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書房中。


    林緒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新得到的常平詞,他看看封麵看看扉頁又看看書脊,那雙本該似深潭般幽靜如今卻閃爍著光芒的黑眸中,是滿滿的喜悅與幸福。


    古書古籍向來稀少,他雖貴為丞相卻也不是無所不能,這常平詞他得到上冊已幾年,當時便喜歡得不得了,那之後他一直四處托人打聽尋找,可一直毫無線索,沒想到如今卻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林緒微微挺直背脊,指腹在書籍上輕輕劃過,遂才慢慢翻開第一頁。


    這常平詞並非什麽名作,隻是其中收錄的詩詞卻極得林緒喜歡,上冊他翻閱無數次早已經熟讀至能倒背如流。


    如今得了下冊,他卻有些忐忑起來,隻看了一頁就又合上,生怕這一看之下忍不住收不住就一下看完了。


    這書他好不容易到手,自然寶貝舍不得,要細細琢磨才是。


    林緒合上書頁,不過彈指間卻又耐不住喜歡,又翻開來。


    緊隨著林緒一起回來的護衛站在門外,看到素來冷靜沉穩的林緒變得如此,眼中不禁浮現幾分笑意,他們家大人也隻有在這時候才像個普通人。


    沒有了那神秘感與捉摸不透的感覺,完完全全隻是個因為得到喜歡的東西,而變得笨手笨腳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孩。


    護衛正輕笑,屋內的林緒卻已經眉頭輕蹙,閃爍著欣喜的黑眸中也浮現出幾分呆滯。


    林緒微微歪著頭,望著自己手中托著的常平詞發起了呆,看著這書他就想到晉祁,想到晉祁他便想到之前的事。


    對於晉祁每日清粥白菜居然都能吃胖這事,他始終無法理解,更讓他心生抗拒的是,一想到晉祁變胖,他腦海中浮現的便是他師父那張臉。


    林緒並非出生名門,是他父母為他請了先生才有如今的他,而其中教授武藝的亦是他拜師的那位,便是個足有近兩百斤重的體態圓潤之人。


    據說他少年時曾經做鏢師,幾乎把大榆跑遍,身手極為了得,也是個瀟灑之人。


    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早些年還好,近幾年來他師傅越發圓潤後頭上的頭發也越發稀疏起來,思及至此,林緒隱隱有些擔憂。


    對於他林緒是從心底裏尊敬的,隻不過他身上也有林緒至今都不能理解的地方,例如他那一身與他身形截然不符的漂亮輕功。


    想到他師傅,想到晉祁,林緒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晉祁變成圓圓的一隻後從天而降的場景,他本就有幾分抗拒和呆滯的目光,瞬時間越發抗拒與呆滯起來。


    林緒搖了搖頭,把腦海中的畫麵揮散,動作間他已經盤算起來,宮中尚食府那邊看來還有餘錢……


    禦書房內,猛地打了個冷顫的晉祁冷靜下來。


    晉祁看向一旁許瀾,後者上前一步稟告道:“臣剛剛得到消息,聖旨下達之後,外麵似乎有所騷動。”


    這一次林緒僅用三、四天時間就把增收方案拿出,速度之快讓外麵許多商賈之流都還根本沒聽到消息,現在聖旨突然就下達,騷亂自然不可避免。


    “情況嚴重嗎?”晉祁問。


    “比預料的要嚴重些,這消息傳音才公布出去,臣就聽說京中不少店家已經走動起來。”許瀾留下也是因此。


    晉祁眉頭緊皺,隱隱有些擔憂起來。


    商稅先皇就曾有意動,但卻未曾成功,最大的困難在百官也在這群人。


    商賈之流雖然並無一兵一卒但勢力卻並不可小窺,又是重利之人,為了利益什麽都幹得出來,若真結黨鬧事必然大亂。


    “丞相知道嗎?”晉祁問。


    “應當是有聽聞。”許瀾道,林緒那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會漏掉這些。


    “那就不用擔心。”


    “皇上?”許瀾略有些驚訝,他還以為晉祁必然會憂心不安,畢竟事關林緒。


    “那家夥肯定早有應對之法。”再提起林緒,晉祁還有些咬牙切齒。


    許瀾依舊有些不安,“朝中的情況臣也有些擔心,那些人如今雖被丞相大人震懾住,但若真有牽連,臣怕到時會狗急跳牆。”


    頓了頓,許瀾又道:“也怕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怕這同意增收商稅隻不過是個幌子。”


    商稅是動了百官利益,雖然如今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但許瀾總有些不安。林緒乃是整件事的負責人,明裏百官不敢不敬,可這暗裏也不得不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晉祁冷笑。


    “是。”許瀾道,這朝裏頭想要扳倒林緒的人多不勝數。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朕倒是想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本事了!別人朕不了解,他朕還能不知道?那家夥是那種螳螂到手還不忘捕蟬,順道還能把黃雀也給一起逮了的性格。"


    提起林緒那讓人頭痛萬分的性格,晉祁額頭的青筋就突突直跳,林緒哪兒都好,唯獨這性格真的讓人恨不得咬死他!


    特別是有些時候,晉祁當真是恨不得把這人挫骨揚灰了。


    “你先下去。”晉祁憶起昔日種種,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都扭曲猙獰起來。


    “是。”


    許瀾離開,晉祁越想越氣。


    不過即使是氣得咬牙切齒,晉祁還是在許瀾離開之後招來暗衛之首。


    “你去跟在林緒身邊,暗衛隨你調動,隻需護他安全,若他出事你們也不用回來了。”話音落下時,晉祁眼中已隻剩下刺骨的殺意。


    這兩年來晉祁的脾氣確實好了不少,但熟悉他的人卻都知道這並不是因為他收了殺心改了性子,而是因為林緒。


    晉祁殺心重,忤逆之人他素來不留,林緒卻並非重殺戮之人,是以晉祁也收了獠牙銳爪,匍匐打盹兒,由著陪著林緒把百官連同他在內耍得團團轉氣得嗷嗷叫。


    眾官小打小鬧不說,可若真惹得晉祁爪牙再露,怕是整個朝堂都免不了血光之災。


    跟隨在晉祁身側已多年的暗衛之首自然明白這道理,領完命令,他毫不耽誤立刻行動起來。不消小半炷香時間,整個丞相府連同林緒在內都已經被護住。


    入夜時分,丞相府的書房內,林緒把手中紙條遞給麵前候命的護衛。


    “就按我說的去辦,切記不要驚動他人。”


    “是。”


    護衛出門,迎著月色他朝著屋頂張望一番後,轉身向著後門走去。


    暗衛之首揮手讓其他暗衛跟上,雖說他們的任務隻是保護林緒,但林緒身邊的人他們也要盡數監控,以免有心之人盜用身份借機傷人。


    得令,暗衛中有兩人迅速出列,隱身於黑暗之中,快速跟上。


    暗衛之首見狀,剛把目光轉向在書房當中的林緒,就見麵前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發現來人,隱藏於暗處的暗衛皆嚇了一跳,幾人正欲拉開距離,就認出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之人竟然是剛剛從後門離開的那護衛。


    “這是丞相大人給你們的。”護衛從懷中掏出林緒剛剛給他的紙條,遞給暗衛之首。


    暗衛之首驚訝,遲疑片刻後他上前接過紙條。字條上寫著好幾件讓他們暗中去辦的事,林緒顯然是早就已經料到他們會來,甚至是連事情都分配好了。


    “皇上讓我們護他安全。”


    “這裏不用你們,有我便好,況且那位大人比我都隻強不差。”護衛看向幾人,這群人連他什麽時候過來的都不知道,若比手段,還不如他。


    暗衛頓了頓,終是妥協,“我需要先回去請示皇上。”


    他們暗衛,從來隻聽命於皇上。


    護衛不攔,又按照林緒所說交代幾句後離開,暗衛之首亦消失與夜色中。


    宮中,晉祁聞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後他滿眼無奈地說道:“隨他吧!”


    得知林緒又預料到他的舉動,晉祁才平靜的心又開始擅自怦怦亂跳起來,聲聲震耳欲聾。林緒如此聰明,那他的心他又到底有料到多少?


    他不信那人一點不知,可他不及林緒那般心思彎彎繞繞縝密如絲,他根本猜不透。


    得到應允,暗衛之首卻並未馬上離開,而是少見的流露出遲疑的表情。


    “他還說什麽?”晉祁瞬間領悟,定然又是林緒說了什麽暗衛都不敢開口的膽大包天之事。


    “丞相大人還交代,讓尚食府控製皇上飲食,說是積食傷身。”


    聞言,剛還心亂如麻的晉祁感動不複,瞬間有了提著硯台殺到丞相府一硯台敲死某人的衝動。


    “他什麽意思?朕哪裏胖了!”晉祁咬牙切齒目露紅光。


    暗衛猶豫,雖不能確定但還是把林緒師傅之事說了出來,“……此人虛胖脫發,恐是染疾,又或中毒。”


    林緒剛入朝時暗衛查過,他師傅確有其人,不過年輕時卻並不胖,是離開鏢局退隱後才變化,但因不涉及朝廷又事發多年所以暗衛並未深究。


    晉祁嘴角狠狠一抽,腦子裏有什麽東西崩斷,氣得雙目猩紅的他抓住硯台惡狠狠地咆哮起來,“你去告訴他,朕不會胖,也絕不會禿!”


    什麽心意什麽喜歡,這人分明就是看他活得太長要氣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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