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道山上的雲雀,喉間橫骨早就煉化了,平常用人言說話嘮嗑比常人都順溜。隻是若它們想說悄悄話,就會說回雀語。


    幾隻渾身雪白的雲雀站在看得見靜室的一棵大樹上,正交頭接耳。


    “啾啾嘰呀!”今天桃花落可真熱鬧啊!


    “啾嘰啾嘰!”我們這又要辦大事了嘛!


    “啾啾啾啾……啾嘰?”所以落雨成詩和神戒蓮峰的人……都是來辦事的?


    “啾嘰!”這不廢話嘛!


    其中一隻雲雀伸出右翅,一翅膀扇了一隻呆頭呆腦的雲雀,轉頭挑開自己身上的零食袋。


    “啾嘰啾嘰啾!”咱們吃零食,不給這笨瓜!


    宋凝清等人走到靜室門外等候,蕭恒側頭看去,覺得今日山上的雀鳥真是特別吵。靜室大門打開,剛才還在山下吵鬧的四人,都屏聲靜氣地緩步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打開最裏間的房門,就看到三名渡劫期修為的大能正在裏邊飲茶聊天。


    素江仙這人,溪千重以前也是見過的,隻是那坐在雕花窗格前,一頭長發,高鼻深目麵容俊美難言的和尚,倒是不曾見過。


    “你們四個都來啦?坐吧,這位是神戒蓮峰的招提大師。”


    宋凝清四人連忙拱手行禮,招提也不擺架子,朝他們溫和的點點頭,隨後看向肅手站在一旁的蕭恒。


    “小恒,”招提叫道,“許久不見,你已長大了。”


    “五年過去了,大師。”


    蕭恒回答,就又聽到招提問他“在這裏可還住得慣”“學了些什麽”等瑣碎事體,蕭恒也不敢不耐煩,一一答了。


    招提這才點點頭,看向白老祖,白老祖則朝溪千重招手。


    “你父親如何說?”


    “父親已派了人去界縫處,幾日前與我傳話,讓我留在桃花落行萬法伏魔。”溪千重回道。


    所以……其實早就決定來桃花落了嗎?


    宋凝清想著日前溪千重的做派,果然是做出來為難他的麽?這人……可真累啊。


    宋凝清用一點也不隱秘的目光,憐憫地看著溪千重。溪千重皺眉,不知宋凝清都胡想了些什麽。


    “正好大師帶了寶器過來,待過幾日我們便去中部的漁翁原,等各大門派的人齊齊來,就布下萬法伏魔。”


    素江仙笑道,見自己的愛徒阿妙又一雙眼在宋凝清身上流轉,那神情已漸漸有些放浪得不成體統,不由悄悄伸腳踩了他一下。


    阿妙便又正襟危坐,素江仙不由翻了個白眼。所以她討厭男人嘛,你看看,一點矜持都沒有。


    白老祖聽到落雨成詩也應了,不禁鬆了口氣,抬手摸摸自己的胡子。


    “那就好那就好,你們自去忙吧,打架別私下裏,上擂台去。”


    溪千重點頭,蕭恒則不等阿妙說話,便搶先一步道。


    “少主可要記得還欠我一戰。”


    溪千重微垂眼睫,微微彎起唇角,往靜室外走去,邊走邊道。


    “刀劍無眼。”


    “哈,他竟覺得自己贏定了,你被小瞧了啊,蕭師弟。”


    阿妙也站起身,路過宋凝清身邊時輕扯他的袖子,宋凝清便不由自主地跟著他一起往外走,蕭恒急忙追上去。


    “不許牽我師兄的衣袖!”


    這四人“打情罵俏”竟一點也不知避嫌,當這三位大能如無物一般。


    “當年……我們年輕的時候,用扇子遮臉,在縫隙間瞧一眼俊俏郎君,都十分羞澀了。”素江仙看著那幾個年輕人一通鬧騰,輕聲感歎。


    “我怎麽記得你當時喜歡誰就要綁誰呢?”


    白老祖道,就見素江仙拿了棋盤出來,放在茶幾上。


    “再下一盤吧。”


    招提默默轉頭看著窗外,他一個和尚能對這些發表什麽意見呢?他看著窗外意氣風發的少年們,露出了個笑。


    “既然要辦事了,那劍比總要趕早的好,明日擂台上一見!”


    蕭恒等人站在山下的小徑上,蕭恒與溪千重道。


    “明日等著就是。”


    溪千重這一說,就是應下了,隨後看了宋凝清一眼,宋凝清正蹲在路旁,遞給一隻斜背著紅色布袋的過路小兔塞靈玉。


    “那是桃花落的客人,落雨成詩的少主,煩請你幫忙引去九尺瓊林可好?”


    小兔接了靈玉,謹慎地放入袋中後,才一臉得意地抬爪拍拍自己的胸口。


    宋凝清便站起身,朝溪千重笑著。


    “少主,我與師弟還要先回家中整頓,請吧。”


    看著宋凝清的小臉,溪千重沉默片刻,仍是轉身跟著那小兔走了。隻是一路上,溪千重麵上不顯,看著這肥短可愛的小兔,心中歎了口氣。


    桃花落就是這樣,就算沒人手,也不必找些山野精怪來招待客人。


    小兔並不知道溪千重在腹誹,一路“啾咪啾咪”地指著路邊的鮮花野草與亭台樓閣,這就是盡職盡責給客人介紹景點的意思了。


    “……嗯,知道了。”


    聽著小兔的叫聲,溪千重望了望天,又看了看路邊不知被人踩過幾次的花草,淡淡回了句話。


    “那位金貴少主大約在腹誹吧,想來他一出行就有數百人擁前呼後,尋常妖物在他看來都不可近身。”


    阿妙笑眯眯地跟在蕭恒與宋凝清身後,趁溪千重不在,趕緊說些狠話。


    蕭恒則淡淡回望他:“你被那人這樣說,竟不拔劍?”


    “拔啊,不過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既然蕭師弟要先比試,我時間多得很,倒也不急。”阿妙笑吟吟,話說得不疾不徐。


    “你是想借此摸摸他的底細吧。那少主倒是說他百招內就打贏了白秀師姐。”蕭恒道。


    “……哦?所以白秀自己跑出去比鬥,又灰心喪氣地回來,就是輸了他麽?”


    阿妙想了想,有段時間白秀自以為學成了劍,就時常愛跑出去,還請示了師父,得以前往人間遊曆。所以……是在那時候踢到鐵板了?


    “那又如何?擂台上比的,不隻是劍。”


    蕭恒聽阿妙說,想著難道下一句是最俗的話本子也不寫的“比的是劍心”嗎?


    但阿妙果然是阿妙,話本子也不知看得比蕭恒多多少,他瞧著宋凝清含情脈脈道。


    “還有對凝清的情啊。”


    宋凝清全身雞皮驟然暴起,連連搖頭。


    “不不不不,這話如何說……”


    “放肆!下流!不要臉!”


    蕭恒與宋凝清已走到了自家門口,蕭恒反手就將宋凝清推入門中,自己也入了門中,猛地把門關上,在還剩下一條縫隙時,看著還站在門外朝裏邊揮手道別的阿妙,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氣來。


    “師兄!你到底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大門猛地關上了,阿妙聽得裏邊的怒吼,不由笑出聲來。他邊往山下走,邊聽著身後兩人依稀露出的對話,悠悠歎氣。


    “他怎麽會知道呢?他哪裏懂情啊。”


    宋凝清這樣的人,過於清白,誰也難沾他的身。他就該被人護著藏著,由人一點點教他什麽是情,是愛……


    阿妙眼中漸漸變得黝黑陰沉,他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抬頭望天長舒一口氣。


    “我也是急了,差點鑽到死胡同裏。”


    見著宋凝清今日領回來的少主,他就有些焦急,那少主畢竟不同於一團孩子的蕭恒,是個大人了。


    “唉,還是問問阿秀,”阿妙轉身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是怎麽輸得這麽慘的吧。”


    可瞧著今日情景,被憋壞的又不隻他,那少主瞧著也憋了很久似的。就是蕭恒……他再大一些,又時時身在宋凝清身邊,又會做出什麽事呢?


    宋凝清則還站在院子裏,十分疲憊地重複著:“師兄最喜歡你。”


    蕭恒這才放過他,讓宋凝清回房整頓休息。


    “小恒,明日劍比雖少主按慣例會壓低修為與你比鬥,但仍要小心。”


    宋凝清打開房門,但仍有些擔憂,又退出來叮囑蕭恒。


    “師兄可曾與那少主劍比?”


    蕭恒問,卻見宋凝清搖搖頭。


    “少主的劍,我是從未見過的。我甚至……不知他也會劍。”


    “……那明日不就正大光明地看到了。”


    蕭恒推門入房,宋凝清心想也是,便也進入房中,打了水來洗漱。他經過自己的桌前時,看到上邊放著一張圖紙。


    正是蕭恒結金丹那日,師兄們提醒他,蕭恒已結了金丹,應獨自居住。他就得空回房歇息時,勾了終南望的幾塊地,和空餘的房子。


    “有空便讓小恒去選吧,”宋凝清喃喃自語著,“他近來像是越來越粘我了。”


    宋凝清的窗台有篤篤篤地敲擊聲,宋凝清轉頭看去,就見兩隻胖毛團飛了過來。


    小山雀和胖土豆一左一右站在宋凝清肩膀上,用毛絨絨的頭頂磨蹭著宋凝清的脖頸。


    “嘰喳嘰喳!嘰嘰!”


    聽著這兩隻從小陪伴宋凝清長大的山雀叫聲,宋凝清不由笑著摸摸它們的臉頰。


    “是,我回來了,我也想念你們。”


    小山雀和胖土豆在宋凝清這撒了嬌,就又飛到蕭恒房中。


    聽著隔壁房裏傳來蕭恒不耐煩的,卻又無可奈何,給山雀們蹭蹭抱抱的聲音,宋凝清便淡淡地笑了。


    還是回家好,等萬法伏魔陣法設下,天地之間那魔再無去處可逃,到時他會與蕭恒一同斬了那魔物,然後蕭恒再報了仇,一切便重歸靜好,再無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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