輩子,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背棄鍾家。”


    鍾懷璧緩緩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記得,這又怎麽了?”


    鍾玨嘴角扯出一抹嘲諷,冷冷道:“我從前一直以為,父親隻是擔心他走後鍾家無人能擔起重任,所以逼我立誓振興家族,可不久之前我才明白,他為什麽要我立下這樣的誓言。因為他怕我知道了真相,會對鍾家發難。”


    鍾懷璧:“你到底想說什麽?”


    鍾玨看著他溫和一笑,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在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村落裏,生活著一個部族,這個部族為了躲避戰亂,數百年前遷居於此,過上了與世無爭、男耕女織的生活,這樣的平靜祥和的日子延續了數百年,直到有兩個年輕男人闖進了這裏。


    那兩個男人是修道之人,雲遊四海,機緣巧合下誤入進來,這裏的村民們從生下來就沒和外界接觸過,對他們充滿了好奇。


    兩個男人一個姓鍾一個姓孟,誌同道合,乃是金蘭之交,俱是相貌英俊,談吐不俗,渾身又有修道之人的超脫不凡的氣質。


    這樣的人物自然贏得了村民們的一致好感。村長將他們迎到村裏,村民們挨家挨戶殺豬宰羊,從桃花樹下挖出美酒輪流招待他們,聽他們講外麵的趣事。


    兩個男人遊曆天下,所見所聞頗多,說了許多村民們從來沒聽過的有趣的人與事,一些年輕的村民不免對這兩人口中外麵的花花世界有了向往。


    這其中,有一對姐妹花,她們是村長的女兒,都生的如花似玉,貌如天仙,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這樣的地方能長出這樣的美人兒。


    這對姐妹雖然一同長大,性子卻迥然不同,姐姐性格善良溫婉,妹妹性情任性嬌蠻,兩個男人都對溫柔貌美的姐姐一見鍾情,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要獲取姐姐的芳心。


    而妹妹也對姓孟的修士情有獨鍾,可那個男人卻對她視而不見,心裏眼裏隻有她的姐姐,從此,嫉妒在妹妹的心中埋下了種子。


    沒過多久,姐姐就確定了自己對鍾修士的心意,兩人順理成章走到了一起,孟修士出於兄弟情義,放棄了對姐姐的追求,可對姐姐的愛卻一直埋在他心底,對妹妹的大膽示愛更是熟視無睹。


    嫉妒終於生根發芽,並且生長迅速,在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妹妹在孟修士的飯食裏下了迷藥,意亂情迷之中,孟修士把妹妹當成了姐姐,在藥物的催化下,做下了不該做的事。


    一夜風流過後,村長發現了同床共枕的兩人,事已至此,孟修士出於責任心,允諾了這樁婚事。而鍾修士也向村長表明自己對姐姐的一片真情,非她不娶的決心,村長明白,姐妹倆已經生了外心,強留她們在此處隻會讓嬌豔的鮮花慢慢枯萎。


    村長答應了讓姐妹倆和兩個修士離開,臨走前卻要四人立下毒誓,離開這裏後不得向任何人吐露村落裏的事,且此生不再回來,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姐妹倆雖不明白父親為何如此無情,可為了追求真愛和對外麵世界的向往,隻得含淚發下毒誓,辭別父母親朋,跟隨情郎離開了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園。


    離開桃源之後,鍾修士和孟修士各自帶著自己的妻子分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鍾、孟兩家都是興盛的家族,鍾修士和孟修士更是家族內定的繼承人,他們都從外麵帶回來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當做妻子,家族的反對之聲層出不窮。


    可兩人都是敢作敢當的男人,最後力排眾議,還是兌現了在桃源之中的諾言,娶了姐妹倆為妻。


    姐姐和鍾修士夫妻恩愛,生活美滿,而妹妹本以為自己也能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可她忘了,她的愛情是她苦心孤詣設計來的,孟修士心中本來就對姐姐舊情難忘,又不齒妹妹的心計手段,所以一直故意冷落她。


    對比姐姐在鍾家的美滿生活,妹妹在孟家徹夜孤枕難眠,心中的怨恨如野草般蔓延叢生,最後,妹妹受不了丈夫的無情薄幸和對姐姐的嫉妒,對外告發了姐姐的來曆。


    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可怕的武器,它蒙蔽了妹妹的雙眼,讓她忘記了說出姐姐的來曆,等同於違背誓言說出了自己族人的秘密……


    姐姐為了保護自己的族人和孩子,被迫自盡,而妹妹醒悟之時已是追悔莫及,也上吊自殺,姐妹倆應了當初立下的毒誓,卻不知道她們在臨死前可曾後悔離開了自己的家園。


    事情並沒有因兩姐妹的死結束,幾家仙門聯合起來逼鍾修士說出桃源所在,鍾修士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被逼無奈,隻得把桃源的秘密說了出來。


    最後仙門順利找到了桃源,以蠱惑正道修士為由,將那裏變成了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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