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澤一連幾日都待在驍勇將軍府,他的寧王府雖已備好,還是得挑吉日才能搬過去。而六皇子本人,也“恰巧”忘了六皇子府還未撤去,他還有六皇子府可以回。


    之前在邊境的時候,雲曦就與兩個小徒弟說好了,誰沒立功誰就得把將軍府的地掃一遍。結果大家都立功了,這個賭約自然也就落了空。一連幾日陰雨,總算放了晴,雲曦見院中多出了許多落葉,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順手拿了掃帚過來清掃,就當鬆快一下筋骨。


    “我來吧。”


    穆承澤不由分說從他手中接過掃帚,三兩下便把地上的落葉歸攏成一堆。


    “還有何處要掃?”


    穆承澤甩去額頭的汗珠,放眼望去,院子裏已經很幹淨了。


    雲曦笑道:“掃地倒是沒了。還有一間屋子的頂壞了,每逢下雨就會漏水……”


    穆承澤仍是道:“我來。”


    拿掃帚掃地瞧著就會了,修屋頂六皇子可不行,雲曦先把竅門大致說了一遍,穆承澤弄明白之後便架起一座竹梯,抱了些稻草躍到竹梯上,先將有破損的瓦片清理掉,重新墊上一層新瓦,再在上頭像模像樣鋪上幹淨的稻草。


    “還有嗎?”


    少年矯健的身影驚鴻一般,從梯子上躍下。


    雲曦搖了搖頭。穆承澤正好躍到他麵前,幾乎貼著雲曦的臉站定。雲曦凝神,見他衣衫盡濕大汗淋漓,便扯著自己的袖子替他擦了擦。


    穆承澤乖乖站直等他擦淨,狀似無意地道:“都做完了,要不要隨我出去逛逛?”


    雲曦就覺得阿澤突然如此勤快定是有理由的,順著他爽快地道:“好啊。”


    穆承澤連衣袍都來不及換,直接牽了他的手出門。一般說是逛,多年的默契便是驍勇將軍府外的那條街。銘心與刻骨遠遠跟在後邊,走之前殿下悄悄說了,將軍若是瞧中什麽,直接買了跟上便是。


    何為“瞧中”,銘心特意與刻骨探討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將軍大人見多識廣,輕易怎會把集市裏的東西放在眼裏,反過來說,但凡將軍大人看過一眼的必須算數。


    故而,銘心與刻骨從一開始就在不停地買買買。


    比起其他皇子,六皇子其實很有錢。開府之時,內務府按例一口氣給撥了安家銀整整二十萬兩。因六皇子在朝中並無差使,明麵上也就等於沒有收入,總不能叫他坐吃山空了,內務府請示過皇帝之後,原本不該再發的皇子份例也照常發到了六皇子府。雲曦這邊心疼六皇子一個人住,缺什麽一手都給辦好了,有時幫著打理六皇子府,直接就把將軍府的田莊鋪子打理了進去。這次六皇子得封寧王,內務府又給了寧王府的安家費,郡王份例比起皇子份例來隻多不少,且六皇子本身除了練武也無甚興趣愛好,除了一部分必要的開支之外,也沒有額外支出了,短短時日,竟給他迅速積攢了一大筆財富,就算把整個集市買上幾百遍也不成問題。眼下六皇子想討好六皇子妃,銘心與刻骨壓根就沒想給主子省錢。


    雲曦無意間往後一瞥,被他們兩個大包小包的嚇到了,遙想當年,雲曦哈哈大笑:“阿澤,你是在學我嗎?”


    “是。”


    穆承澤冷若冰霜的雙眸,隻有在見到雲曦時,才會流露出些許暖色。


    雲曦咧嘴笑,可再一看刻骨與銘心兩個究竟買了些什麽,雲曦又覺得他倆實在太敗家,不得不出言指點:“喂,看兩次才可以買啊。”


    刻骨與銘心趕緊在被六皇子嫌棄之前,將錯誤糾正了過來。


    穆承澤買了一串糖葫蘆,美中不足的是,集市上賣糖葫蘆的換過幾茬,也不知當初的味道有沒有改變。


    雲曦心道,阿澤果然還是孩子,誰知穆承澤下一刻便把糖葫蘆遞了過來。


    “阿澤,我不吃這個。”


    雲曦有些為難,他很感動這些細小之處仍被記得,隻是他從不吃糖葫蘆,可惜了。


    穆承澤立刻改口道:“那幫我拿著好嗎?”


    “……好。”


    雲曦善意地接過來,此時穆承澤過去與銘心交代了幾句話。雲曦百無聊賴,盯著竹簽上的小紅果看。穆承澤回過身時,竹簽上已空空如也,雲曦的唇上還沾著一抹可疑的豔紅。


    “這個,我可以解釋……我賠你!”


    雲曦微窘,剛開始給他的他不要,卻把人家的吃光了,隻是想試試這小紅果到底有何誘人之處,誰知它們這麽不禁吃,一眨眼就都沒了。


    “好,要陪我一整天。”穆承澤心情頗好地揚唇。


    “……”


    雲曦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被算計了,少年精力總是旺盛,想也知道這個陪究竟是何意。他不能任由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就被調戲,當然選擇調戲回去,正欲開口,遠遠聽見春喜的高呼。


    “殿下,少爺,宮中急召!”


    雲曦斂起喜色,迅速與穆承澤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個時辰絕不會是尋常召見。隻是既召他們兩個,為何單單傳到了將軍府?


    雲曦與穆承澤雙雙換過衣服入宮,皇帝正在暢音閣等人,皇子妃嬪們皆在,暢音閣搭有戲台,乃是供皇家專門聽戲的地方,雲曦與六皇子到時,戲台上的戲已唱了大半。


    皇帝看了他們一眼,神色冷淡也未說話。掌管暢音閣的楊妃笑著起身相迎:“六殿下,雲曦,等你們許久了,快去坐下吧。”


    楊妃是客套,台上戲高潮迭起,顯然是中途才想到要召見他們兩個。雲曦深知穆子越對他大不如前,此類頗現聖寵的事早沒他的份了。而六皇子住在宮外,自幼性子孤僻,耳朵又聽不見,一般沒人會叫他聽戲,這回連六皇子都請過來了,就怕這一出戲要唱的不是別人,正是六皇子。


    雲曦打起十二分精神,溫聲道:“多謝陛下、楊妃娘娘相邀。”


    楊妃含笑點頭。


    穆承澤意味深長地道:“專門叫我來聽戲,你有心了。”


    楊妃哪能聽不出他語帶嘲諷,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雲曦拉了穆承澤一把,不再多言。兩人由內侍領著,在一處空著的桌案後坐了。案上瓜果零嘴一應俱全,一名宮人上前,為兩人泡上了一壺香茗。


    雲曦坐下,眼角餘光掃視四周。原來聽戲時,皇子與各自的女眷是一桌,妃嬪們三三兩兩地坐,皇帝與楊妃在上位。雲曦與穆承澤對麵,坐著五皇子與五皇子妃,右手相鄰是四皇子與四皇子妃,另一邊的鄰座,七皇子孤零零一個人,因他未有正妃,陪皇帝看戲斷沒有讓側妃出頭的道理,故而隻能一個人獨坐。


    穆承浚向雲曦寒暄了數句,穆承沛丟了個冷眼過來,可惜沒人理,雲曦的注意力都被對麵五皇子那一桌吸引過去了。


    五皇子喜愛玩樂,也愛聽戲。台上青衣唱得柔美細膩,字正腔圓,穆承渙搖頭晃腦沉浸其中,時不時還要跟著哼哼兩句。他身側的五皇子妃長相秀麗,嬌嬌小小的個子,麵前卻擺了兩大匣的瓜子,還有一大堆瓜子皮。許是對戲文無甚興趣,五皇子妃撐著下巴有些沒精打采,待雲曦與六皇子落坐,似乎來了精神,一雙美眸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笑著推了推穆承渙。


    穆承渙回過神,五皇子妃芊芊玉指指向其中一匣瓜子,與他耳語了幾句。穆承渙隨即點點頭,親自拿起匣子,來到雲曦與六皇子麵前。


    “表哥,這是給你們的!”穆承渙笑嘻嘻地道,“我府上炒的玫瑰瓜子,玫瑰是媛媛親手所摘,很香。”


    “多謝承渙。”


    雲曦忍不住笑,五皇子真有意思,到宮裏來看戲還要自備瓜子。


    穆承渙顯然還想與表哥交談兩句,但是穆承澤一記眼刀過來,隻得悻悻地回到座位上繼續看戲,陪皇子妃說話。


    沒多久,穆承澤起身,雲曦哪能放他一個人,也跟著去了,不知是不是錯覺,自從來到暢音閣,他就覺得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隨著他們。


    雲曦與穆承澤停在暢音閣外的廊道處小聲說話,因不知皇帝宣召所為何事,隻能靜觀其變,他怕六皇子這回要遭殃,先說好了,若是有事便讓六皇子全都推到他身上,皇帝頂多再派他去守漠北。


    “你放心,不會有事。”


    穆承澤溫聲道。宣德殿上,皇帝不得不放過表哥,肯定巴不得再抓表哥的錯處,穆承澤不會讓他有機可乘。


    兩人說完話便要回去,恰逢一名宮人低著頭端了一碗羹湯匆匆走過,似沒留意身邊有人,擦肩而過時撞到了雲曦,手中湯水不慎灑了出來,濺了雲曦一身。


    “大膽,你是何處的宮人!”


    穆承澤大怒,幸好那碗湯水是溫的,並不燙人,雲曦實則吃了一驚,這點程度連驚嚇都算不上。


    那宮人見撞到了主子,跪下磕了兩個頭之後,竟連碗碟也不拿,一溜煙逃走了。


    “算了,許是不小心。”


    雲曦生怕穆承澤去追,忙拽住他,自己抹了一把臉,這羹湯的氣味很奇特,濺到衣服上輕易也擦不去。


    雲曦苦笑:“看來得找一處地方把衣服換了……”


    君前失儀也是罪過。


    穆承澤思索片刻道:“這一趟是急召,表哥哪會帶多餘的衣服。此地離韶華宮不遠,韶華宮應有表哥舊衣,匆匆去一趟來得及。”


    雲曦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你先回去暢音閣,我去去就來。”


    “不行。”穆承澤皺眉,“我陪你。要不就在此處等著,喚人過去取。”


    雲曦努力勸說他道:“咱們兩個一起出來,若是再一起拖延許久回去,易惹人懷疑。叫人來再去取太久了,我自己倒還快些,你先回去吧。”


    韶華宮處平時有王小歡照看,也有他們的人在,倒是不必擔心。


    穆承澤隻得道:“那你一路別做停留。換好了馬上回來,還有……”


    他點了邊上兩名侍衛,道:“讓他們陪表哥走一趟。”


    雲曦定睛一看,居然是喬裝了的銘心與刻骨。原來穆承澤心知有詐,雖是急召,仍做了一些準備,身邊帶的人不多,全是精銳。


    “這也太誇張了吧……隻是換個衣服而已。”


    穆承澤悠悠地道:“表哥自己說的,不論何時都不要一個人。有他們跟著表哥,我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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