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蕭雪瀾帶著師門任務和鍾玨在蘭陵城一處茶樓碰麵。


    出門一向講究排場的奸商鍾玨,這次破天荒竟然隻帶了一個隨從,說是這件事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風險。


    隻是那隨從的長相十分引人注目,雖是七尺男兒,相貌卻生的偏陰柔之美,濃眉大眼,唇紅齒白,尤其是眼角下一顆針眼大小殷紅色淚痣,更是給這張臉添了幾分風情。


    長得不像個隨從也就罷了,脾性更不像。


    常常抱著一柄劍,冷著臉不聲不響跟在鍾玨後麵,倒像他才是大爺,鍾玨反而成了給他開路的小廝。


    這位隨從大爺樣貌生的出挑,卻不善言辭,往往是鍾玨問一句他答一句,除此以外,脾氣也不大好,在路上走著,要是過路的行人因為他的相貌多看他一眼,多議論一句,他二話不說,就要拔劍相向。


    沒少嚇壞街上的婦孺幼子。


    這時候鍾玨就會在後麵痛心疾首地喊道:“葉堯嵐,快住手!這把劍是我借給你的,別給我砍壞咯!不然就在你的賣身契上多加一年!”


    蕭雪瀾問鍾玨:“你還記得你來蘭陵是幹嘛的?為什麽非要帶個大爺在身邊?”


    鍾玨把手裏的扇子搖的飛快,恨恨道:“他砸壞了我燕子樓裏的一尊琉璃玉佛,那可是請智秀大師開過光有佛性的寶貝!我自然要讓他賠,可他居然說自己賠不起。我見他渾身上下也就那把破劍還值點錢,就讓他拿劍抵債。他倒是痛快地答應了,可又說什麽‘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鬼話,說把劍抵債可以,但是他人也要留下,你說這人怪不怪?”


    蕭雪瀾眼皮跳了兩下,似是不敢相信奸商會做賠本買賣,“於是你就答應讓他留下了?”


    鍾玨道:“怎麽可能這麽簡單,我燕子樓又不養閑人。我跟他說,如果你想和劍一起留下,那不如就賣身給燕子樓為奴,等什麽時候把債還清,就還他人和劍自由。”


    蕭雪瀾驚訝道:“這麽恥辱的要求他也答應了?”


    “非但答應了,”鍾玨拿扇柄敲頭,臉上的表情後悔十分,“還答應的十分爽快,當天就簽了賣身契。可我是萬萬沒想到啊,這人看起來人模狗樣,卻是個實打實的賠錢貨。就這短短半個月,已經給我惹了無數的禍端,賠了我不少銀錢,而他賣身契上的期限也因此越來越長,目前看,已經差不多有——”


    蕭雪瀾忍不住接話:“多久?”


    鍾玨苦哈哈地伸出五指朝他比劃了個數。


    “五年?”


    “五十年!”


    “……”那不是打算賣身給鍾玨一輩子了?蕭雪瀾敏銳地從中嗅到了一絲奸情的意味兒。


    蕭雪瀾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壓低了聲音道:“你先來了這幾日,除了打情罵俏,有沒有打聽出點關於鑰匙的消息?”


    “當然有。”鍾玨嘴快順著話茬接上去,反應過來以扇敲桌,惱羞成怒道,“什麽打情罵俏?你這人怎麽恁地汙人清白!”


    “冷靜冷靜!小聲點,是我失言!”蕭雪瀾皮笑肉不笑道,“趕緊說正事。”


    鍾玨瞪了蕭雪瀾一眼,張口正想說話,這時候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葉堯嵐掀簾子走了進來,鍾玨立即冷了臉,口氣生硬道:“怎麽去了那麽久,沒又給我闖什麽禍吧?讓你打聽的事打聽出來了嗎?”


    葉堯嵐把劍拍在桌上,撩了衣擺坐下,順手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才回道:“打聽出來了。”


    鍾玨盯著葉堯嵐喝茶的姿勢愣了一下,回過神一扇子打在他拿杯子的手上,怒道:“這是我的杯子!你想喝茶,不能另外拿個杯子嗎?!”


    葉堯嵐挨了一下,放下杯子,也不惱,淡淡說了句:“抱歉,順手。”


    在一旁的蕭雪瀾看著這兩人之間的波濤暗湧,感覺自己莫名其妙被塞了把狗糧。


    “三男同行,必有一基”,古人誠不欺我!


    鍾玨像一拳頭打進了一團棉花裏,有氣沒地方出,口氣不善道:“說說你打聽出什麽了。”


    葉堯嵐簡潔道:“孟府過幾日會辦喜事。”


    鍾玨眉毛挑高:“還有呢?”


    葉堯嵐:“沒了。”


    蕭雪瀾:“……”


    甩給鍾玨一個眼神:這人靠不靠譜?


    鍾玨體會到蕭雪瀾的意思,臉色難看,“嘩”地展開扇子給自己用力扇了兩下,忍著火氣,道:“你是怎麽辦事的?除了‘孟府辦喜事’這就沒了?”


    葉堯嵐道:“孟府守備森嚴,我進不去。抓到一個出來辦事的孟府下人,打了一頓,他就告訴我這些。”


    這簡單暴力探聽消息的手段,除了葉堯嵐,應該沒人做得出來。


    鍾玨喉間滾了滾,想罵人但又知道自己打不過姓葉的,可火氣已經冒到喉嚨口了,隻能端起茶壺往自己嘴裏灌了幾大口涼茶。


    蕭雪瀾強忍著笑意,和稀泥道:“這個消息雖然簡單,但可加以利用。既然已經知道孟家祖上是玉匣鑰匙的保管者,那麽孟府之中一定會藏有關於鑰匙的線索。孟府辦喜事,想必出入往來的人不少,我們可以趁亂混進去,探查虛實。”


    葉堯嵐點頭肯定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灌了一肚子涼茶的鍾玨,將茶壺重重放在桌上,氣道:“這個意思是哪個意思?你不說清楚,誰知道你是哪個意思?哦,人家說個意思就成了你的意思了?你賴著我有意思嗎?”


    “我不是賴上你。”葉堯嵐語氣平直,“我欠你錢,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


    都這樣了,鍾玨還不承認是打情罵俏,蕭雪瀾實在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朝鍾玨道:“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你倆的糊塗賬我沒興趣聽,咱們能不能先研究下一步該怎麽走?”


    鍾玨火氣未消:“你說!該怎麽走!”


    蕭雪瀾淡然道:“不如直接和孟家家主說明原由,讓他把玉匣鑰匙交出來不就行了?”


    “不行!”鍾玨斷然否決,“人心難料。據我所知,這一代的孟家家主權力式微,行動還要受孟家旁支掣肘,身旁眼線眾多,每日起居都有人監視。你和他說明原由,難保不被旁人知曉。此事關天下蒼生,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向魔族泄露消息的可能性,所以孟家這事隻能秘密進行。”


    蕭雪瀾沒想到堂堂家主會做到如此舉步維艱的境地,可又聯想到孟疏塵在孟家的艱難處境,就見怪不怪了,心裏歎了口氣,道:“那還是按我先前所提行事吧。”


    -


    蘭陵城是凡間的三朝舊都,商貿繁榮,經濟昌盛,是聞名遐邇的富庶之地。


    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孟家雖為仙門世家,卻並不像其他仙門避世不出,居於世外。千年來,皇權更替幾代,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孟家卻並未受到株連,族中一共出過六位國師,太史令、司天監之流更是不勝枚舉,是皇族素來倚重的世家大族。


    孟家的宅子位於蘭陵城郊外的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建築氣派宏偉,占地甚廣,依山傍水而建,雖入世,但在布局上也如其他仙門洞府一般,講究自然親和,超脫世俗。


    天色漸晚,孟府中到處張燈結彩,掛起紅綢,奴仆們有條不紊地在各個院落中穿梭進出,為籌備明日的婚事作準備。


    蕭雪瀾和葉堯嵐兩人提前打探好了消息,知道孟府明日辦喜事,今夜定是忙亂的一夜,趁亂潛入進去,蹲點在孟府中一處不起眼的偏院裏。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進來了兩名家丁,蕭雪瀾趁沒人注意,出手打暈了兩人,扒了他們的家丁服,和葉堯嵐喬裝好,向主院摸過去。


    根據經驗,想藏一個東西,無非就是藏在密室、暗道、看守嚴密之類的地方,隻要打聽清楚這孟府中哪裏有這些地方,再找尋線索,應該不難。


    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他們剛剛出了偏院的門,就遇上了兩個麻煩。


    “你們兩個站住!”身後一人喝道。


    蕭雪瀾和葉堯嵐假裝不知道那人是喊他倆,悶著頭就往前走。


    “說你們兩個呢!還不快給本公子站住!”


    蕭雪瀾和葉堯嵐見躲不過去,互相對視了一眼,隻得低著頭轉了過來,打算等這兩人靠近的時候,直接把他們打暈了事。


    一人氣衝衝上前道:“嘿,你們兩個,明明聽到了還假裝沒聽到是不是?是不是覺得本公子是庶支的宗親,所以故意怠慢?真是豈有此理!”


    另一人攔著,勸道:“世賢兄,算了算了,犯不著和下人置氣。”


    孟世賢不依不撓道:“書桓兄,你忍得,我可忍不了!都是孟家子孫,憑什麽我們就要被安排在這個偏僻荒蕪的院子裏?這不是看不起人?我一定要找家主論這個理!你們兩個,快帶我去見家主!”


    蕭雪瀾聽到這兩人的名字,差點沒繃住笑出聲,這是誰取的名?一聽就是兩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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