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旺角洗衣街的利苑吃完早茶,陳平安開車帶著周星池來到公司樓下,遞給他一顆煙。


    周星池很有眼色,給陳平安點上煙,再給自己點著,然後壓抑著心中興奮,靜靜等待陳平安發話。


    “你在樓下等我幹什麽?”


    這個開頭讓周星池措手不及,不過很快他就調整過來,主動說道:“我想讓陳先生給我一個機會。”


    “給你機會?香港這麽多人,我為什麽要給你機會?”


    這個問題周星池早有準備,哇啦哇啦說了一大堆。什麽自己從小就對拍戲感興趣,是個功夫迷,中二時和梁朝緯、李健人(經典如花)還帶著錄像機跑到山上拍功夫片,拍了部八厘米的電影。


    報考無線電視藝員訓練班後,他一直努力提高自己的演技,主持《430穿梭機》,拍過《黑白僵屍》,對演技有很深的的體會等等,總之是一套完整係統的自我介紹。


    然而隨著陳平安一句反問,就讓哇啦哇啦說了一大堆的他聲音戛然而止。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對我有什麽用?”


    周星池默然。這句話很多人都對他說過,去年他跑到新藝城投簡曆,想要出演新藝城的電影,當時他也是說了這麽一大堆,結果麵試官最後也是反問這麽一句,之後他的簡曆就石沉大海,新藝城從沒找過他。


    “打擾陳先生了,對不起。”


    “你先等等。”陳平安叫住了準備下車的周星池,“你說了這麽多我還沒說話呢。”


    “對不起陳先生。”周星池關好車門垂頭喪氣,在他看來陳平安接下來要說的肯定是長篇大論的說教,讓他腳踏實地之類的。然則令他吃驚的是,陳平安並沒有對他說教,而是撥通了電話:“喂,阿揚在不在……阿揚啊,你立刻帶份合同下來……不是買樓是簽藝人……不是Maggie,是另一個人,你不要問那麽多了,馬上下來我在車裏等你。”


    簽藝人?是我麽?周星池怎麽也想不出第二個人,心中莫名狂喜:“陳先生,你是打算簽下我麽?”


    陳平安沒理他,打開音樂又點上一顆煙,等到他從張子揚手裏接過合同,打發張子揚先上去,然後才轉向周星池:“這是黑馬國際的藝人合同,你先看看。”


    周星池激動的兩手哆嗦,很快就看完合同,除了幾個重要的地方多看了兩眼,其他的都是一眼帶過。至於說合同期限十年這種霸道條款,他根本沒有多考慮。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有電影公司肯簽他十年他都偷著笑了。


    “陳先生我願意簽!”


    “別急!”陳平安把合同從周星池手裏抽走,“你先聽我說完。”


    陳平安願意向周星池提供長達十年的電影合約,但是這份合約不會見光,不能讓外人知道周星池的電影約已經簽在黑馬國際。並且最近兩年內他都不會給周星池提供拍戲機會,如果有導演找周星池拍戲,周星池必須拒絕。也就是說即便周星池簽約黑馬國際,他還是待在無線主持他的兒童節目,唯一不同的是每月他可以從黑馬國際領到一千五百塊薪水。


    這樣的條件讓周星池抓狂,如果看好他就應當讓他拍戲,如果不看好他那又何必簽他,還每月支付一千五的薪水?


    “陳先生,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三個原因!第一是時機未到;第二是你的演技還沒有達到我的標準,無法出任主演需要繼續磨練,無線是個很好的地方;第三是黑馬國際剛起步,每部戲都必須是精品,所以選擇演員非常嚴格,沒有時間培養新人。”


    “當不當主角無所謂,其實配角也行的,我隻是想追隨陳先生你。”


    追隨麽?陳平安不置可否笑笑,旋即擺出嚴肅表情:“阿星,你覺得你適合演配角麽?你是天生的主角,將來紅透香江的大明星,我的電影你隻能當主角!”


    主角!周星池被陳平安營造的氣氛所動,身子前傾扒著靠背:“陳先生,我將來真能像你說的那樣大紅大紫?”


    “我有一句話送給你,信平安得永生,黑馬國際的員工都知道這句話。你現在是潛龍在淵,我能提供你一飛衝天的機會,隻有我能提供。我現在隻問你一句,假若將來你在無線已經嶄露頭角取得成績,再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是否願意放棄無線給你的一切,義無反顧的投奔我?”


    “我……”周星池遲疑片刻,猛一點頭,在合約上簽下自己名字,“我願意!”


    “好,記得你說過的話,如果有朝一日你違背今日之言,我會讓你付出想象不到的代價。”


    想起去年聖誕節陳平安失蹤引發的黑白兩道****,想到報紙上對陳平安身世的猜測,周星池忽然感到後脊發涼,不過很快就恢複正常。


    他現在在無線主持兒童節目,毫無前途可言,每月就那點可憐薪水生活拮據。遇到陳平安之前,沒有一個人看好他,認為他將來會成為明星。既然無線不能給他任何希望,他為什麽不能跟隨對他抱有很高期望的陳平安呢?


    他不懷疑陳平安對他的期望,除了自信外,還有就是陳平安每月支付他一千五的薪水,而他什麽都不用做。這絕對是賞識,是看好,非常賞識非常看好!


    看來陳先生認為我將來會比偉仔他們五虎還要好,不然為什麽不找他們反而找我呢?還開出這麽優厚的條件……


    下車之後的周星池,內心開始膨脹,腳下也有些飄飄然,當他走到無線電視門口的時候,看著門前大幅LOGO,忽然打個冷顫:我怎麽感覺自己像是個臥底呢?


    ……


    簽下周星池後,陳平安就將這件事暫時拋諸腦後,反正兩三年內他沒打算啟用周星池,而且今天他還有很多事要辦。


    先是帶著張子揚和矮牛去邵氏影業,找方怡華商談《好小子》上畫事宜。這次談的很順利,票房四六分成陳平安占四,讓出的一成是他的補償。《警察故事》台灣版權本來在邵氏手裏,為了打開台灣局麵,陳平安去台灣前專門從方怡華那裏要回來,惹得方怡華不高興,因此《好小子》的香港票房陳平安讓出一成,這是事先說好的。


    其實都不用看樣片,《好小子》在台灣大賣,受到韓日以及南洋地區追捧早就傳到香港,不少香港市民都期待著黑馬國際出品的第二部電影,會帶給他們怎樣的驚喜。


    等到放映室看完樣片後,方怡華當場拍板,複活節檔期邵氏院線全線聯映,再跟嘉禾、新藝城一較高低。


    今年賀歲檔,由於陳平安人在台灣,黑馬公司沒有新片推出,邵氏上畫的是張堅廷導演,爾東升、王組賢主演的《再見七日情》,算是《表錯七日情》的續集。


    邵氏原本想著,憑借《表錯七日情》的良好票房,加上《警察故事》為邵氏重振聲勢,《再見七日情》這部戲能夠取得不俗票房,跟嘉禾的《福星高照》、新藝城的《恭喜發財》再來場三國大戰。哪知道《再見七日情》票房慘淡,才收獲六百多萬票房草草落畫,被媒體還一番挖苦諷刺。


    兩位主演爾東升和王祖賢被批的一無是處,什麽眼神遊離、表情僵硬、表演做作人物表現太假,氣的方怡華都懷疑陳平安當初看上王組賢是不是真的荷爾蒙作祟。


    賀歲檔的大贏家是嘉禾,《福星係列》第二部《福星高照》票房大火,三千零七十萬的票房成績創下香港票房新高,也刷新了《警察故事》保持一個月的票房記錄,而且票房更紮實,不像《警察故事》那樣水分明顯。


    新藝城最近可謂內憂外患。台灣分公司總監張哎嘉過檔聯海影業、七怪散夥也不說了,現在就連三巨頭都產生矛盾。今年賀歲片,黃白鳴提議繼續拍《最佳拍檔》係列續集,但石添堅持要拍《恭喜發財》,雙方爭了很久最後在麥加的支持下石添勝出,結果《恭喜發財》的票房才一千八百多萬,被嘉禾的《福星高照》狠狠踩在腳下,雄霸數年的賀歲檔冠軍就這麽拱手讓人,而且還敗得那麽狼狽。


    從聖誕檔邵氏的《警察故事》到賀歲檔嘉禾的《福星高照》,新藝城兩次敗北,使得媒體紛紛質疑,曾經輝煌不可一世的新藝城是否走到盡頭?如果是,那麽陳平安就是新藝城王朝的掘墓人,是他的《警察故事》首先打敗新藝城,而嘉禾知恥而後勇亦是因為他的緣故,另外台灣同行傳來的消息,張哎嘉也是因為陳平安才離開新藝城加盟聯海影業。


    這些事跟方怡華無關,跟邵氏無關。別看《恭喜發財》的票房隻有一千八百多萬,可邵氏的《再見七日情》六百多萬票房連人家零頭都不到,不少人都質疑邵氏“中興”就此夭折。


    曾有媒體指出,如果邵氏推出的賀歲片是陳平安的《好小子》,那麽今年賀歲檔可能會和去年的聖誕檔一樣競爭激烈。


    所以拿到《好小子》的發行權後,方怡華立刻決定複活節檔期上映,繼續邵氏的“中興”之路。


    然而陳平安卻有不同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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