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雪瀾在蘭陵城逗留了十來日,這十來日中,他每日辰時都會等候在孟府後院外,而小孟疏塵也都準時出府和他見麵,再由蕭雪瀾禦劍帶著他去蘭陵城外學習劍道。


    小孟疏塵年齡雖小,但根骨奇佳,是修劍道的好苗子,沒幾日就能把蕭雪瀾教給他的一套入門劍法,練得有模有樣。


    蕭雪瀾看著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娃,忍不住有些嫉妒,要不說他能當主角呢,果然是天賦異稟,學什麽都快。


    小孟疏塵拿著蕭雪瀾送他的一把短劍練完了劍法,白嫩的小臉上泛起了運動過後的紅暈,淺色眸子裏閃爍著興奮,一臉期盼地朝蕭雪瀾走過來,問:“阿遙哥哥,你覺得我剛剛那套劍法練得怎麽樣?”


    蕭雪瀾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樹上,不吝鼓勵道:“不錯,有進步。”


    小孟疏塵眼珠一轉,指著蕭雪瀾腰上的佩劍,道:“那你能把它借給我試試嗎?”


    “你想試它?”蕭雪瀾解下佩劍,將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此劍劍身雪白,出鞘自帶冷凝之氣,劍刃鋒利無比,寒光閃閃,難怪這孩子眼饞,不過小孩子實在不應該碰有殺傷性的武器,蕭雪瀾笑道,“這恐怕不行,這劍和你人差不多高,說不定比你人還重一點,就怕你舉不起來。”


    小孟疏塵心裏不服,看蕭雪瀾輕飄飄地拿在手裏,怎麽可能像他說的那麽誇張,努嘴道:“少拿這些話唬我,你當騙三歲小孩呢。別是你舍不得吧,真小氣。”


    到底是孩子心性,蕭雪瀾也不和他計較,將劍身朝下,把劍柄遞給他,“給你給你,你可小心點,別傷到自己。”


    “真讓我試啊?”小孟疏塵眼睛亮晶晶的,忙把自己的短劍收起來,雙手握上蕭雪瀾佩劍的劍柄,蕭雪瀾心中暗自發笑,我還真不信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能提起來,麵上卻不露聲色道,“握緊沒有?我可要放手了?”


    小孟疏塵連連點頭,蕭雪瀾手一鬆,果然不出所料,那把劍是千年寒鐵所鑄,看著輕盈,其實重達百斤,哪裏是小龍傲天這種十歲孩童能提的起來的,重量掛在他手上,帶著人就往地上前傾。


    蕭雪瀾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小孟疏塵,免得他的臉和大地來次親密接觸,取走他手裏的劍,道:“怎麽樣?哥沒騙你吧?這劍真不是小孩子玩的,你這小人兒還是乖乖地拿短劍吧。”


    小孟疏塵從蕭雪瀾懷中抬頭出來,臉上還掛著“不甘心”三個字,眨了眨眼問:“阿遙哥哥,你的劍有名字嗎?”


    蕭雪瀾點頭,道:“有啊。它叫‘霜寒’。”


    “霜寒。”小孟疏塵重複了一遍,瞪大了眼睛,認真道,“我喜歡你這劍,是不是等我長大了就能拿起來了?”


    蕭雪瀾以為他隻是個性要強,還在糾結自己拿不動霜寒的事,笑著道:“自然,等你長大,拿起霜寒不在話下。”


    “那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小孟疏塵揪著蕭雪瀾的袖子,語氣忽然變得軟糯。


    “……”蕭雪瀾還有其他的事要做,自然不可能一直陪著小龍傲天,他也不想像其他大人一般編瞎話去哄騙一個孩子,頓了頓道:“你要知道,人的一生很長,這當中會遇到很多人,有的人會陪你走過人生中的一段旅途,有的人可能隻會打個照麵,此生都不會見第二次。但是你要相信,若是有緣,你我終有一日還會再聚。”


    小孟疏塵垂眸不讓蕭雪瀾看見他眼中的失望,沉默了片刻,小聲道:“我忘記了,你跟我說過,你馬上就會離開這裏的。那你還會來看我嗎?”


    蕭雪瀾看著那顆毛茸茸的頭,心裏一軟,手輕輕撫上小龍傲天的頭頂,揉了揉小少年柔軟的頂發,溫和道:“如果可以,我會的。”


    小龍傲天扭頭躲閃著蕭雪瀾的魔爪,嘟囔道:“你幹嘛摸我頭啊?我娘和我說,男人的頭不能讓人隨便摸的!你快住手!”


    雖是不耐煩的表情,可小龍傲天的臉上重新恢複了活力。


    兩人畢竟相處了十來天,多少也有點感情,蕭雪瀾心裏明白,離別的日子怕是不遠了,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今天先不教你學其他劍招了,咱們學點理論知識。我問你,你學了十幾日的劍,可悟出點什麽沒?”


    小孟疏塵道:“修習劍道,除了要忍受身體上的苦痛饑寒,也需要強於眾人的恒心與耐心,出劍要快準狠,練劍過程卻要平心靜氣,才能從中領悟出道法。”


    蕭雪瀾滿意點頭,又問:“那你修劍道是為了什麽?”


    小孟疏塵眼神堅定,口氣堅決道:“誰以後再欺負我,我就拿劍砍了他!”


    蕭雪瀾:“……”


    這心狠手辣的小龍傲天是自己教出來的?


    小孟疏塵看到蕭雪瀾明顯不悅的臉色,知道自己大概是說錯話了,眨眨眼,又恢複成屬於稚子該有的天真表情,拽著蕭雪瀾的袖子,細聲細氣撒嬌道:“阿遙哥哥,我特別喜歡看你笑,你笑起來特好看,看見你笑我就想起我娘給我做的芙蓉糕了,都是甜滋滋的。”


    蕭雪瀾哭笑不得,這小機靈鬼,還挺會察言觀色。


    十幾日的功夫一晃而過,蕭雪瀾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手任務也成功完成,他本以為自己有機會能親自和小孟疏塵道別,可自從那日過後,他在孟府後院盤桓幾日,都沒等到小孟疏塵出現。


    也許是因為答應和蕭雪瀾學劍隻是圖一時新鮮,等新鮮勁一過,小孟疏塵就把這事給拋諸腦後了,又或許是在他身上又發生了什麽事,阻礙了他出府的計劃,但是這些,都不是蕭雪瀾能夠幹預的了。


    係統禁止蕭雪瀾私自與主角見麵,目的是防止幹擾主角的成長曆程,影響原著劇情發展。


    這一別,就是十年過去。


    蕭雪瀾所在的寒嶽劍派,位於西北天池一隅,千餘年前由九曜聖君開創,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名門正派。


    雖名為劍派,但一門四宗,各立山門於寒嶽山脈四座險峰之上。四宗同根同源,守望相助,千餘年來,寒嶽劍派實力傲立於仙門百家之上,為正道執牛耳者。


    蕭雪瀾,是淩雲宗宗主的大弟子,淩雲宗宗主常年閉關悟道,他便成了淩雲宗主事之人。


    寒嶽劍派每隔三年收一次門生,修真之人除了要選對一門適合自己修行的道途,也講究一個好的出身,而寒嶽劍派數千年仙門魁首,投入其門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在蕭雪瀾的理解中,寒嶽劍派就好比清華北大,而那些仙門世家則是以血脈傳承的大家族,把小輩們送進寒嶽劍派修習幾年,既在學曆上鍍了金,又混了個實力雄厚的母校,日後行走江湖,說出自己師從寒嶽,別人都會高看一眼。


    蕭雪瀾因為做係統任務基本上都在外遊曆,這次係統卻下達指示要他回淩雲宗,蕭雪瀾敏銳地感覺到,這次寒嶽收徒,孟疏塵應該也在其中。


    十年未見,也不知道當年的小龍傲天長成什麽樣了,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


    蕭雪瀾趕回淩雲宗的時候,淩雲宗飽經風霜的山門已經毀於剛剛一場大戰中,化為路邊的一灘齏粉,隻剩一座刻著“劍意淩雲”的石碑猶自堅、挺地屹立在漫天飛雪之中。


    蕭雪瀾身著一襲寒嶽劍修標誌性的素衣道袍,墨玉為簪束起三千青絲,麵容昳麗,神色卻十分肅然,眉頭始終緊緊擰著。


    淩雲宗刺骨的寒風將他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分明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模樣,可蕭雪瀾那雙顧盼之間自含一汪春水的桃花眼,卻偏偏讓人一望進去就能感受到他渾然天成的風流韻態,想要親近之。


    隻是現在的蕭雪瀾,臉上不複慣常的冷靜,緊皺的眉心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他禦劍而來,按落劍身下來,雪白的道靴“吱呀吱呀”踩在雪地上,每走一步,眉心便皺一分。


    已經不複存在的山門外,七仰八躺著淩雲宗的弟子,素白道袍上,胸口處皆有一灘鮮豔醒目的紅色,直挺挺不辨生死。


    蕭雪瀾握緊了手中的霜寒劍,胸口輕微地起伏著,壓抑著心中的情緒,閉目不忍看地上躺著的,那些他熟悉無比的麵龐。


    “師兄……你總算回來了……”一雙手攀上蕭雪瀾的衣擺,拽著蕭雪瀾不讓他從自己身邊離開,猛烈地咳了兩下,又斷斷續續呻、吟道,“你要……為我們……報仇啊!”


    蕭雪瀾似是不聞,目視前方,不露聲色地扯了扯衣擺準備抽身離開,可那人手勁出其大,那小片衣角硬是沒能從他手裏拽出來。


    蕭雪瀾忍住了揮劍割袍的衝動,僵硬地蹲下和那人低聲詢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黃覺明嘴角還掛著鮮血,捂著自己的胸口,大喘了口氣,憤憤道:“還不是機樞宗那些混蛋,趁著師兄你外出遊曆,竟然在山門前擺下陣法,不讓咱們回山!欺人太甚!師兄,你一定不要放過他們!”


    蕭雪瀾扣了黃覺明的脈門,邊探邊道:“好好的,機樞宗的人怎麽會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們是不是又趁我不在,去機樞宗尋釁滋事了?”


    黃覺明囁嚅道:“師父閉關不日就要合道,咱們淩雲宗也該揚眉吐氣了不是,我就是……沒忍住,師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機樞宗的人有多討厭,我就是和他們吵了幾句……”


    “吵了幾句就能讓人家大張旗鼓布下炎陽八卦陣來對付你們?”蕭雪瀾心底湧上一股無力,淩雲宗的劍氣屬水,被屬火的炎陽八卦陣克製,他這些師弟,學藝不精,這點修為根本不可能破陣,被機樞宗的人困在自家山門前,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蕭雪瀾起身,揉了揉眉心,恨鐵不成鋼道:“沒事就別裝死躺在這兒丟人現眼。”轉了個身,又對著身後地上躺著的人命令道,“還有你們,趕緊起來!還嫌不夠丟我淩雲宗的臉嗎?”


    地上躺著的人聽得蕭雪瀾語氣中的怒意,忙一股腦地爬起來,你扯我我拉你地走近蕭雪瀾,依次行禮道:“見過師兄。”


    修道之人最看重臉麵,就算是自家弟子犯了錯,也是關起門來教訓,現在機樞宗的陣法還擺在家門口,總得先想辦法讓他們把陣撤了再說。


    蕭雪瀾怕師弟們嘴快再出言激怒機樞宗的弟子,決定一個人去陣前討說法,便吩咐黃覺明帶人往後站遠點。


    剛往炎陽八卦陣陣前一站,就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此陣是按八卦方位放入四樣法器而成,四樣法器相輔相成,威力不俗,須得按順序逐一擊破才能破陣,若是錯了順序,就會被法器打出陣外。


    機樞宗一向財大氣粗,單看這布陣用的極品法器和上品靈石,就知道這個陣法真正發威起來,黃覺明他們入陣,隻需片刻就會化為灰灰。而今日他們布下的陣,改了方位,減弱了陣法的威力,目的隻是將淩雲宗的弟子攔在山門外。


    蕭雪瀾如何會看不出,機樞宗是念在同門的份上,手下留情了。可悲的是,人家讓你還打不過,難怪他們淩雲宗會淪為仙門百家口中的笑柄。


    蕭雪瀾暫時先拋開這些雜念,對著炎陽八卦陣內傳音道:“淩雲宗門下蕭雪瀾,可否請守陣的師弟出來一會?”


    不一會兒,從陣內升起來一穿金線滾邊玄色道服的弟子,打量了一眼蕭雪瀾,確定是本人之後,傲慢道:“原來是蕭師兄。今日我機樞宗借淩雲宗山門一用,練練陣法,蕭師兄若是想回淩雲宗,還請從後山禦劍上去吧!”


    蕭雪瀾手扶劍柄,漫不經心道:“蕭某外出遊曆許久未歸,竟然不知機樞宗排演陣法需要到淩雲宗來?不如你我同去掌門真人處論一論這個理?”


    機樞宗弟子不屑道:“蕭師兄,你少拿掌門真人壓我們,蕭師兄想上山,那就進陣做過一場,若是能破得了這炎陽八卦陣,我們自會撤陣走人,可若是蕭師兄道術不濟,可就委屈師兄這一個月都得從後山繞行了!”


    蕭雪瀾沒有介意對方囂張的態度,清冷的眉眼之間態度似乎又溫和了一點,依然很有耐心地和他們商量,道:“同門師兄弟,若是傷著你們,豈不是損了兩宗之間的和氣?”


    機樞宗弟子聽他這麽說,分明是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生氣道:“淩雲宗嘴上功夫厲害我們已經領教過了,就請蕭師兄入陣,也讓我們領教一下你們淩雲宗劍上的本事吧!”


    “得罪。”


    話音剛落,蕭雪瀾已點地縱身躍到陣法上方,身姿矯健如蒼鷹掠空。


    機樞宗的弟子看到他出手,不敢大意,立即入陣回到陣眼處催動法器迎戰。


    劍嘯如龍吟,是霜寒劍出鞘,一道雪白的劍氣破空劃過,劈開冷凝的空氣和漫天飛舞的雪花,直落陣內,卻被法器上施加的咒法擋住。


    第一劍,隻為查探陣眼位置,蕭雪瀾上挑劍尖,催動劍訣,淩空又向陣中揮出第二劍。


    這一劍,攜風裹雪,劍氣高昂,如驚鴻掠影,又如青電入雲。


    雪亮的劍影一分為四,空中原本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凝滯一瞬,如流水般被卷入了這劍影之中,凝成四支晶瑩剔透的銳利冰箭。


    四道寒光閃過,四支冰箭分別射向陣中四個陣眼,依稀聽得有冰碎裂的聲音,隨即,陣中四個方位傳來四聲慘叫。


    雪落,陣破。


    蕭雪瀾落地收劍回鞘,身上沒有沾染到半片雪花。


    機樞宗的弟子猶在陣中嚷著“怎麽可能”,不敢相信蕭雪瀾隻出了兩劍就把炎陽八卦陣破了。


    與機樞宗的哀嚎不同,淩雲宗的弟子正高舉雙手大呼“大師兄萬歲”,慶賀勝利,而蕭雪瀾的內心毫無波動。


    一道機械的女聲適時在蕭雪瀾耳邊響起:【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迎擊!機樞宗的報複!”,人物魅力值+99,武力值+99,威望值+10,存在感+1,請宿主再接再厲!】


    存在感+1,蕭雪瀾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雖然穿書已經十年,他還是一個存在感還不到50,隨時會被係統抹殺的——炮灰。


    有些人表麵上光鮮亮麗,其實背後,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脊梁。


    蕭雪瀾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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