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總管聞言,連忙叫了人找了之前存放在書房當中的拓本裝好,然後一頭冷汗地捧著跟著晉祁一起出了門。


    晉祁已經趁著這功夫換了衣服,他褪去龍袍,換作一身暗色勁裝,那衣服少了寬大的衣袍行動起來格外的方便,也把他的身形塑造得越發挺拔。


    晉祁大步流星,以最快的速度向著丞相府趕去。


    丞相府中,林緒把提回來的水桶放到地上,管家立刻迎上前來,低頭間見到水桶當中的魚先是有些疑惑,隨即立刻就認出這些魚,冷汗也隨之而來。


    “大人,這?”管家一頭冷汗,上一次林緒把這魚拿回來要煮的事情他可是還記憶猶新。


    林緒低頭看了看跟前的兩個水桶,他劍眉輕蹙,“先倒進後院的池子裏養著。”


    林緒這一口氣直接把晉祁那池子裏的魚撈走了一半,大大小小都有,足足裝了兩個桶。


    這麽多的魚全部放在桶內略顯擁擠,若就這樣放置不管,不到兩天肯定會死掉大半。


    “是。”管家與護衛聽聞林緒沒讓他們準備鍋碗,都紛紛鬆了口氣。


    林緒卻是在看見兩人一人一桶提著魚往後院去後,他單手捏了捏下巴,認真的琢磨著這幾十條魚能吃多久。


    “大人,不知這魚應該喂些什麽?”管家走了幾步又停下動作。


    這龍鯉可並非普通鯉魚,極其少見珍貴萬分,想來吃食應該也不普通,若是亂投食逮不定就出了什麽問題。


    “隨便扔些粗糧作物進去就好,反正它們什麽都吃。”林緒回憶了一下以往他無論扔什麽下去,這群魚都會圍上來搶吃的場景。


    說話間,林緒又瞥了一眼水桶中部分還算小的魚苗,一臉認真的決定要把這些先養起來,以後養大了再吃。大的倒是可以先撈了,不過這麽多的魚一兩天也吃不完,先放生也免得壞了。


    管家微訝,但最終還是並未說什麽,隻是暗地裏卻琢磨著要多個心眼,免得當真喂死了宮裏那位怪罪。


    解決吃食,林緒也跟著兩人向著後院走去。


    丞相府前朝就已有,林緒稱相後晉祁便令人翻修一番此府邸於他,是以林緒雖然清廉並不太注重這些,這丞相府卻十分的大,前院後院大廳客廳各種廂房應有盡有,花園水池更是足有幾處。


    林緒住進來後不喜人多亦不喜麻煩,所以平日裏隻在主臥與幾處需要用到的地方休息,府中好多地方都已閑置。


    林緒與管家之前說的後院,便是與他臥室相隔不遠的一處花園,那裏雖比不上宮中禦花園,但因照顧得當倒也別致。


    林緒跟在兩人身後,他看著兩人把水桶裏的魚一股腦全部倒進池子,又站在一旁看著那些入水的魚搖擺著尾巴沉入水底,這才去了書房中。


    林緒這邊才進書房,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是管家找來。林緒聞聲抬頭,還未來得及詢問出了什麽事情,晉祁的聲音便已經從院外傳來。


    “你把朕的寶貝弄到哪裏去了?”晉祁急匆匆趕來。


    林緒抬頭看了他一眼,不予理會,又坐回書桌後繼續翻閱手中地圖資料。


    “你這家夥,是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了!”晉祁被無視,一巴掌拍在桌上,恨不得直接上前搶了林緒手中的那些文書圖紙。


    “皇上希望臣如何把皇上放在眼中?”林緒頭也不抬地問道。


    “朕乃皇上,你見朕既不起身也不行禮,甚至還無視朕,你說要如何放在眼裏?”晉祁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


    “既然皇上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請皇上先做一些皇上該做的事情。”林緒


    把手中的資料翻了一頁。


    這些資料是他從工部那邊拿回來的,是大榆後方到京城沿途各省的地圖資料,上麵詳細記錄了幾省間的土地水利以及山勢情況。


    於夏國相鄰的邊關到京城的驛站路線已經在修,但現在看來這一條線是遠遠不夠的,大榆後方也應該先建立一條主道,以防萬一,也能起到震懾他國的作用。


    “朕做了什麽皇上不該做的事了?”


    “國庫虧空問題剛剛解決,邊關戰況情勢又一直不穩,糧餉問題一直沒解決,修整驛站之事也還需要大量資金,如此關頭皇上卻還在鋪張浪費,這該是皇上做的事嗎?”


    晉祁聞言一噎,林緒這話甚是逾矩也一點不客氣,但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若真要說,大榆如今還處處都需用錢,特別是邊關情況一直不穩,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開戰,之前還在林緒老家時兩人就已經商議過這件事,也都一致認為需要提前做好屯糧屯錢準備。


    隻是道理晉祁都明白,聽到林緒的話的那瞬間他心中卻到底還是真起了幾分怒火。並不是因為林緒不把他當皇上言行舉止逾矩,而是因為林緒那話本身。


    他身為一國之主可卻處處受限,受限於朝中百官受限於黎民百姓,甚至隻是想改修個池子都有林緒阻攔。


    這種感覺並不好,十分挫敗,也讓人十分的火大。


    晉祁壓抑著滿腔的怒火瞪著麵前的林緒,林緒當真是膽大包天,若是換個人敢在他麵前如此狂妄無理,此刻早已經身首分離。


    隻是這種情緒也並未在晉祁心中存留太久,幾乎是一息之間,晉祁便無聲長籲一聲把所有不快吐出。


    他身為皇上,想改修個池子自然無人敢說也無人會說,這天下都是他的,莫說改修個小水坑就算他要挖個百裏大的大坑也沒人敢多說兩句。


    但晉祁也明白,林緒並不是那種會因為兩人關係與以往有所不同,因為知道他喜歡他,所以便自視甚高把逾矩行為當作理所當然的人,他不是那膚淺種人。


    晉祁深深看了一眼桌後的人,深吸一口氣讓胸腔都被填滿,隨即又長長吐出。


    來回深呼吸兩次後,晉祁徹底冷靜下來。


    林緒並不是要阻止他改修池子。林緒雖為人清廉但卻並不會因為修個池子就心疼那些錢,他對金錢這種東西從來不過分在意更別提小氣摳門。


    晉祁並非愚笨之人,能坐穩如今的位置靠的也並不隻是狠辣無情的手段與滿手血腥,冷靜下來後晉祁思緒轉得飛快,很快明白過來。


    他最近一段時間確實鬆懈不少,因為與林緒關係的拉近也因為自己的怠慢,近十年的時間過去,他龍椅已坐穩,朝中也無人敢忤逆他,如今除了夏國可以說是根本沒有什麽能撼動他如今的地位。


    至高無上無人敢忤逆的日子過得太過舒坦,雖然他也努力克製,但卻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他鬆懈怠慢許多。


    邊關軍餉之事他們早就已經議定,他們回來也已經快一月,但他卻根本沒想過這事。雖說他信任林緒願意把一切都交由他負責是沒錯,但這卻並不能成為他把這件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的理由。


    況且這並非小事,事關邊關戰事,稍有差池就會牽連整個國家的存亡走向,雖隻是防範於未然,但也實在不該被身為皇上的他忽略忘記。


    “你把朕的魚還給朕!”晉祁氣弱幾分,居然還是凶,但話語間的怒氣卻已全然消失不見。


    林緒這人有些時候當真不討人喜歡,他明明可以直接出言提醒,可卻偏偏要選擇這樣讓人討厭的方式,讓他如同狠狠挨上一悶棍,清醒是清醒了,記憶深刻也是深刻了,卻也著實氣悶火


    大。


    林緒聽出晉祁語氣間的變化,他總算放下手中資料抬頭看來,見晉祁眼神已清明,林緒眼神柔和幾分。


    “幹嘛?”晉祁被他看得不自在,因為林緒冷清的眼神就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連同他之前的怒火與清醒後的氣悶。


    拋去他與林緒之間的曖昧不提,林緒這人本也是如明鏡般的存在,他這個百官之首上扶持輔佐帝王下監督百官的職責倒是一點沒含糊,恪盡職守得過頭。


    林緒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經傳達,隻看了一眼旁邊的總管。


    “回皇上,都在後院裏。”管家一頭冷汗的開口。


    “後院?”晉祁還以為林緒肯定又拿他的寶貝放鍋裏煮了,怎麽不是?


    管家看了看林緒,見林緒根本沒有理會,便又冷汗淋漓的解釋,“大人讓把魚放進池子裏了。”


    “池子?”晉祁微訝。


    “這……皇上要去看看嗎?”管家連忙帶路。


    林緒閉口不言,這讓管家也有些摸不準他到底是要為難晉祁還是怎樣?


    “帶路!”晉祁道。他雖悶棍是挨了,可這寶貝卻還是準備要回去的。


    管家又看了一眼林緒,見林緒並未阻止,他連忙帶著晉祁向著後院的水池走去。


    到了水池邊,管家一頭冷汗地指了指水麵,丞相府的水池可不像晉祁宮裏專為這些龍鯉挖的淺水池,丞相府的水池水深,那些龍鯉一進去便遣得無影無蹤。


    晉祁朝著水池望了一眼,半個水泡都沒看見。


    “大人讓我們把魚全部放進裏麵了。”總管心中叫苦,這下要全撈上來估計得把這水池裏的水全舀幹淨了才行得通。


    晉祁眼眸微瞪,一旁那管家正暗中叫苦,他臉上卻有笑容綻開,林緒沒有吃他的寶貝?


    “奴才這就讓人把池中的水全部舀幹,隻是這恐需要些時間,還請皇上先回宮等待,一旦奴才把魚全抓上來了一定盡快送進宮裏。”總管道,如今這情況晉祁不怪罪就已經是恩賜。


    “不用了,就先在這裏養著吧,反正朕宮裏的池子現在也不夠用了。”晉祁臉上是無法抑製的笑容,林緒這個人還挺心疼人的!


    雖說兜兜轉轉繞了一個大彎,可林緒嘴上是凶卻也沒真動它們,這不還好好養起來了?


    這麽想著,晉祁臉上的笑容頓時越發燦爛起來。他就知道林緒這人雖然嘴巴壞了些,可於他還是很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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